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泯恩仇（2 / 2）

其实，这段时间她把精力全投入到不遗余力地膈应叶君故和沈美莹两人身上，可现如今叶君故主动示好，倒让她开始反思起自己的所作所为了。

菜上得很快，叶君故为示诚意，把菜都推到花离一个人面前。

花离咬了咬唇，思前想后，决定开诚布公：“念念不忘或许是因为……耿耿于怀吧。”

“嗯？”叶君故不太明白。

“话说从前呢，有一个小女孩，她从四岁开始学舞蹈……芭蕾舞，demi plie，battement tendu，battement tendu jete……每天都要一遍又一遍反复操练这些基本动作，可是她从来都不觉得枯燥，因为她喜欢跳舞。她的梦想就是在舞台上跳《天鹅湖》、《仙女》、或者是《睡美人》。”

叶君故心中忽然微动，深深看了花离一眼。

花离嘴角轻轻一扯，自顾自说了下去：“有一天，她接到了SAB的录取通知。SAB，建立于1934年，是世界顶尖的芭蕾舞学校。”

“那晚她很高兴，练完舞回家时，连走路都是蹦蹦跳跳的，哦……那晚似乎还下着小雨。不过，那晚也是她最后一次跳舞，因为……她出了车祸。”

听到这里，叶君故慢慢坐直了身体。

花离自嘲般笑了笑，不徐不疾说了下去：“后来，那个孩子的父母把女孩的器官做了捐赠，而我就是那颗心脏的受益者，她的心……从此换在了我的身体里跳动。”

“从手术中醒来后，我就觉得自己开始变得有些不正常了，我常常可以听到自己心里的声音，那个声音一直嚷着……要找你。直到在学校里，第一次遇到你，那颗心脏简直恨不得要跳出来一样，不停地跟我说就是他，就是他。”

花离在笑，叶君故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落在花离身上的目光一瞬间变得极为复杂。

“那颗心脏一看见你就蹦跶，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是排异反应的一种。”花离重新靠回椅背，像是在说一件好笑的事。

花离夹起猪排啃了一口，平复了一会儿，才继续说道：“肇事逃逸……你说要是在古代，我该不该直接抄着10米大砍刀手刃仇人呢？可现在是21世纪，法治社会，她爸已经进了监狱……我除了给人添点堵，帮那孩子出口气，还能干什么？”

花离啃完猪排，擦擦手，一口干了面前的饮料，把杯子往桌子上“啪”一敲：“算了，人总要向前看，这事儿我也不该一直揪着不放，今天把话说开了，干了这杯王老吉，就当两清。”

花离一番话说得大气漂亮，自我感觉就像是一个一笑泯恩仇的江湖豪客，只是没想到一抬眼，看到的却是叶君故那样一幅表情，意外、茫然，还有夹杂着一丝微不可觉的……失落。

花离愕然，叶君故知道了事情始末，再听了她这番话之后，难道不应该是慌乱、羞愧，以及因她的宽容大度进而产生出的感激涕零？

“对不起。”半晌，叶君故略微僵硬地说了一句。

即便他并不认为自己有错，可有些道歉，无关是非。

两人走出饭店的时候，叶君故走在后面，花离说：“男女寝室不在一边，不顺路，我先走一步啦。”

叶君故气笑，他也没打算送她，但回学校就这一条路。叶君故没理她，在后面跟了两步，花离回头，大手一挥，难得文绉绉冒出一句：“天下哪有不散之宴席。”

话一出口，叶君故却不知怎么突然钉在了原地，抿着嘴唇，不说话，就冷冷看她。

可花离觉着今天占了理，生了胆子，有恃无恐，转身就走。

叶君故就这样被撂在那儿，微微张了张嘴，最后，什么也没说。

花离直接回了学校，余光瞥到叶君故还走在后头，于是她在路过一家进口超市的时候，转进去选了一盒棒棒糖。一个人对着盒子挑挑拣拣又抠抠搜搜，半天才选出了一支黄色的，小跑了两步，对着后边的叶君故递过去，厚颜无耻地说：“我不吃人白食的，喏，‘木星’，最大最好吃的给你了。”

其实，这款星球棒棒糖里苏菲喜欢“太阳”的味道，方落落觉得“土星”好看，而她自己则偏爱“地球”那款。她精挑细选半天，就是为了把最看不上的给挑出来。

叶君故没伸手，瞥了眼花离手上那支，说：“我要蓝的。”

少年的手插在兜里，拉链拉到下巴，垂着眸子，难得地任性。

花离捏了捏盒子，有点心疼，又有点心虚，呵呵笑了声，把糖拿出来递了过去，嘴里轻声嘟囔：“你也喜欢‘地球’啊，苹果味的。”

自觉还了一顿饭的人情后，花离甩着袋子，一路步伐轻快……再也没有回头。

远远见人进了寝室大楼，叶君故才停下脚步，低头，从口袋里摸出那支棒棒糖，慢慢剥了糖纸……

忽然间，就想起了很久以前。

师傅说：“阿故，看好了，这是我教你的第一道阵印——三星在天。”

抬手，玉般地手指缓缓合拢，双手拇指、食指、小指相抵，中指、无名指相扣，阵印起……三星在天，不见来路。

漫天星光杳杳一颤，唯参、宿、荧惑三星光芒大盛，荧荧如火，离离乱惑，星光落下，抚平一切过往前尘。

然后，师傅正色说：“那丫头的世界从此会是一片清明，不会有妖物，亦不会……有你这个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