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四章 上古之碑（1 / 2）

当常衡坐上首领之位以后，天道师终于收回了一直放在他身上的视线，从云上走下来，走在无垠草原上。

大风起兮发丝离，路其漫兮何向去?

天道师抖了抖衣袖，长长呼了口气，眼里满是迷离。

鬼妖道悄无声息地站在他的身后，即使面前的男子已经是当今天下当之无愧的最强者，他还是会情不自禁地想做他的盾，当他的矛。

天道师并没有说话，只是漫无目的地行走着，这一步，来到祭域，下一步，去向鬼域。

万里之遥，不过一步之间。

即使是如此的速度，鬼妖道也能轻易跟上，基本不费什么力气。

“我曾经战斗过的地方，流血的地方，还有我崛起的地方……”

天道师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声音有些低沉：“我现在还是以前的我吗?”

他很害怕，最漫长的路不是一望无际的平原也不是不知尽头的大山，而是时间。

从时间的漫途上一路走过，当回头时，却发现早已望不见来时的影子，那他要如何分辨自己?

就好像常衡在一点点的改变，现在的他会不会也早已经是和曾经的自己截然不同的面貌?

“曾经的天道师的信念……真的和我现在坚守的一模一样吗？”

他轻声呢喃，却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曾经的信念。

“兄弟。”

鬼妖道忍不住张嘴，道：“想那么多做什么呢？你只是你，独一无二的天道师无论怎么变，只要心里还有自己的信念不就够了?”

天道师没有回话。

发丝飘摇，露出他一如当年的鬓角。他依旧年轻，几千年的岁月也没能在这副身躯上留下痕迹。

最后一步，周围的场景忽然一阵幻动，赫然变成了车水马龙的样子。

长长的街道繁华无边，街道上到处是人们的叫嚷，各种芳香的味道交织着弥漫在空中。

牵着马的侠客在街道上走过，负着剑的侠士依在墙边，也有魁梧的力士拿着沉重的武器，举手投足间透露着沉重的感觉。

“你说说，这样的世界，不属于曾经的我，也不属于将来的我，为什么现在的我却要出现在这里?”

天道师轻声问他。

鬼妖道耸了耸肩，面无表情道：“你问我我也没法说。”

天道师不再说话，只是沉默着往前。正如他一直以来都是在向前走，但却就像一个幽灵，只留下自己的足迹却不被记起。

下着雨的街道、漫着雾的塔楼，还有迎着风的林。

清池小楼柔杨柳，有人凭栏远眺，是在等谁?

古道西风瘦马，浪客何处为家?

“有件事得说给你听听。”

鬼妖道忽然张口道：“你知不知道，当年被我救下的那个妖怪?”

“知道。”

天道师有些恹恹地道：“那是当年我遇到的第一个强敌，为了战胜它，我拿出了所有的能耐，可是最终还是没能打赢。”

鬼妖道哈哈大笑，道：“那又能如何呢，当时的你确实很弱啊。我把他收走之后，调教了一番，现在它已经变成了我身边的小打手，到时候和常衡一起放到你身边，也算是个体面的帮手。”

天道师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道：“这么说起来，我是不是见过常衡一次?而且早就见过他的?”

鬼妖道点了点头，收敛笑意道：“是啊，当年你遇见的那个魔头就是常衡，没想到吧？现在还如此弱小的常衡会被我锤炼到那样的地步。”

“确实没想到。”

那时的常衡已经成长到了一个十分强大的地步。

你一句我一句地交谈，不过都是各自在说些以往发生的琐碎事情，对曾经的天道师来说都是不小的震惊，可是现在回想起来，很多事情都有鬼妖道的身影。

“你当年还是为我做了不少的。”

“说什么话呢。”

鬼妖道笑着在他腰上锤了一下：“这是咱们俩当时说好的啊。”

“是啊……”

天道师眼里有些失落，低声道：“可我已经不是我了啊。”

唯独这一点他深深肯定。

鬼妖道只是自顾自地笑着，并不介意这见外的话。

有什么关系呢?我知道你还是你，不就够了?

——

普通的灵药终究是普通的灵药，即使数量堆积起来也无济于事。

绝地灵泉也一样，只能算是排在中层的宝贝。

须知当年姬正的祖父流下的一掊血都叫一棵树产生了灵智，真正的绝世灵宝，从来不在灵气的充沛与否，更重要的是，它蕴含的天道碎片多少，这才是关键。

当然，姬正却做不到他祖父那样，他毕竟只有一半的龙血，天道碎片少了很多，而且血液里又有天道师的气息，若是给这些小鱼服用，只怕它们日后成了妖的话，身上都会有着淡淡的天道师气息，被妖疆妖怪看见就必死无疑。

“这些灵药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姬正将天玉拉到茅屋里，再一次劝他。

“这不是我在埋汰你，绝地灵泉的灵力已经足够让它们在最短的时间里变成妖，你再注入灵草也不会有效果地。”

可天玉只是倔强地将灵草放进石盆里，耐心地用石棒将它们捣碎，倒出粘稠的绿色汁液，就像一头固执的牛。

其实姬正知道，他只是觉得这些灵药本该就是为那些鱼妖准备地，那无论它们需不需要，就都得是它们的。

这固然算是一种实在，可是却也算是浪费。

无奈，姬正只能说出心里最后的话。

“那你应该熟悉妖族的寿命吧？正常的妖族，哪怕自身种族血统再低，天赋再差，在没有危险的情况下能活多久?”

姬正掰着手指问他。

“五百年?一千年?我想一千五百年都行。可你呢？你的寿命是多久?”

五十年?一百年?

天玉的手渐渐停了，他似乎若有所思，面露痛苦之色。

姬正继续道：“假如你亲眼看见它们变成妖，你也许会变成它们最熟悉最亲密的朋友。可是你的寿命对它们来说不过是弹指间。几十年的时间，够你陪他们吗？”

一番话语使得天玉低下了头，就像一个纠结的孩子，两只手在石棒上扣个不停。

“灵药固然不能叫你长生不死，可是多活一阵子不好吗？活到一百年，两百年?在这样一方世界下，这里不正是你们的净土吗？”

姬正循循善诱，只希望能叫天玉开窍。

他很清楚得知道，即使天玉不在乎，可是那些鱼妖就不在乎了吗？它们和外面的妖族不一样，都是极其单纯的生命，但越是单纯，对某些事情的情感就越薄弱。

天玉的手忽然抖了一下，他缓缓抬起头，眼里焕发出镇定之色。

“我还是觉得可以接受。”

姬正一时间无言以对，只好摊手，有些生气又有些无奈道：“好吧，那随你喜欢就是。”

说完便摔门而去。

水槽里，那些鱼妖从水下挑起，鲜艳的鳞片在空中闪闪发光，煞是漂亮。

它们现在已经觉得姬正是朋友了，虽然可怕，但是人很好。

可是这又如何呢？姬正不会是一直陪在他们身边的朋友。

自那日后，姬正渐渐地就少了和天玉的接触，动不动就要外出，在这片区域不停搜索，寻觅古迹。

而天玉也和以前一样，陪在鱼妖们身边，从日出到日落，看飞鸟，看星星。

看到最后，他也背起兽皮行囊，打算再次上路去采摘灵药。

那些鱼儿围在槽边打转，似乎是想挽留天玉。

毕竟现在有了绝地灵泉，它们已经有了足够的灵力去变妖，为什么还要出去?

天玉似乎是有些心不在焉，嘟囔道：“准备嘛，当然是越充分越好。”

说完便再次踏上他的路。

那些鱼儿们只能在水槽里游荡，无聊无趣。

当它们也懂得多愁善感的时候，这个最熟悉它们也是为它们做了最多的人早已不在，只有一座矮小的、孤独的土包。

在这座大山里游荡了很长一阵子，姬正最终还是找到了点东西。

那是一块骨，像是岩石般半埋在大地里，露在外面的部分由于时间太久，风吹日晒地变成了千疮百孔的岩石模样。

姬正也是在第二次经过的时候才发现了它的不同寻常，因为它竟然一点点妖气都没有。

落到地上，围绕着朽骨转了好一阵子，姬正最终才确定这块骨是一个巨大妖怪的骨骼关节，而这可能仅仅是裸露在外的一部分。

姬正摇身变成半人半龙的状态，以利爪在地上一划，大片的泥土从地面飞起。

下方就是发黄的白色骨块，与在外面的那块骨紧紧连接。

“看来果真是一个古老的妖怪尸体。”姬正自语，可是他挖了好一阵死，在地上堆出一座十几米的土山，最终也还是没能挖出这个巨妖尸骨的一半面貌。

它巨大的骨架沉睡在地下，庞大得难以想象，姬正花了这么大力气也不过才是冰山一角。

到最后姬正不得不放弃了挖掘，因为他觉得自己就是在做一件没有意义的傻事，一个巨大的尸骨能留有什么秘密?难道它还会在被杀的时候留下刻下自己死亡的过程?

最后，姬正放弃了这项作业，从深坑里走出来。

“就是不知道它生前实力如何了。”

几日后，夜色阴沉，天上不见星月，伸手不见五指的夜空里落下了雨滴，顷刻间便已是暴雨滂沱。

大雨瓢泼，电闪雷鸣，长长的雷电将天空撕出一条条鲜红的伤口，又眨眼间愈合不见，刹那间的红光将整个世界都映照得血红惨亮。

一座大山被雨水冲刷，发生了滑坡，大片的土石像是洪流一般，将山脚的大树都成片冲倒。

但是滑坡的山体里却因此露出了另外的东西。

那是两只庞大得不可思议得掌骨交拢在一起，两个体型极大的存在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仿佛都还在在争抢着什么东西。

姬正从天上落下，飞进骨掌之间的缝隙。

这两只掌骨间的间隔足有百米宽，淅沥的雨水滚着浑浊的泥从头顶滴落。按理说，这里以前应该是有件什么东西才对。

深入百米，下方竟然出现了一座巨大的祭台。

祭台长亦百米，上方应该摆着什么东西，只可惜现在早已消失不见。

“看这两个大家伙都死了，也许是有第三个存在忽然发难杀死了它们，然后带走了这上面的宝贝。”

姬正低声呢喃，做如此推测。

下方的空间豁然开朗，这山体下面似乎隐藏着一个相当大的空间。

姬正落到祭台上，从这里依黑望去，可以看见两个巨大的头盖骨，那就是两个生命的头骨。

姬正又往下一看，只见下方茫茫一片，不见其底。

“这该是有多深啊！”姬正感慨。

他纵身一跃，向下方飞去，想要一睹这个神秘空间。

古老的祭台就像是一座通天柱，细长而笔直地矗立在地下空间，漆黑的石体不知由什么材质做成，姬正拿出全力都无法在上面留下一点痕迹。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姬正越发啧啧称奇起来，因为他现在已经下落了差不多五千米了，下方蒙蒙一片，宛如云海般泛着淡淡的乳白色光华。

两只怪物已经露出了一半的身躯，宛如魔神般的身躯死而不倒，不知道撑着头顶的大地不倒有几万年了。

这和姬正在冰原遇到的那座冰缝还不一样，那到底是一个古老存在的栖息地。

可姬正现在所在的这里是土地之下啊，难道曾经会有文明在这几千米的地下生活?

同样是万米的距离，姬正终于落到了地下，可是这里的场景却叫姬正大感意外。

这哪里是一座文明遗迹，分明是一座上古的战场遗址啊！

地底的石层满是巨大的深壑和轰击坑，腐朽的枯骨一片接着一片，不知道从何处吹来的幽风拂过，将早已化成齑粉的骨尘扬起，变成一个个枯黄色的小龙卷，幽魂野鬼般的游荡在枯骨之中。

这是两方势力的枯骨，按照姬正的推断，头顶那两个巨大的骷髅就是它们的主人，而展开这场浩大的战争的原因……

姬正将头一转，就是那座祭台！

“这上面到底曾经放过什么东西?”

姬正来到祭台下，转过一圈以后，在这里终于有了收获。

祭台下有一行古老的文字，那是一个死去的骷髅所留。能在姬正都不能在上面留下痕迹的祭台边刻下信息，这个骷髅的实力也可想而知了。

那是一种相当古老的文字，有的繁琐，也有的极其简单，可姬正压根不能揣摩其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将文字记下，在这里转了一圈，正打算走的时候，异变忽然发生了。

巨大的祭台忽然通体发光，宛如一根巨大的光柱。

虚空中竟忽然冲出无边的妖怪，它们自两方同时扑来，两头巨大的妖怪有万丈身姿混在群妖之中，擎天立地。

妖气澎湃，杀喊震天，置身中央的姬正当时两腿一软，昏乱中脑子里只觉得一阵无语。

尼玛的怎么又招上这么大的事了？

他毫不犹豫地化出龙身，腾空一跃，头也不回地冲上高天。

但是那些妖怪并没有如他预想的那样追上来，而是在连绵的咆哮声中冲杀成了一团。

雷鸣电闪，烈焰焚天，巨大的妖怪遮天蔽日，举手投足间都有着风云变色的力量。

姬正忽然反应过来了，不禁脸上有些泛红。

“大意了，竟然被骗了。”

这哪里是什么妖怪大战，分明是无尽岁月前的大战影像，不知怎的被重现了出来。

那是一场相当宏大的战斗，交战双方的妖怪参与足有百万之多，且皆是体型庞大的巨型妖怪，实力更是强悍无比。

一场战斗简直华丽无比，一会儿雷电成云，烈焰火海，妖怪们在雷与火的海洋中浴血搏杀，鲜血蒸干在体表，使得它们浑身暗红，宛如恶魔一般可怕。

倏而，有浪花翻腾，像是一只大手拍下，洪流奔腾，然后有寒气吹来，水面生冰，将成千上万头妖怪冻结。

“吼！”

一只巨大的领主猛然跺脚，直接将整个冰面踏成粉碎，其中冰封的那些妖怪也随之碎成无数块，凝固的血液像是冰钻，撒了一地。

姬正只觉得后背有些生寒，不知道这到底是哪个时代，竟然有如此数量的大妖怪。

他抬起头，既然大战重现了，那么当年它们争夺的东西应该也能看见是什么了吧。

可是当姬正看清祭台上的东西之后，他直接傻眼了。

那是一座碑。

封碑！

姬正绝对没有看错，碑文上刻的字与他在囚虫肚子里见到的那块一模一样！

它们竟然是在争夺这块封碑！

“到底是怎么回事?”

姬正声音颤抖，为什么他从囚虫肚子里拿出的封碑竟然是无尽岁月以前的祭台供奉之物?

他原以为那仅仅是一块远古的天物，现在发现事情并不是这样，封碑的来历可能远比他想的可怕。

虚空毫无征兆地裂开，就像是一块破布被撕扯得七零八碎。

成片的妖怪都被直接撕扯成了粉碎。

这是一场忽然忽如其来的意外，也更像是个不知缘故的灾祸。

可怕的力量就像是灭世一般，那些放在妖疆皆是一方雄主的大妖怪在这力量面前蝼蚁般不堪一击，被扯身躯。

两个领主也意识到了危机，但却不想放弃封碑，同时伸掌想要进行最后的争夺。

但是忽然一道白光一闪而过，它们置身的虚空颤抖着崩溃开来！

而两只领主也被白光扫中，虽然身体并无大碍，但它们却浮现出了惊恐之色，像是看见了什么最为恐怖的事情，肉身在肉眼可见的速度里迅速干瘪，紧接着皮肉化成飞灰，只留两具万米的骨架。

它们连一滴血都未曾流下，一次攻击的余地都没有，就这么简单得被杀掉了。

“这简直不可思议。”

姬正只觉后背发寒，这两只领主绝对有三君的实力，却如此简单地就被杀掉了?

逆君作为妖族历史上最强最不可思议的唯一君王有那样的实力他不会奇怪，可是那个时代压根就没有逆君啊！

最后，破碎的虚空缓缓愈合，不知是巧合还是如何，那块封碑也被吞没，随着空间的愈合消失不见。

它就是这样没地?

姬正有些难以置信，那它又是怎么跑去囚虫肚子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