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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橡树籽(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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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到学校,宿舍楼的大门己经关了。

春妮离开学校后不久,那个可以翻墙而入的缺口就被补上了,就算没有被补上,我也不想走她走过的那条路。

她在夜里拎着高跟鞋、一脸残妆出现在我面前的情景,是我记忆中竭力避免去回想的数个片段之一。

我一个人在宿舍楼大门边站了许久,最后绕到宿管阿姨的小房间,敲响了她的玻璃窗。

不知敲到第几下的时候,屋里的鼾声中断了,宿管阿姨的声音响起来:“谁?”

我想回答,但是嘴巴徒然地张着,却一点儿声音都发不出来。

窗户被推开,阿姨披着外套低下头,在月光下对上我的脸。

然后她就发出一声惊叫。

“常欢?你这孩子干什么去了?怎么弄成这样?”

我张了张嘴,再次努力想要说句什么但仍旧没有声音。

阿姨的脸消失在窗口,一阵脚步声、开门的声音,我站在宿舍楼的角落里,窗下是一片枯黄的杂草,她踩着草跑向我,冷风吹乱了她花白的头发。

她跑到我面前,一把攥住我的胳膊上下打量我,又倒抽着气拿手来抹我的脸。

“上哪儿去?瞧这脸脏的!手也冰凉冰凉的,快跟我进去。”

我被她拽着往屋里去,她走得快,我两只脚己经麻木了,一路踉踉跄跄,宿舍楼外墙探出的铁罩子灯照亮下头一小圈地方,她大步踩过那团光,我低着头,看到她踩在棉拖鞋里的光脚,拖鞋是没跟的,阿姨常年做事,脚跟粗糙,抬脚时可以清楚地看到脚后跟那层白花花的硬皮,就像我妈妈。

我突然就哭了,眼泪忍也忍不住。

阿姨把我拽进她的屋里,关门开灯,一转身看到我满脸的眼泪,顿时吓住了,

“怎么了?这是给谁欺负了?别怕,跟阿姨说,我找校领导去。”

我还是跟之前一样,发不出声音,就连哽咽都做不到,眼泪无休止地流出来,爬满了整张脸,阿姨抓着我的手已经松开了,又被我反过来抓住。我两手扯着她,就像扯着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

阿姨心疼得只知道来回抹我的脸,抹来抹去都是眼泪,最后连她的声音都不对了。“你这孩子,好歹说句话啊,这么哭下去怎么好?”

我说不出话,也不能说,我怕我一张口,就会叫出久违的那两个字来。

但我己经没有妈妈了,再痛苦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我知道,深深知道,那是我再没有资格叫出的两个字。

阿姨在我稍稍平静之后给我打了盆热水。我洗了脸,又擦了手脚。鞋子脱下来才发现我的脚已经走出血泡了,有一两个都己经磨破,袜子和血块粘在一起,一扯钻心地疼。

阿姨又问我究竟出了什么事,我哑着喉咙回答她没事,就是忘带钱了,坐不了车,一路从很远的地方走回来的,把脚走破了,刚才一下子觉得疼,就哭了。

阿姨看了我半晌,眼圈也红了,拿手指按了按,这才说。

“一个女孩子家家的,老逞强怎么行?总得跟家里说说让帮儿忙。”

阿姨经过一个农历年己经对我的家庭情况有了一定的了解,我也知道她一直觉得我爸是把我扔在这儿不管了。

所有母亲都同情没娘的孩子,她也不例外,我想她是把我当做被丢弃的小猫小狗在可怜的,阿姨心好,我总看到她拿剩菜剩饭喂流浪猫狗,我还记得有次遇见被人打过的小狗拖着伤腿来讨吃的,她看它的眼神,跟现在看着我是一样的。

宿管阿姨的小屋子里什么都有,她给我找了点云南白药粉涂在脚上,又拿了手电筒陪我上楼,到了门口嘱咐我小心点儿进去,别吵着别人。

我红着两眼看她,不知如何感激。但阿姨只拍了拍我,叹了口气就走了。

寝室里一片漆黑,小戴和雯雯一个在磨牙,另一个轻轻地打着鼾,春妮的空铺到现在都没有人补上,空空荡荡的,连蚊帐都没有挂。

我躺下来,从脚趾到头皮,每一寸都疼得厉害,手机已经没电了,我把它拿出来,放在床的角落,还不放心,再掀起一角垫子将它压住,好像它会随时跳出来,扑到我身上。

我应该把它还给严子非。

这是我闭上眼睛前最后一个念头。

它不属于我,所有不属于我的东西,都是留不住的。

好像我以为自己会彻夜失眠,没想到蒙上被子以后,我竟然很决就睡着了,并且一夜无梦。早上小戴叫过我,我沙哑着声音说能不能替我请假,可能是我的模样太可怕了,小戴竟然连问都没问,直接点了头。

我蒙上被子,继续睡下去.把所有的疲倦都交给黑暗,睡眠是穷人最好的疗伤办法,只要能睡过去,一切煎熬就变得可以忍受了,睡得长了,身体甚至会自动调整为麻木的模式,将痛苦减到最低值。

会好的。

我跟自己说,为爱要死要活是多么奢侈的事情,只有不用为生计担忧的人才有资格享受,像我这样的,神经要粗一点儿,再粗一点儿,这样才能活下去。

以后我就知道,所有和自己讲道理才能忍下去的痛苦都是无可解脱的,因为年轻,所以心存妄想的时光,后来想起来,真是可笑。

这是一个周五,我在空无一人的寝室里,一直睡到天黑。

朦胧中有人进出,然后又安静了。小戴和雯雯都要回家,走之前好像跟我说了些什么,我听不清,只是点头,她们就走了。

我连翻身都不想,继续睡。天渐渐暗下来了,周五的晚上,整栋楼都仿佛没了人声。我躺在床上,睡得像一具死尸。

最终唤醒我的是敲门声。

那敲击的声音并不重,轻轻的,不快不慢,很有耐性。

宿管阿姨有钥匙,小戴和雯雯早己经回家了,除了她们,还有准会到这里来?这一定是我的幻觉,我一动不动地听着,等待它消失。

但它一直持续。

我听着听着,渐渐又睡过去了。

再听到声音的时候,门己经被推开了,宿管阿姨的大嗓门随着一排钥匙撞击门板的声音传进来。

“常欢!你在里面吗?有人找!”

我惊醒睁眼,脑子给身体下了一个跳起的动作,但身体却毫不合作。

门开了,走廊里的光像一把打开的扇子慢慢展开,黄色的灯光里有两道影子,连同那面光的扇,一起伸展到我手边。

是严子非,他来了。

我把最后一点儿力气用在躲藏上,再一次把头埋进了被子里。

男人轻声说话,阿姨的声音消失了,然后是钥匙声与脚步声远去的声音。

世界又一次安静下来,严子非走近我,被子被轻轻拉开一个角,按在我额头上的手心是干燥而温暖的。

他叫我:“常欢。”

想要得到一个拥抱的渴望令我浑身发抖,但自尊与理智捆绑着我,要我更深地躲藏起来。

可我还能藏到哪里去?我紧闭双眼,双手痉挛地拉扯着被子,如同一只鸵鸟。

他又叫了我一声:“常欢。”修长的手指移下来,碰了碰我的脸。

他说:“你在发烧,我带你去医院。”

我想说不,但他的手己经把我托起来了,我不得不睁开眼,门没有关上,红肿的眼睛对光线敏感,那黄色的光让我觉得两眼刺痛,眼泪自动流出来,根本不受控制。

严子非低头,寝室里没有开灯,只有从门里射进来走廊的一点光,他轮廓分明的脸半明半暗。

我比任何时候都清楚,他是我永远得不到的,无论他离我有多近。

严子非拿手来抹我而眼泪,声音很低:“这么难受?难受得哭了?我打不通你的手机,是没电了吗?你该给我打电话的。”

我不说话,只看着他,不用照镜子我都可以知道那是什么样的目光。那是一种乞讨的人站在橱窗外,看着自己水远都买不起的那块蛋糕时的目光。

我无声无息的反应加深了他的担忧,他紧了紧手臂,又腾出一只手去拿我挂在床边的外套。

“来吧,穿一件外套,我带你去医院,没事的,很快就会好。”

我的灵魂在挣扎,满身是血的,但另一个我走过去,冷冷的扼住它,直到它窒息。

我侧过头,把脸埋在他的胸膛上,眼泪瞬间濡湿了他的一小块领口。他的身上永远带着一股令人安心的气味,我知道我可以得到他的庇护,他将免我风雨,免我流离失所,免我无枝可依,他将照顾我,即使我只是一个影子。

我闭上眼睛,耳中有个冷冷的声音: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放弃他呢?

我那痛苦不堪的灵魂突然安静下来,如果是他,我愿意做一个影子,影子的幸福也是幸福的,至于自尊和灵魂,谁要孤独沧桑的自尊,让我的灵魂死掉好了。

2

医生的诊断结果是炎症引起的发烧,咽喉已经发炎红肿到无法吞咽,吃东西是不太可能了,发声都有难度。热度不退的话,还有转化成肺炎的可能,开了单子先吊两瓶水,热度不退的话明天再来。

手上插着吊针躺在床上的时候,我己经不能再闭上眼睛了。

我甚至觉得好笑,这桥段明明是《茶花女》里才有的情节,我这种下了课就要转三班公车去打工,一个人打扫整个咖啡店,关门打烊后还要从校门口飞奔八百米回宿舍楼的女孩子,怎么可能得肺炎?

但严子非明显不这么想,他在病房里打了几个电话,然后就坐下来,皱着眉毛看着我。

我不熟悉这个表情,我从小就很少生病,从来都不熟悉被当成病号的感觉,高中的时候发着38度的高烧都不愿报告老师,难受就在桌上趴一会儿,一定要等到晚自习结束才肯回家。

要是真的爬不起来了,我爸也从不看我,病恹恹的女儿比平时的女儿更令他厌烦,至于妈妈,她有一肚子的土方,尤其在我生病的时候,她会不断从厨房端出内容不明的东西来要我喝下去,然后红着眼睛替我搓脚心——她一直相信搓热脚心可以抵抗一切不适。

再没有比这更毫无根据的迷信了,她离开的时候我日夜搓着她的脚心,一直到它们在我手中变得冰冷,如果还能见到妈妈,我一要跟她说这办法不行。

我咳嗽了一声,手指碰在他放在床边的手上,他反手,握了我一下,叹气道:“你太不会照顾自己了。”

我不能发声,只能对他笑一笑。

病房是单人的,我第一次知道挂水也可以住单人病房,小施过来得很快,送来许多东西,包括一大摞文件,然后又走了。病床边有沙发,严子非把它拉过来一点儿,就坐在我身边看文件。

护士每隔几分钟就进来关心我一下,递上来的水杯都是插好了吸管的,里面是刚好入口的温水,带一点儿甜味。

我睁着眼睛看严子非,他的侧影被灯光投射到墙上,就连睫毛都轮廓分明。

他看我一眼:“不睡?”

我摇头,表示自己已经睡太久了。

他终于笑了一下:“宿管说你睡了一整天,不舒服就该去医院,哪有人像你这么熬着的?”

我握住他的手指,他有很长的手指,并且永远干燥、稳定、温暖,充满了力量。

他又笑:“为什么一直看着我?”

我不能告诉他,他对我来说己经是失去过一次的人了,而所有失而复得的东西都是会让人目不转睛的。

幸好严子非也不期待我的回答,他任我握着他的手指,又用唯一自由的那只手摸了摸我的额头。

“出汗了。”

我推了推盖在身上的被子,示意我热。

他阻止我的动作,又替我拉上:“捂着,这样好得快。”

我眨眨眼,安静了。

“再睡一会儿吧,我看着呢,好了我叫你。”

我又眨眨眼。

他摸了摸我的头发,示意我闭上眼。

我愿意顺从他,只要他留在我身边。

我闭上眼睛,时间仿佛静止了,病房里除了严子非翻页的声音之外再没有其他响动,而在他翻页的间隙里,我甚至可以听得见吊瓶中的药水滴落的声音。

但我依旧无法入睡,脑子里充满了杂念。

他很忙吗?一定是很忙的。严子非在我的印象里永远在工作或者在去工作的路上,我还记得我第一次跟他回家,他突然有一个视频会议,而我则被小施送回了学校。还有他跟我说过的,偶尔飞得太频繁,连脚踏实地的感觉都会忘记。

但他又总是不急不缓、举重若轻的,从未让我感觉到点儿着急慌忙或者分身乏术。

我突然心酸起来,眼睛不自觉地睁开来,再一次望向他。

或许他所有的忙碌都是刻意为之的,他不可能会是那种依赖药物或者其他途径缓解伤痛的男人,再没有比工作更好的疗伤办法了,工作永远不会带来副作用,并且永不会上瘾。

但他因为担心来找我,带我求医,还把工作搬到我的病床边上。

我有什么资格再要求更多?

我应该知足,无论缘由是什么,现在是我被他照顾着。

况且每个人时间的价值都是不一样的,我还没有愚蠢到觉得他的几个小时与我的都是同等价值的地步。

严子非仿佛感觉到我的注视,突然转头看过来,开口道:“怎么?要上厕所?”

我愣住。

这真是我完全没有想到的问题,而且糟糕的是,我发现经他这么一问,原本并没有这个意思的我,尿急的感觉竟然真的出现了。

我涨红了脸,尴尬到无以复加。

严子非合上手中的文件:“我叫人进来帮忙。”

我呜呜两声,表示自己可以的。

他站起来,只说:“我让护士来。”

我目送他离开病房,长出了一口气,也不等护士,掀开被子就自己下了床。

成为一个病号真是这世上最让我不习惯的事情之一,如果不是不能发声,刚才护士送上水杯的时候我就想坚决拒绝了,现在还要她跟着我进厕所,我一定会排泄不能的。

吊瓶是挂在铁架子上的,我用一只手拎了下来,举高了往厕所去。病房有附带的洗手间,非常小,我怕护士随时进来,动作就着急了一点儿,推门进去后又要找地方挂吊瓶又要关门,身子一转,衣角就钩在门把手上了。

一切发生在一瞬间,我再想保持住平衡己经不可能了,半满的吊瓶与我同时落地,玻璃瓶碎裂的巨响简直震聋我的耳朵。

急促的脚步声和推门声传过来,我还来不及反应,洗手间的门己经被推开了,严子非抢进来:“常欢!”

我狼狈得只想找一个地洞钻进去。

他蹲下来制止我想爬起来的动作,声音都变了调。

“别动,你不要动。”

我一低头,就看到他手上的血。

我惊恐地张开嘴,无声地尖叫:“你流血了!”然后我才后知后觉地发现,那其实是我的血。

我被满地的玻璃片划伤了,手脚都在流血,疼痛的感觉姗姗来退,场面恐怖得好像杀人现场。

跟进来的小护士发出一声惊叫,严子非一手托住我的腰,另一手伸到我的腿弯下,一把将我托抱了起来。

我听到严子非对那小护士说:“请叫医生过来,立刻,谢谢你。”

我意识到血流满地的是自己之后,反而没那么惊恐了,还能分神想:真厉害,严子非竟然这时候都没忘记“请”和“谢谢”这几个字。

身上是有些疼,但都是皮肉伤,流点儿血没关系,我用口型对着他说话,想表达自己没事的。如果我能出声,我还想告诉他不用那么大惊小怪,拿水冲一冲贴上创可贴就行了。

但我的眼睛一对上严子非的脸就呆住了。

他的脸全无血色,好像浑身血液都突然被人抽走了。

医生冲进来,看到我血染的风采也呆住了,伤口很多,但并不大,只需要清理包扎,医生一边处理一边问到底怎么回事,严子非站在床边一言不发,小护士就结结巴巴地说了,说到她看到我倒在马桶边上一堆碎玻璃当中,眼睛都不敢往我这边看。

医生看我那表清,就好像在看一个白痴。

但医生并没有对我说话,只是转头看着那小护士说了句:“你太失职了,怎么没及时跟病人进去?”

小护士白着脸低下头,也没有反驳。

我也没有,严子非站在床边,从把我放到床上之后他就不再看我了,他甚至没有把目光放在我们任何一个人身上,但他所带来的压力是显而易见的,我觉得那个小护士快要哭了,医生则一边清理我的伤口一边额头冒汗。

至于我,我真不知道自己该抱歉还是该悲哀。

这不是他第一次送我进医院,我记得那一晚的每个细节,他从来都是爱笑而优雅的,让人心生亲近,但我记得他坐在医院走廊里沉默的侧脸,记得他在面对医生时渐渐紧绷的下巴,压抑基种可怕的情绪时才会出现的表情。

我现在明白了,他的情绪异常并不是因为我,只是我的伤痛勾起了他可怕的回忆。抱歉的情绪渐渐压过了悲哀,我垂下眼,万分自责地想:确实是我的错,我只是一个逝去的人的蚊子,还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状况,痛失所爱已经足够凄惨了,还有谁愿意一遍一遍地重复观赏?

即使他是严子非。

3

严子非的脸色太难看了,医生在处理完这些小伤口之后几乎是逃走的,至于那小护士,被他要求留下来陪我解决之前未能解决的生理问题,眼泪就真的流出来了。

“对,对不起,我真不行。”

她那表情真是可怜极了,就连我都想替她求情了,严子非看着她,估计也觉得她说的确实是实话,只点了点头:“好吧,我再去叫其他人。”

那小护士如蒙大赦,立刻回答:“谢谢,我带您去找我们护士长。”

小护士推门,他向前走了一步,然后在床边被我抓住了手指。

我有数根手指被包得严严实实,一碰就疼,做这个动作真是挑战高难度了,而他立刻止步,弯下腰来看我。

“怎么了?”

他的声音又低又沉,呼吸落在我的脸上,我抓着他,嘴巴一张一合。

我说:“对不起。”

就连我自己都听不懂我在说什么,但他听懂了。

在长时间的面无表情之后,严子非终于微笑了一下,脸上线条软化下来,整个病房的温度都随之上升。

然后他摸了摸我的头发,轻声说:“傻瓜。”

我看着他们消失在门口,关门的时候,小护士对我投来羡慕的目光,我闭上眼睛,她怎么会知道,就在刚才那一瞬间,我觉得自己如果不抓住他,就再也看不到他了。

护士长进来的时候,我己经坐在床边上等她了。

护士长是个面目和善的中年女人,手脚麻利,先把带进来的新点滴瓶挂在架子上,然后一伸手把我扶了起来。

“能走吗?没事,我就给你搭把手,一会儿肯定不看。”

她是热情而友善的,我勉强笑了一下,扶着她挪进洗手间里。

“我放手了,你行吗?”

我点点头,表示我可以的。

她就没再跟进来,留着一条门缝说:“我就站在这儿,有需要叫我好吗?”

她的体贴简直令我感动,真奇怪,我也在医院陪过妈妈,那真是这一生最不愉快的回忆之一,忧心焦虑之外,看尽医护的脸色,但和严子非在一起的时候,世界是另一个样子的,充满了热情和笑脸,就连医院都变得舒适有温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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