三十(1 / 2)

安潇湘应下,“既然如此,你便快去送送春香,毕竟今日,或许是你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既存有异心,便不必留在她的身边,要留在她的身边,便不可存有异心,这才是安潇湘做事做人的标准。

几人拜别后,安潇湘便同橙子手牵着手,两个瞎子一起遛着狗回了潇湘宫,一路上他都感觉到橙子似乎有些话想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即便安潇湘瞧不见,但那指尖的微微颤动,偶尔的紧握微缩,以及这加快的呼吸频率,都说明了橙子有事瞒着她。

即便橙子的表现已那般明显,安潇湘还是没有直问,一路上都沉默着,等待着她开口,却直到回到寝宫,她都没有说任何话。

与安潇湘分别后,橙子只感觉自己的手心沁出了一层汗,她赶忙将手心按在衣衫边上,狠狠摩擦了两下,心中却止不住的心慌。

青木流沅的事,以及她隐瞒了许久的事,她不知该如何告诉安潇湘,如何开这个口。

毕竟,青木流沅知道当年的事,有她的把柄落,若她将那件事告诉天下人……但主子对她的大恩,也穷尽三生还不清。

安潇湘瞎了眼后,显然比橙子更需要双双,毕竟导盲犬对于盲人而言,还是极为重要的。

跟着橙子多年,双双也学会了探路之前停两步,让安潇湘有缓冲的时间。

刚走进院子,便有一个小小的身影踏着风奔了过来,一把扑进安潇湘的怀中,蔚蓝色的眼睛一眨一眨,口中喊着甜甜的声音,“母后,您终于回来了,父君已在殿中等您了。”

安潇湘被这个又不及防的力道扑了过来,踉跄了两步,险些倒在地上,却很快稳住了瘦弱的双腿,慢慢摸索着抚上了夏墨的小脑袋,“来的正好,母后正好有一些话要同你父君说。”

方才安潇湘出门之前,灶房便在备膳了,此时方才应付完安家营与春香,回来刚巧能碰上午膳。

于是母女二人携手,一步一步慢慢的往院内走去,夏墨似乎意识到安潇湘的不便,于是也走的分外小步,一点一点牵引着她。

走上熟悉的石子路,绕过那鲤鱼溅跃的池子,便要踏上那层叠的台阶,忽而有一股摄人心魄而不容抗拒的魔息迎面而来,包裹了安潇湘的全身,骤然卷席而去。

安潇湘只感觉自己被凭空抛起,又像身下被一阵风稳稳托起,飞了起来,夏墨的手与狗绳瞬间脱了手。

伴随着安潇湘的一声惊呼,天旋地转之间,她落入了一个满怀龙涎香气息的怀抱,十分熟悉,也极具安全感,却令安潇湘忍不住皱了皱眉,下意识捂住了口鼻,“你这是什么味道?”

让他带起来这个人,用脚趾头想都能想出来是谁,看这个从前以闻惯了的味道,此时却十分难闻,只要安潇湘有种逃跑的欲望。

见安潇湘打从心底的抗拒,夏无归慢慢脱了手,将她放在隔壁的位置上,刚一脱手,安潇湘变跳了起来,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

不论什么味道,安潇湘都闻不进去,在他看来,龙涎香与勾魂香,嗅起来都像煤气的味道。

似乎意识到自己惹了安潇湘不快,霸凛如旧的帝王缓缓皱眉,抬手嗅了嗅自己的衣衫,却并无感到不妥。即便如此,他也并未多言,缓声道,“你来的正好,孤正有些话想同你说。”

“巧了,我也是,”安潇湘转过身,言语中有些犹豫的意味,却很快转为坚定,“你先说,还是我先说。”

见安潇湘如此模样,夏无归沉默了半晌,褐金色瞳孔又扫向不远处屁颠屁颠奔来的夏墨,他探出大掌,接过了那双小手,又自袖口抽出了一丝布帛,替她擦了擦汗。

伴随着夏墨小喘气的声音,夏无归言语不带任何起伏,慢慢道,“孤能不能不听?”

安潇湘的确有一些话要同夏无归说,并且一分一秒都等不了了,她宁愿主动与夏无归和离,也不愿这样瞒着他,这样对他实在太不公平了。

况且,她这个妻子做的也确实并不优秀,可能她自己也没明白究竟什么是情爱,又如何担得上贤妻良母。

但是夏无归这副未卜先知的模样,着实让安潇湘有些怔神,她却还是极为坚定地道,“夏无归,我不想瞒着你,我背叛了我们之间的婚姻,也实在担不起这个夏国的王后,背负这么多条人命,我做不好一个好妻子,也做不好一个好王后。”

安潇湘寥寥几言便将事情都讲的明明白白,毫无隐瞒,并且也将自己的短处一一列了出来,“我脾气臭,也谈不上诗词歌赋,如今身子骨也差了,眼睛也瞎了,走两步喘三步,也不知还能活多久……”

似意识到安潇湘接下来即将说什么,那至高无上的帝王头也未回一下,沉声道,“孤会治好你的双眼,治好你的身子,外头的人不论怎么看,孤都不介意,孤在意的,从始至终只有你罢了,何须理会外人说什么,所以,不要再说这件事了,孤的王后。”

安潇湘没想到夏无归会这般大度,于是又将方才说过的话,将重点又挑了出来,说了一遍,“我背叛了我们之间的婚姻,我在外面有了别的……”

“孤不介意。”

这寥寥四个字,好似晴天霹雳一般,劈到了安潇湘头顶上,让她错愕了许久都没反应过来。

夏无归回话的速度实在太快,让她有些措手不及,连同方才思考了半晌的言语都憋在喉口中,再也吐不出来了。

此时满心底想的,都是对夏无归的愧疚。

夏无归承担了一切的风险,独揽下了所有的流言蜚语,他如此待她,她怎能如此待夏无归?

但是此时,欧阳习习与星河对她的警告又徘徊于耳边,“夏无归不是什么好人,不要轻信于他。”

一边是曾经的挚友,如今的恩人,一边是自己的丈夫,曾育有儿女的夫君,无论倾向于哪一边,她都会心怀罪恶感。

那两边的心理包袱之下,安潇湘很快做出了决策。她逃避了,她再一次逃避了这个选择,无法直面夏无归,也无法推开夏无归的好意,只能选择逃避,“你有什么事要说?”

见安潇湘抛开了这个话题,也心知她此时不待见自己,夏无归慢慢将女儿推了过去,缓声道,“师尊回来了。”

夏墨就这样被推入了安潇湘的怀中,触碰到了女儿,她的心底好是平静了许多,没有方才那般急躁了,“你说那个星凛尊者?他不是要去办大事吗?怎么又来了?”

安潇湘着实很不待见星凛尊者,因为星凛尊者也很不待见她,甚至对夏墨有不轨之心,她巴不得星凛尊者滚的远远的,滚到天边去,再也不要回来。

安潇湘是这么想的,夏无归自然也是这么想的,但是如今,的确有不得不求之事,才将星凛尊者临时唤了回来。

一听说能回来,星凛尊者顿时便应下了,急匆匆的便要赶回来见夏墨。

霸凛傲慢的帝王扫了一眼桌案上的膳食,骤然支起手,欲朝安潇湘走去,又似想起了什么一般,慢慢收回了手,缓声道,“师尊应当很快便会到了,先用膳吧。”

不知为何,安潇湘近日对气味分外的敏感,那空气中但凡有一点点怪味,安潇湘便会彻夜辗转难眠。

回了夏宫后,安潇湘便被几十个太医轮着看,说是中了毒针,实在是半分中毒的印象也无,说是瘸了腿,实则早已接好了,也能活蹦乱跳了。

所以除了瞎了眼,其余也没什么大碍,但是,瞎眼这事儿得是所有太医总结出来的法子:没救了。

这说明,安潇湘得瞎一辈子了,但夏无归不论何时何地都不嫌弃的模样,实在让安潇湘有一些感动,甚至满心都涌出了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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