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食堂（2 / 2）

花离侧脸，抬眸，翘起下巴，仿佛刚刚才看到此刻叶君故左侧还坐着另一个女生。那女生长得很是温婉，正很好脾气地朝花离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花离飞速瞄一眼那女生的餐盘，又看了看叶君故的，见两人都吃得清淡，从鼻孔里“呵呵”一声，喷出的全是刚才叶君故说她懒的气，娇作少女阴阳怪气道：“白萝卜、莲藕、花椰菜……‘白、莲、花’套餐好吃吗？”

李白夹着菜的手一抖。

苏菲也脑袋一大，在仔细品鉴了这句话里到底是含了几成敌意和几成讥讽后，压低嗓子提醒道：“沈美莹……听说和叶君故一个高中的……关系不错。而且，说这话你不怕误伤叶君故？”

方落落已经虱多不痒，非常专心致志地端碗数米。

倒是叶君故突然摇头轻笑了一声，这一声笑得极轻，像是……对她这种作妖方式习以为常。

李白深吸一口气，他的控场能力在无数次陪伴叶君故的社死中崛起，他再次力挽狂澜扭转话题：“对了花离同学，听说你最近老‘偶遇’我们阿故，你是怎么会这么……突然……就……”

无怪李白有此一问，方落落也曾在寝室上上下下打量了花离一番后，说“就你这样……叶君故到底是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逼得你非要使出以身相许这一招？”

说起来研二的叶君故和大一的花离虽各自顶着S大校草校花的名头，可原本两人却并不相干。花离从入校那天开始就娇作耀眼，而叶君故则是几年如一日低调，两人之前本没有交集。

也就是在不久之前吧，花离不知抽了什么邪风，开始高频率地出现在叶君故面前，图书馆、自习教室、食堂，甚至是厕所门口都能自导自演地来一出不期而遇。

李白一问出口，叶君故的眸光也微不可觉地垂了垂，稍稍放缓了咀嚼的动作。

花离摸了摸下巴，五官拧巴在一起，似在思量，又瞄了一眼那个叫沈美莹的女生，一拍桌子，一本正经指了指自己的心口：“这里……一看见他就扑通扑通跳得厉害，唉……这大概就叫……心、之、所、向。”

“咳——”叶君故差点被一口汤送走，暗想，如果胡说八道分段位的话这位大小姐绝对是王者。

果然……还是低估了她。

我在哪里？我听到了什么？花离是疯了吧？苏菲怒发冲冠，心道，要是被家里长辈知道花离对着一个男生如此没脸没皮，那她会不会被……连坐。

说起来，苏家和花家是世交，花离从小被宠得有些任性，而苏菲则自律稳重，打小长辈们就让苏菲多看顾着点花离。

今时今日，苏菲还时常会回顾一下当初她误入歧途那天的场景……以坚道心。那天，当看着病歪歪缩成一小坨的小不点瞪着水汪汪的眼睛眨巴眨巴看她，她便鬼使神差临危受命认下了自己这既当保姆又当保镖的命。

哪知后来才领教到这大小姐作起妖来的龙精虎猛，苏菲欲哭无泪，看顾花离显然任重道远。

解决完了猪排，花离擦擦手，开始对糖醋鲫鱼下手。

气氛古古怪怪，但丝毫影响不了花大小姐的食欲，她兴致勃勃挑着鱼刺，突然瞥到叶君故的餐盘，眉头一皱：“你怎么不吃鱼？”

S大的食堂在S市各大高校的干饭人中赫赫有名，而这道糖醋鲫鱼更是其出圈作品，一看桌上，果然除了叶君故和沈美莹其他几人都点了。

“阿故好像从来不吃鱼。”李白大大咧咧替叶君故回道。

“叶君故从小就不吃鱼的。”沈美莹瞥了叶君故一眼，轻轻柔柔把话接过去。

“听见没有……是‘从小’不吃鱼。”苏菲撞了下花离的胳膊，把“从小”两字重重咬在牙缝里。

“你居然没吃过鱼？”花离对于事情重点的理解向来异于常人。

“叶君故他不喜欢……”

“被鱼刺卡住过。”沈美莹话还没说完，却突然被叶君故打断。

然后，明明是清隽淡然的少年在看了一眼花离面前那一碟子鱼后，长睫一垂，略略沉默了半秒，须臾，又别过眼，唇角淡淡一勾。

只是这一沉默一浅笑，愣是让花离品出了一丝微妙的萧索与委屈，进而生出了三分莫名的同情。

“先炸、再烤，最后挂汁，工艺考究，外酥里嫩，来，尝尝。”作为一名资深的美食的品鉴者和推广者，花离咬咬牙，一抬手，忍痛割爱把自己刚剔完鱼刺的那盘糖醋鱼豪气地推到叶君故面前，半晌，又咽了下口水：“细细品尝……别埋没了它！”

“叶君故他……”沈美莹被花离这迅雷不及掩耳的动作吓了一跳，刚想说叶君故有洁癖，可话没说完，就再次惊讶地看到叶君故居然一句话不说平静地举起了筷子。

这次轮到李白、苏菲和方落落三人同时倒抽了一口凉气。

叶君故吃饭的样子很斯文，细嚼慢咽吃完了整条鱼，想了想，像是在回忆：“我以前吃过的鱼……”

花离恹恹“嗯”了一句，目光还在鱼身及其油光发亮的酱汁上流连忘返。

“比这个好吃，这个火候小了些，用大火，可以炸得更脆一点。”叶君故放平筷子，看似实话实说，语调却怎么都像是掺了一丝故意。

沈美莹目光闪闪，突然“扑哧”一声笑了，笑声不大不小，刚好够一桌人听到。

李白有些为难地停下筷子，暗暗乍舌不愧是叶君故，得了便宜还卖乖，大小姐花离能忍得下这口气才怪。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花离忍不下这口气，而花离自己也倒吸了一口气之后，大小姐一拍桌子：“高见！”

继而是一脸高山流水遇知音的亢奋，显然，大家都低估了花离作为一个美食爱好者的心胸和追求。

接着一行人又目瞪口呆见识了大小姐花离对着一副鱼骨展现了其对于美食文化理解的深度，以及叶君故作为一个学霸在知识层面上的广度。一番交流切磋后，花离端起餐盘，心满意足地走了。

“阿故，那我们也——”李白站起来，突然瞥到叶君故轻扣着餐盘的那只手，微微一怔，“你的手指怎么划破了？我陪你去医务室……”

李白的神色里全是担心，叶君故却没回应他，隔了好一会才没头没脑来了句：“你说，到底是谁约她去的河边……”

这句话不像是问句，也没指望谁会答他。

“阿故，你以前从不管女生间的事……”李白抿了下唇，有些意外，毕竟叶君故平时连男生间的事也不管，可现在居然一顿饭吃完还记挂着那件事。

李白一抬眸，正好撞上叶君故若有所思地看向花离离开方向。

不过只片刻，叶君故就转过了头，眼神滑过自己割破的指尖，眸光一掠，淡淡看向李白，似笑非笑道：“没事了，小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