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酒桌（2 / 2）

随后掌柜的又看向洪舵主，问道：“洪兄弟是否也要参加议事？”

贝乔替他答道：“应当要去。”

却见洪舵主豪气干云地站起身来：“便是再喝一坛，也与不妨碍议事。我别的不行，喝酒无敌。门中常说，舵主洪习量如海，桑田酒水一杯窄。”

洪习说道此处，自觉有些失言，毕竟赤龙门与村人积有旧怨，如今提及，似乎还在以赤龙门舵主自居。可他年轻气盛，本身就爱喝酒，虽然在属下面前会表现得较为节制与威严，但在私下里，可谓酒到杯干。所以一谈到喝酒，便有些得意洋洋，立马将自己的威名抖搂出来。

掌柜的倒也不生气，为洪习倒满了酒，说道：“可惜家底微博，没有下一坛了。”

洪习瞬间有些神情古怪，他知道自己在客栈这里白喝了多少酒，白吃了多少饭菜。此时听到已经拿不出下一坛酒的时候，不免有些愧疚。他端起酒碗，想先干为敬，但又想到酒水有限，豪气顿失，他只得涨红了脸，用有些低沉的声音，对贝乔与掌柜的说道：“先前多有胡作非为，两位海涵。”接着抿了一大口酒，放下酒碗，抱拳行了一礼。

贝乔与掌柜的也喝了一口，以示回应。

当时贝乔在求一地人和之时，无数灵力光芒伴着各自的感情挣扎飞向了她。虽然当时贝乔也处在一个比较玄妙的状态，不能任意行动，意识并不清醒，也不能得知借予她灵力的人的具体的记忆与想法，但是灵力里伴随的感情的种类与程度还是能够大致分辨。譬如耿一可的感情是少年郎的一腔热血，心向正义；譬如他母亲的感情是对他的深深怜爱与信任；他父亲的感情则有自责，不甘与愤怒；杨兄弟的情感则好像是人在迷雾中，却心向一束光；而洪习的感情则是憧憬，后悔，恐惧，自我厌恶，与终于孤注一掷的勇气。

贝乔本想留到议事之时再问洪习有关赤龙门的事情，但现在改变了主意，她问道：“洪兄，能否说说你和赤龙门的事情？”

洪习重又坐下，抿了一口酒，说道：“大概十二年前吧，不是机枢国说什么六剑不详，为祸世间，当由他们妥善收藏保管，还天下一个再无后顾之忧吗？于是他们不就二话不说，和其他六国打了起来吗？这一下子天下大乱，兵匪盗贼四起，种田太难过活了。我娘不知哪儿听来，告诉我说他三姨夫的二表姐的外甥姓屈，搞了个赤龙门，当了什么门主，好像混的还不错的样子。他们便凑了些盘缠，要我去投奔赤龙门。”

他顿了顿：“可要我先去寻我娘的三姨夫，再去寻她二表姐，这可不容易。一是我娘三姨远嫁，路途遥遥。二是他们年纪定然不小，是否还在世都不好说。三是即使见到，也不一定会为我引荐。”

贝乔听洪习说的似乎头头是道，觉得他好像也并不笨。

洪习继续道：“四是我好吃懒做，连三姨嫁去的北焦都没到，就把盘缠花没了。于是我就想办法蹭吃蹭喝嘛，无意中闯入了当时武林为了应对这突如其来的乱世而召开的聚会。见我行迹鬼祟，将我拿下，问我来意。我只得说我是赤龙门人。这事就给屈门主知道了，他也没有拆穿，而是让守备放了我，说我确实是赤龙门人，让我陪在了他身边。后来发现我们确实沾亲带故，便让我做了他的书童。说是书童，但其实我也没什么事情做，因为屈门主时常远行，不在家中。”

洪习说道此处，隐隐有些感激神色，他继续道：“后来赤龙门发展神速，我给屈门主当了两年书童之后被他叫去发展地方分舵。而在分舵那儿，大家知道我是门主的人，便都巴结奉承我，什么事情都不用我烦心。只是在那之后，不知为什么，我被调得离门主越来越远，虽然一直都是担任舵主，衣食无忧，但听不到门主音信，我总觉得差了点意思，只能当是赤龙门要发展，门主太忙罢了。

“但是酒肉醉人，麻痹我心，我这惫懒性子，不用管事，倒也乐得逍遥。但现在想来，一定是这几年赤龙门在经历着什么剧烈的变化。可惜直到今天，我才发现，赤龙门早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赤龙门了。”

洪习眼神落寞，想端碗喝酒，却看见酒碗中所剩无几的酒水，有些踌躇，重又放下了酒碗，叹了口气：“最近几年赤龙门名号虽响，干的却是打家劫舍的勾当。”他站起身来，神色肃穆，对着虚空遥遥抱拳道，“我假装不知，乐享其成，是我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