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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2章 终得‘通幽’!(1 / 1)


“呼!”

空荡荡的军帐之中,杨狱安坐调息,沉凝心思与气机:

“希望,朝廷的气数未尽吧……”

……

……

朦胧的月色之下,是密密麻麻、连接成一片的军营。

旌旗猎猎,煞气翻滚。

连绵的军营中心,诸般甲士拱卫的大帐之中,一片肃杀之气。

十数个身披甲胄的精悍将官皆冷眼望向正中处,虽有些慌乱,却咬牙对视的中年人身上。

震惊、疑惑、快意、杀意……

几如实质般的情绪,不加掩饰的加之于中年人之身,让他的身躯越发颤抖。

“那老匹夫,要请我家将军去赴宴?”

有人狞笑着握住刀柄:

“你当老子蠢?!”

呼!

话音回荡之间,营帐中骤起狂风,一个气息张狂、霸道的身影蛮横的闯入了众人的视线之中。

见得此人,营帐中一众人纷纷行礼,而那中年人,却是咬着牙,强压心中的愤怒。

黑靴、火披风、金甲……

“呵!”

来人挑眉,居高临下:

“怎么,认出本将军这张甲胄了?”

中年人身躯颤抖,呼吸都有些不畅,咬着牙:

“怎么能不认得?!”

金甲,于军中并不少见,可来人身上的这张甲胄,他怎能不认得?

“高师攻下都城,本将什么赏赐都没要,就要下了这张‘秦王甲’!听说,这张甲,来头不小?是那谁的甲?”

来人讥讽着,享受着这种快意。

践踏着往日高不可攀的士大夫,这种快感,实在难以用言语形容。

中年人目眦欲裂,再无法按耐心中悲愤:

“洪古一小儿!敢辱吾太宗!”

砰!

黑靴压下,直将中年人压倒在地,洪古一俯瞰而下,言语中尽是蔑视:

“回去告诉那老匹夫,他的宴,本将自会前去,让他尽散中军,等候着吧!”

说罢,飞起一脚,将这中年儒生踢出账外。

“哈哈哈!”

帐中旋即响起大笑。

“太宗,太宗!”

中年人悲愤掩面,泣不成声,突的一个发力,生生撞死在敌帐之前。

大笑声戛然而止。

“无胆腐儒,污我军帐!来人,将之拖下去喂狗!”

洪古一冷笑一声,环顾诸将:

“哪个有胆,敢随本将前去会一会那老匹夫?”

“属下愿往!”

应者如云,气势高涨。

也有人面色犹豫,担忧有诈,却也不敢多言,洪古一乃高甲首徒,嚣狂暴戾,一言不合就要杀人的。

“好!”

洪古一抚掌大笑,这才道:

“那老匹夫或有算计,可惜,朝堂气数已尽,他自己,也命不久矣!实话告诉你们,此番那老匹夫帐下的七大节度使,已有四人送来降表!”

“只需着书一封,纵那老匹夫再有什么算计,也都是徒劳!”

“将军威武!”

帐中欢呼雷动,气势越发高涨。

心中少有不安者,也都定神,料想一重伤将死的老匹夫,也难翻起什么浪潮来。

未多时,诸般吩咐下达,严守中军,洪古一与一众将领,已率精锐骑兵,跨马而去。

“吁!”

遥遥看到远处营帐之时,洪古一勒马停下,马鞭遥指:

“诸将可信?此刻迎接吾等者,已在此等候多时!”

“嗯?”

一众将领将信将疑。

就听得脚步声传来,树林之中走出数队骑兵,不及靠近就都下马而行。

只说奉命前来迎接。

“周、张、朱、王四人何在?怎么不来迎接本将?”

洪古一目光幽冷。

迎接众人脸色数变,皆是心中憋闷,却还是咬牙回应:

“回将军,几位节度使,都被大将军请去大帐,此刻应当正在等候……”

“嗯。带路吧!”

洪古一不置可否。

其麾下众将见此,心中也是放缓,但也没放松警惕。

那郑长弓虽已重伤垂死,可其到底是天下绝顶的存在,即便是洪古一自己,心中也都暗中提着戒备。

不过,出乎预料的是。

一路走过,畅通无阻,尤其是中军之外,更是不见人影,好似真个散去了中军。

“呵!”

洪古一随手甩出马鞭,劲风直接倒灌入大帐之中,就见得其中火把摇曳,酒肉香气四溢,更有乐师等候,舞女伺候。

不由的一笑:

“都在?”

大帐之中,气氛压抑。

即便是演奏的乐师,舞动的舞女,也都有些战战兢兢。

大帐中,落座的只有八人,伺候者也不过寥寥。

杨狱正坐于上首,淡淡望去,下手处,七位节度使赫然在座。

这七人或着甲,或穿布衣,或闭目养神,或低头看案牍,却皆是气息沉凝,血气强横之辈。

且都是经历血火杀伐的将领。

见得旁若无人的洪古一,几人神色都不自然。

“诸位的准备,本将很喜欢。不过……”

洪古一踏步入帐,轻轻一嗅,笑了:

“本将军饮酒,历来喜欢上座,不知……”

呼!

闻听此言,帐中一众人皆是色变,即便是乐师、舞女也都吃了一惊,纷纷的望向上手处。

谁在上座?

自然是军营主帅,大将军郑长弓!

咔嚓!

一青年将领捏碎了酒杯,眸光变得冷厉:

“老将军面前,你一个晚辈,也敢上座?!”

“客人上座,自然是天经地义。怎么,你有意见?”

洪古一身后的众人冷眼望去,气息发冷。

“洪将军说的有礼。”

一略有富态的中年节度使轻笑一声,附和起来。

见之,其余几个节度使神色各异,那青年将领的目光一沉,望向了上首处。

“来者是客……”

诸多目光的注视下,杨狱微微一叹,艰难起身,在几个小将的搀扶中,走了下来。

这一幕,所有人都看的清楚。

以众人的目力,自然看的到其人的虚弱,以及那几乎无法掩饰的深沉暮气。

“那本将军,就却之不恭了!”

洪古一眼神中闪过异光,堂而皇之的走至上首处坐下。

其带来的一众将领,也纷纷落座。

一众节度使见之,心中越发的膈应起来,那洪古一也就罢了,这些又是些什么东西,也配和我们同座?

“都说筵无好筵会无好会,如今看来也不尽然嘛!哈哈”

有人笑着。

“诸位不必客气,今日乃是私宴,不谈其他,饮酒为主!”

洪古一居高临下,心中越发快意。

节度使是什么地位?

偌大的天下,这都是一流的人物,统辖千万军民的大人物!

郑长弓又是什么人物?

国之柱石,大将军,名震天下的武圣级大高手。

而此刻,这些大人物,都要坐在自己下面!

“不错,饮酒为主!”

其属下的一众人纷纷附和。

一时之间,好似宾主颠倒,不像是来赴宴,更好似请人赴宴的主家。

见得这样旁若无人的态度,便是那富态的节度使,脸色也稍稍有些不好。

“诸位喜欢就好。”

杨狱轻咳着,示弱。

事实上,他也不需要可以示弱,此时的他,真的太虚弱了。

这老迈重伤的躯体,根本瞒不过任何有心人。

不过,他也在注视着这些节度使的表情变化,等待他们心态失衡。

节度使是什么人物?

在这唐末之时,任何一位节度使,都是宰执一州,军政一手抓,千万军民之父母,几乎是地方上的土皇帝。

即便是郑长弓,多也要以礼相待。

因为其大权在握,地位高,所以反而不在意都城沦陷,因为天下乱了,他们的地位,反而更高。

可若有什么威胁到了他们,那就不一样了。

正如王朝末年,投降者,在前朝已灭之时,反而又再度反叛。

这难道是他们心念前朝?

不过是因为动摇了他们自身的利益。

心中思量间,杨狱频频劝酒,丝毫不吝惜郑长弓多年积攒的好酒,生怕他们喝的不够多。

而这些节度使,今日多也有些不自在,往往不等劝,就自喝自饮了。

觥筹交错间,众人都有了些醉意。

‘这老家伙,真放弃了挣扎?’

洪古一心中嘀咕。

他张狂霸道,却并不傻。

事实上,他始终在试探,然而,那老家伙似乎真的认命了。

难道是高师的神通,击溃了他的心境与坚持?

要知道,他带来的人,可不止这些,其余人此刻只怕已在其他节度使的默许下,开始接管这方大军了。

洪古一心中疑惑,言辞更为锋利,显得咄咄逼人,一众节度使,就有些如坐针毡了。

望着案牍后意气风发的洪古一,再看着坐到最下手,须发皆白,都有些坐立不稳的老将军。

大帐内,众人心思各异。

“奏乐,起舞!”

见众人都有了几分醉意,杨狱看了一眼角落的乐师们,心神不由的一紧。

他,并不是个擅长言辞的人。

即便是,也绝无可能在短短时间内说服这些厮混了这些年的老将们。

事实上,大限将至,重伤垂死的郑长弓,也无法在国都沦丧,皇帝溃逃,朝堂流散,敌军将至,人心惶惶的情况下,说服这些节度使。

事实上,唯一能够说服这些节度使的,只有他们自己。

秦王破阵乐,是有唐一朝,最为深入人心的军乐,是为将者宴请之时,必奏之军乐。

若在国破山河燃的时候,闻者都能不动容的话。

那,真的是气数已尽了。



乐曲一变,舞女入场,伴随着曼妙的舞姿,洪古一等人恍若未知,而其余节度使,却皆是心头一震。

这是……

见得一众人神色似有变化,杨狱心中微定。

但他清楚,这还不够。

还要……

“这曲?”

铮铮之音压过靡靡之音,洪古一顿时察觉了异样,那几个节度使的神色,突然变得悲戚起来。

“这什么曲?”

他望向属下,几个属下也都愕然,他们多是江湖绿林出身,字都认识的不多,却哪里懂什么音律?

啪!

杨狱正自思量间,就听得一声杯盏碎裂之声。

“主圣开昌历,臣忠奉大猷;君看偃革后,便是太平秋!”

就见得那青年节度使满面涨红,一脚踹翻了面前的案牍,仰面泪流,声音凄厉,回荡不休:

“臣,有愧!”

“大胆!”

这一声长啸,洪古一勃然色变。

然而,不等他怒斥出手,就见得一抹寒光迸发而出,正是来自其下手处,始终都在示弱,垂垂老矣,一副命不久矣的郑长弓。

轰!

滚烫的热流自喉管滑落胃袋,燃命散带来的巨大热力一下在身体中爆发开来。

远远超过他本身的雄浑血气瞬间,随着他的暴起,汹涌如波涛般轰向了洪古一!

“诸位,太宗在上,破阵乐下,吾等岂能与贼为伍?!”

一声怒啸。

酝酿了多时的杀招随之迸发而出。

听得这话,于他身前身后,本欲出手阻止的几位节度使,不由的一滞。

轰隆!

下一瞬,骇人至极的血气瞬间爆发,在洪古一勃然色变中。

爆发开来!

……

……

呼!

暴食之鼎中,豪光迸发,一时大炙。

杨狱猛然回神,就见得眼前位阶图‘哗哗’作响,其上光影交织,流转不休。

恍惚间,他好似看到了一须发皆白的老者,长啸陨落于战场之上,血已流干,却仍怒目圆睁。

看到他执念不灭,一次又一次的经历着死前的一幕。

不甘、懊悔、遗憾。

万般情绪浓烈至极,久久不散。

最后,他又看到了深山之中,那虬髯满面,面目奇异,仗剑赴考的书生。

他立于山丘之上,眷恋的望着远处恢弘繁华的城池,泪流满面。

“到底是我无能,无能……”

杨狱精神一个恍惚,好似又听到了那洪钟也似的声音,带着黯然与释然。

再望去,那雄壮的身影正在拱手,遥遥一拜。

“多谢了!”

旋即,散若烟尘。

“他……”

浓烈的情绪在杨狱的心头翻滚,又徐徐变淡,那是郑长弓的执念、不舍。

也不知过了多久,杨狱猛然回神。

鼎壁上,文字流转:

眼前的白光尽去,豪光收敛,犹如被大风吹卷的位阶图也平静了下来,其上光影皆灭,化作诸般道蕴垂流而下。

没入了他的身体,更直如灵魂深处。

这是魁星位阶图,

也是神通‘通幽’!

第一步,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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