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滞留（1 / 2）

六月十日：

我昨天晚上做了一个非常真实的梦，像是在浅海游泳时眼角瞥到露出海面的背鳍，今早就被它惊醒了。

在我的记忆之中，已经有很久很久没有编制过能够在自己醒来之后还能清楚的留住昨夜的梦境。

这次我在自己的脑海里描绘出的梦，感觉上如身临其境，处于氛围其中也令我强烈不安。

我梦到了我们先前逃亡的时候不得不穿梭而过的阴森的城市，不过梦境里与现实却大有不同。

所有的建筑在我的脑海里刷成了那种灰黑色调的高楼大厦，而且清一色镶着一种感觉没法透过丝毫外界光亮的玻璃，所有的楼宇整整齐齐得挨在一起，不仅仅只是高低大致相同，就连从侧面看去，楼与楼仿佛都在一个平面上。

每一栋建筑的外墙，都雕刻着那种中世纪建筑方才拥有的哥特式浮雕，几何形状的花纹以及完美的对称图形反而让这里变得更加诡异。

我还梦到了雨，一场持久不断仿佛连续下了数年的大雨。黑色的乌云并没有那种仿若从天空中压顶的沉闷，而是高高悬浮于天际，只是完全遮挡住了太阳，遮挡住了大多自然的光线。

大雨洗刷着每一栋大同小异的建筑，将外墙以及仿佛不透光的玻璃洗刷的干干净净，洗刷的开始反光，倒影出了我们的影子。

我和几个人，就走在这座即使是在夜晚都没有任何灯光的鬼城，仿佛已经行走了几天几夜。

但是这座城市好像就只有这么一条街道，好像就只有我们这么几个活人。

街道一直存在，感觉没有尽头。

每当我打算将自己的视野探向更遥远的地方，这里就会突然腾起浓重的云雾，将我们团团笼罩，好像这座城市就是一个活物，在防止着我们偷窥到它的隐私。

所以我们没有选择，要么埋头行走在昏暗的绵绵细雨之中，要么抬头走在低头都看不清自己的鞋子的迷雾当中。

当我回忆到这里，就到此结束了。很显然，这个梦并没有完完整整的印刻在我的脑海之中。我只依稀记得，我是被吓醒的，但是我已经无法再回忆起我受到惊吓的起因和经过。

不过这种感觉，却是被我生生带了回来，这种恐惧，一种身处于方寸大小的孤岛，仅一步之遥，四周就是黑色不见其底部的深渊的恐惧。

或许这个梦有什么重要的意义吧，让我能够如此清晰得记住它的残忍，记住它带给我独一无二的感受。

......

我们选择呆在了雅山之上。

隧道事发，我们就驱车开下了高架，然后不辞辛苦地绕了一个大圈，重新回到雅山，只不过不是去隧道了，而是开车上了雅山林园。

这里山上倒是非常的僻静，公园的大门自我们用汽车强行撞破之前，都是紧锁着的。想必是没有什么人在这里居住。同时，也正是因此原因，这座不大的公园里面，也没有遇见到一只游荡在这里的感染体。

一个没有人气，没有灯光，没有噪声的地方，感染体是没有兴趣造访的。

我们停留在这里多日，不仅仅是因为雅山公园的僻静和安全，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我们团队里出现了严重的争执，而且争执的还不止一件事，一对人。

其一，我们这个十来人的团队在对自雅山之后的行走路线存有很大的分歧。我们初上雅山之日，就是昨天，我们就已经召集讨论过这个问题了。

因为理念的不同，所以就这件事我们分成了两派。

以陈叔叔为主的这一派认为，我们接下来应该直接走京新高速，上沙漠公路，然后南下，不再等待或者说是停留，现在就去四处收集，准备好足够的汽油燃料，这样就可以一口气开到西南防线。陈叔叔以为，我们目前的食物反正也足够，如果现在就决定动身，估计顶多也就两周左右，就能抵达目的地。

陈叔叔这一派的支持者有很多，余女士，陈叔叔一家，老毕母子，还有段氏母女。他们都不打算继续冒着风险停留于此。

而以董庆为代表的另一派则认为，现在直接南下的风险太大，不确定性太多。我们应当就在此地修整，雅山森林公园正好比较安全，我们现在的资源也相对充足，不着急前往西南防线。而是应该想尽办法，再找到一台大功率的无线电收放器，以此来确认西南防线的具体情况，如果运气好，说不定还能联系上西南守军，或者是自学校报告厅分别后直接南下的另一拨人。

而剩下的人，自然就支持董庆。

就这个问题，昨日他们所有人都在一起争论了有整整五个小时，也进行了集体性的民主投票。

我们现在总共也就十五个人，如果就论人数结果上来说，支持董庆这一方意见的人，比支持陈叔叔这一方意见的人要少上一个。要是按照少数服从多数的原则，那么原本就是应当按照陈叔叔的说法，我们一起南下的。

但是就在昨天下午的的时候，老毕一人选择了弃权，他认为，我们所有人现在是一个急需团结的集体，而我们每个人也是拥有着自由意志的个体，他不想因为自己的选择而影响了别人想要选择的命运。他作为和我们一样的已满十八岁的成年人，已经有了选择自己人生道路的权利。所以在我们所有人的决策投票之中，他的那一票作数，自然也起到了平恒的关键作用。

于是现在支持两派观点的人数相当，也正是因为老毕的个例独行，使得我们这两派的人也无法做到各走各路，彼此分开，所以我们就僵持在了这里。

支持陈叔叔的这一部分人，就在着手为着远行的道路做准备，他们寻找软管，寻找塑料桶，准备在今日正午前下山，去桥附近或者桥上收集废弃汽车的汽油，顺便再去找一辆大一点的机动车，万一之后商定意见不能够统一，以供他们这一部分人想要南下的人单独乘坐。

而支持董庆的这一波人，也在今天打算下山，到附近城内寻找现成的无线电收发器。

路线问题，这是我们这个不大的群体之中现存的主要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