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北上(1 / 1)

诸长风收了笑意,正色道:“为父要说正事,你可休得再胡闹。”诸浩奕道:“是,还请爹爹吩咐。”诸长风问道:“奕儿,你对那李闯可有了解?”诸浩奕道:“孩儿也只略知一二,李闯王当年以‘均田免赋’为号,起兵造反,后来也颇有建树,该称得上一句英雄好汉。”诸长风冷笑道:“嘿,‘英雄好汉’,恐怕也未必。”诸浩奕问道:“爹爹是指那‘福禄宴’一事么?”诸长风道:“李闯即便初心为民,克洛阳后却大行抄家灭户之举。仅为一己私怨,竟致生灵涂炭,这等度量,未免不广,行事手段,也太过甚。”诸浩奕点头道:“爹爹说的是。”

诸长风又道:“此番这剑法现世湖广境内,我门下大弟子沙昊是襄阳府人,日前来信,道李闯对此剑法可是虎视眈眈呐。”诸浩奕接口道:“这倒奇了,那李闯做的行军打仗,攻城拔寨之事,怎的对江湖中武功秘籍也有兴趣?”诸长风道:“那只怕他的野心不止于此。”诸浩奕一惊,道:“难道……难道他要做皇帝么?”

诸长风长叹一声,道:“李闯于十五年前,以一小小驿卒之身,杀官起事,到如今佣兵百万,逐鹿中原,称一句人杰,那谁能说不是来?他现今兵强马壮,与朝廷已成抗衡之势,便是立国称帝,也在不日之间。只是他在河南所作所为,足见其人才干有余,品性却是眦睚必报,残忍嗜杀。若他将来位登大宝,不知又是那般人间惨剧。”他说到这里,又是一声叹息,闭起双眼,脸上不禁地露出悲悯神色,定了定神,又道:“此番确也事出仓促,昊儿在襄阳有家有业,固不便出面,我和他合计之下,便欲让你去办此事,昊儿在暗处从旁接应,切莫使这绝世剑法落入李闯手中。”

诸浩奕道:“大师哥和爹爹的苦心,孩儿怎有不知,只是孩儿这一点微末道行,落入敌人手中,只怕讨不了好。”诸长风微笑道:“你小子的鬼心思,我做父亲的岂有不知?我现今老迈昏庸,倒是不能陪你远行了。”诸浩奕见到父亲满头的白发,只觉心里一颤,大声道:“爹爹春秋鼎盛,正值壮年,那有什么老迈一说?”

诸长风只是一笑,突然脸色一板,语气转为森严道:“你如今也已成人,我似你这般岁数时,已在江湖上摸爬滚打数年了。你久处南国不知,如今北境战事不断,世道纷乱,古人言‘居安思危’,此行正是你历练的良机。”

诸浩奕吐了吐舌头,道:“孩儿知道啦,爹爹每每说起大道理来,那么凶霸霸的吓唬人。”诸长风捻须笑道:“你娘不在,对为父撒娇,可是没用。事不宜迟,你即刻动身便是。”诸浩奕讶然道:“这就……孩……孩儿总还要稍作准备,况且也还未与娘亲告别呐。”诸长风喝道:“江湖儿女,干么啰啰嗦嗦的?马匹和盘缠已给你备好,你这就去罢!”他站起身来,袖袍一拂,便入了内堂。

诸浩奕又怎不知父亲心思?纵然万千不舍,也是决计不说,不喊娘亲出来,便是不欲她也因离别神伤。他呆立片刻,微微摇头,愁绪已散,对着父母房门方向,整理衣衫,弯膝下跪,重重磕了九个响头,朗声道:“孩儿诸浩奕向爹娘告辞。”

回身来到院中,王鹤松已候在一匹暗红色骏马旁,那马身高体长,骨骼俊朗,一眼便知颇为不凡。诸浩奕抱拳笑道:“还多谢王伯给小子弄来这等宝驹。”王鹤松还礼道:“有道是‘宝剑赠英雄’,得少爷这般飒爽的少年英侠青眼,倒是这畜牲有幸了。”

诸浩奕脸色一变,道:“王伯,这可是你的不是了,怎么弄痛了我的好马儿来?”王鹤松一惊,道:“那怎么会?”诸浩奕哈哈大笑,道:“马儿跟我说,它屁股可痛得很呐!”王鹤松愣了愣,也陪着笑起来:“原来少爷又在拿小人开心了。”他肥胖的身子微微佝偻着,笑得一颤一颤。

诸浩奕道:“王伯,奕儿平日不懂事,总跟你说笑,还要向你道歉。”王鹤松连连摇手道:“少爷只是拿小人消遣两句,那又有何不该?便是要打要骂,原也理所应当。”诸浩奕握住他的手,正色道:“王伯,你这可错了,我自小受你照顾,你与我爹爹平辈论交,我这一声王伯,心里早已当你是至亲长辈。”王鹤松听他说得甚是诚恳,心下大为触动,声音也颤抖了几分:“少爷这般看重,小人当真无以为报。”

诸浩奕牵过缰绳,道:“我此番远行,还望你照顾好爹爹娘亲。”王鹤松郑重道:“小人此生服侍诸家,便是肝脑涂地,也是在所不辞。只望少爷一路保重,少爷洪福齐天,遇事一定逢凶化吉,马到成功。”诸浩奕笑道:“那就借你吉言,告辞了!”翻身上马,大笑而去。

诸长风精熟内功,耳力过人,在内堂听着马蹄声渐行渐远,直至不再可闻,终于一声轻叹。只听孙若兰在背后道:“奕儿去了么?”诸长风道:“是。”孙若兰面有忧色,轻声道:“风哥,你说他……他已知道了?”诸长风面色黯然,道:“是,我本打算一直瞒着,怎奈这孩子实在太过聪明,总是发现了端倪。”

孙若兰道:“那咱们可如何是好?按那位大人所托,确是不望他知道自己真实身世。”诸长风负手望天,沉思良久,道:“命数在天,岂是人力可及?这孩子身上的一切,关联太大,便是叶阁老,也非其所能定夺。咱们做了这一十八年的父母,当然不希望他卷入什么纷争,只是如今天下大乱将至,奕儿将来的路,还要他自己去走。那宁大侠和他固有莫大渊源,是以此次北上,总是机缘巧合,势在必行。”孙若兰道:“那说的也是,只是不知他这一去……”她说道一半,难忍心中酸楚,落下泪来。

诸长风走上搂住她的肩,温声道:“兰妹,奕儿对咱夫妻的孝心,你难道不知?那天他和松儿道,不论如何,总是视我二人为亲生父母,我亲耳听到,又怎有假?”孙若兰轻轻抹泪,道:“他是好孩子,我当然知晓。只是他这孩子生来性情飞扬,他身世里面太多沉重干系,我实在担心他难以承受。”

诸长风道:“兰妹,你这可错了,奕儿确实顽皮,插科打诨,但他骨子里却是大义深存,正如为夫一般的好男儿,好汉子。”孙若兰听他这么一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嘴皮上的功夫,倒是老子学了儿子啦。”诸长风轻抚她犹带泪痕的脸颊,微笑道:“便是天下头一等的正人君子,见到夫人这般绝色佳人,也要哄得你笑才是。”孙若兰脸上微烧,啐道:“还有六十多的绝色佳人?真不害臊。”诸长风知道妻子脸皮甚薄,也便不再出言调笑,只是紧了紧搂她肩的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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