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1 / 1)

过了几天悠闲的日子。好多时候都在想,生活也不就这样。我们极力去追寻的东西,好像也不过是能心安理得地生活。可这东西,有人死了,疯了都不曾体验过。要说人啊,贪心得很;总是要这要那的,得到的比想要的永远不够。

在村里待的这些日子,远没有想象得那么好。回来之前,对农村的憧憬,仅仅是凭着儿时的零星的回忆。自以为还是那个样,房子还是那个房子,树还是那些树,人还是那些人。要说陌生,对谁都是陌生的,甚至父母。唯一觉得没有距离感的是祖父。祖父和我算是联系比较频繁的,就算我不给他打电话,他都会每周给我来个电话,问我的工作,身体情况。他还是很希望我回农村里来的,在每次电话交流中的言语中我还是能感觉出来的。本来我和祖父见面的机会就少,一年也就见个几次面。大多数是他去到我的城市来看我。我最近一次回村是两年前,祖母过世。

就在这儿过吧。这是回来后祖父和我说得最勤的话。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常常就沉默应付过去。我不能说我会留下,因为保不齐哪天还是会离开。

我生来就不属于一个地方。这个想法一直伴随着,以至于我很矛盾。在哪都没有安全感,这是生活给我的烙印,也许这辈子都会带着它活。

这样是很痛苦的,但什么都不会因为难过辛苦就改变,哪怕一点点。以为会涅槃重生,其实还在一直一直坠落;哪天才到底,我也不知道。

从高中离开这个村,我为什么要离开这个村。这个生我的地方,本不该有距离。如今,靠得它再近,我也没法说找到了回家的感觉。

两年前,祖母去世。这个消息连夜传到了我的城市。大伯一家还有我第二天便回到了村里。我的城市距村里,不算远也不近。我在南临市,村在桂宁市,两座城相距大概五百公里。

回村那天,我记得天气是格外的好。阳光隔着车窗都那么的刺眼。车里沉默,其实没什么可说的,大家心里都装着同样的事;这时候添些无关紧要的闲话,未免有些多余。车窗外匆匆掠过的一切,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什么都留不住。要过去的始终要过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车里弥漫着烟雾,大伯在抽烟;这不是他的习惯,在车里他是不抽烟的,尽管车里没有别人。伯娘下意识地赶着面前的烟雾,眉头紧皱。堂妹平时最不喜人抽烟,尤其在一个狭小密闭的空间里;现在她也只是望着窗外,一言不发,似乎车里的烟雾并不存在。

人一旦心里装着事,似乎就强大了许多。很多事可大可小了。大事也能变小了,小事也就不值一提了。生死面前,什么都不是事。

五个小时的车程只花了三个多小时。今天的大伯像是变了一个人,和以往做什么事都小心翼翼的他简直判若两人。我此时才体会到,一些人的生死和自己的生死是息息相关的,就如大伯于祖母。我们下了车,大伯却还在车里坐着,手里还夹着半支烟。烟灰落了他一裤子,他也是不曾察觉,也是不在乎的。伯娘轻轻敲了敲驾驶室的车门,并做了一个下车的手势。大伯才缓缓摘了安全带,把手里的半支烟一口气吸进肺里,口鼻里吐着烟雾下车来。

这一路太过疲累,似乎掩盖了悲伤。我是这样,大伯却刚好相反,径直就往屋里走;我和伯娘、堂妹赶紧跟上前去。祖母的灵堂设在老屋。老屋是我记忆里最清晰的地方;从我出生,生活再到离开,我参与的事几乎都发生在那里。

那是一间老屋子,看起来有些年头了。陈旧,破败,几乎就是这个样子。我已想不到更贴切的词来形容它。这样子的房子真的很少见了,不刻意留存,它是保不住的。这几年村里兴起盖新房子的风潮,好多老房子都翻新或是拆了重建。我家也建了新房,原本也是打算在老屋的基础上重建。可祖父母死活不同意,就这样老屋才得以保存下来。

人生不如意的事十之八九,死亡算头一件吧。我对分离早已司空见惯,可是直面死亡还是头一遭。我分不清是种什么样的感觉,只是觉得路途遥远,身体感官给我的直觉,除了累还是累。就像这座老屋一样,人也经不起时间的摧残。好多次我都在想,假如一直待在老屋,不曾走出去过,或许今天面对周遭的局面,我会不自控地流下泪来。说实话,我实在是局促不安,但是还是假装淡定。这里好多人,实在不知该跟谁说第一句话。前面就是祖父,祖父也看见了我。他向我走过来。我空长一张嘴,要说什么也不知道。我想好怎么说一些安慰的话,可又实在难以启齿。祖父到跟前说,累了吧。我说还好。祖父说,去给你奶奶烧点香吧。我说好。接着祖父领我来到灵堂,这是老屋的大堂,空间不算大。正中间是一具棺木,它的颜色给我的第一感觉就是死亡。我不敢多看,低着头在祖父的指示下完成了对祖母的祭奠。

死亡,就是这么简易而且干脆。它会带走身边所有的东西,即使再不舍。这是谁都懂的事,只是在时间的长河里,年轻的时候想着那一步还早着呢;所以说人的每一个阶段心态是不一样的,这都和死亡有着密切的联系。每近它一步,都要学着成熟稳重,做好准备迎接死亡。

在老屋的两侧站满了人,有我的父母,大伯伯娘,叔婶和几个兄弟姐妹。他们头上裹着一条白布,长短到后腰。祖父把我带到父亲跟前,父亲在身后的桌子上拿了早已准备好的白布替我裹上。人说的披麻戴孝,估计我们这边就是这么回事吧。我加入他们其中,这时什么都不用做,就这么站着。等着鞭炮声想起,代表着有客到,等客人行祭拜之礼,还礼便是我们一天中所要做的事。客人磕头,我们便磕头还礼;要是遇到有女客人哭丧的,我们这边比如我的母亲,婶婶和伯娘都要还哭丧之礼。这是我经历这一遭才知道的事。头一天就有一个女客人,我们在屋里还没见到她的人,就听到她的哭声。哭声越来越近,我家的女主人们眼睛直直地盯着门外,我想她们在努力酝酿着悲伤的情绪,让这哭泣来得自然些。女客跨进门便跪着趴在棺木上掩面哭,这一边由我母亲带头哭,哭声顿时成了一片。在不知道的情况下,着实吓了我一跳。她们都是蹲着掩面哭,真不好说谁是真哭还是假哭。真是难为她们了,说哭就哭有几人能做到。接着母亲站起来去扶女客人,但女客人死活不肯起身,双手努力挣脱我母亲。这时我看清女客人的脸,她是真的哭了,眼泪是骗不了人的。母亲也哭了,她要尽女主人的职责,全力安抚着女客人。尽快让这一幕平息下来,好接待下一波的客人。终于安静下来了,我想死亡就这么回事,哭一哭,不行再哭一哭,也就过去了。死亡始终是要回归平静的。

我后来才知道那个哭得很伤心的女客人是祖母的妹妹。我应该叫她姨婆。当我后来听母亲说祖母和姨婆并不对付,我很疑惑,姨婆在祖母丧礼上哭的那一出,到底是真情流露还是走走过场。如果是后者,这真是好看极了。如果不是出于真心,都能够哭得如此自然,如此地投入,如此地让人动容。我想说,这不是一年半载就有的功底。我看到的并不一定是真的。我很好奇,是不是农村很多这样的人,表面一套,背地一套。有的,就从我遇到的来说,阿娇的祖母算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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