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壬卷 家与国 第七十章 不好(1 / 2)

壬卷 家与国 第七十章 不好

陶守和身上带有很强的陶成章气质,估计是陶成章的声望让他时时刻刻都惦记着农民,可这在杨锐看来却是完全错误的。不说农业并不是国家经济的全部,即使国家经济也不是大中华的一切——这一点从总理府下属部门的权限设置就能看出来,礼部和土部是最重要的,这不是说宁愿不发展经济也要执行礼部和土部的政令,而是宁愿死人也必须执行两部的政令。

数亿农民的生计和黄河是否断流比起来,当然是后者重要。北方本就只靠黄河滋润,失去黄河的北方最终将变成甘肃那样的戈壁,如此的代价不是农业发展、经济发展所能抵消的,要知百年之后,生态的恶化将会使一切经济成就化为乌有。

不过流官们可不这么看,他们几年后就调走、几十年后就退休,当然是先拿政绩换前程要紧,以后黄河断流、北方变戈壁,又与他何干?人家早就移民新西兰了,那环境、那生态,北方这地界下辈子他也不会再来。

抱着这样的态度,杨锐对陶守和的问题并不作答,只接着道:“以现在的农业成本,价格腰斩下农民能不能过的下去?”

陶守和这次前来就需要他提供详实的农业数据,而后判断世界经济危机中农业的危险和机会,不过他的平民主义情节显然使得他在完成这个任务时显得变扭。听闻杨锐的问题,陶守和道:“伯父,农民生计定会大受影响。这几年农获价格持续上升,百姓把之前挣来的钱不少都投到新农具上了,一旦价格暴跌,他们将血本无归……”

“立中啊,你就告诉我,会不会饿死人?”杨锐沉着声说话,把他的话打断。

“饿死人?饿死人不至于。”陶守和想了想道。“可……”

“立中啊,经济危机必定发生。这是不管我们怎么拉都是无法避免的。再说我们的经济仅为美国的五分之一不到,即便是想拉也是拉不起来的。所以……”杨锐喝了口茶,“农业必会受到重创,像刚才行健说的桑蚕业。几乎是毁灭性打击。以前就劝告百姓不要养蚕了,他们不听;说砍桑树给补贴,他们不砍。不但如此,他们还反过来指责天化公司生产人造丝,要求天化公司停产。这什么逻辑?

既然农民不饿死,那就没什么好担忧的了。之前土地租赁法案已经通过,想来这次会有不少农民把地租出去,他们以后就收个地租吧。”

农产品价格腰斩,桑蚕业等种植业毁灭性行打击,按照之前稽疑院通过的土地租赁法案,其结果将会出现沪上公共租界出现过的永租。还是杨锐心善,又或者是为了某种呼应,土地租赁关于租赁年限的规定是:住宅用地七十年、商业用地四十年、农业用地三十年、草地五十年、林地七十年。不过与后世在年限到期后产权归属含含糊糊、从不敢把问题说清不同,土地租赁法案明确了到期续租问题

——即:在租赁合同签订时就以平均时价确定土地价值。此假定为公司股本金。租赁到期后,如租赁方想继续租赁、而双方租赁价格又谈不拢时,地主自动转为股东,若无其他协商,其按投资(地价)比例获取分红。如此算是确保了租赁方经营生产的连续性,同时又使失地农民最终有了一个收益,不至于一无所有。

杨锐认为这个办法比后世的农村土地承包法好,可站在农民立场的陶守和却很为此担忧,他道:“伯父,如此一来。那些破产的农民,很可能又要变成佃户了。”

“佃户那也没办法。”杨锐对此不以为然,“不说他们自己就是地主、能有一份地租,愿赌服输没什么好说的吧。我想按现在的农户经营情况。这次要出租、典当田亩的农民应该是种经济作物的农户吧,种粮的农户也就日子紧一些,地是能保住的。既然他们想多挣钱种那就应该知道:市场有风险,进入须谨慎。

好了,立中,小麦、棉花、玉米、大豆是出口的大头。你就说说吧,真要价格腰斩了,对外出口有什么优势,能不能拼得过美国人?”杨锐说完见他满脸忧愁,不得不加了一句,道:“农民生计什么的,就不要提了。你若真觉得残忍,那就想想苏俄搞集体农庄后、逃过来死活也不愿回去的俄国农民吧。国家发展必须有代价,在苏俄是集体农庄,在我们这是经济危机。”

“是,伯父。”陶守和本想再次帮农民诉苦,可杨锐一提逃国境的俄国农民,他就什么思想都没有了——据报章记载,逃过来的俄国农民为了不回俄国想尽了所有办法,最离奇的是俄国女人不分老幼,全都喜欢勾引中国男人,她们成为妻子或小妾后便可入大中华国籍,从此不再回俄国。

可以说,这是继复兴军赴欧参战后国人第二次大规模娶洋婆子,这种开洋荤的诱惑使得外东北和北庭成为所有老少爷们的梦幻之地:那里有数不清的骚洋婆子、挖不尽的金沙,更有亦匪亦霸的土官、持枪横行的游侠、一醉不复醒的美酒……,反正,只要是爷们爱的东西,在北庭和外东北全能找到。

可这终究是男人的豪情,任何一个有智识的人都知道,俄国农民外逃绝不是饥荒的缘故,而是强制推行集体农庄所致。俄国农村有悠远的村社传统,这使得斯大林的集体农庄推行的极不顺利,确定必须加入集体农庄后,胆小的富农杀掉自己将要入社的牲口、卖掉种子和农具以消极反抗,胆大的那些就持械造反了。

这些情况频频被国内报章披露后,全国知识阶层几乎是谈俄色变——若说电影喀琅施塔德中所发生的一切勉强能用革命事情权宜之计来洗白,那集体农庄政策则让经历过土改平叛的国人目瞪口呆,他们本以为土改是复兴会的污点,不想俄布党更犯天下之大不违,一点补偿意思直接就没收,连人家朝鲜都比如——人家还知道扣一顶日奸的帽子。

更黑的乌鸦显得灰乌鸦雪白无比,杨锐一句苏俄集体农庄就让陶守和闭口不言农民生计,他拿出本子提过嗓子道:“小麦去年产量为两千四百余万吨,其中用于出口两百三十万吨。出口均价东岸为七十华元每吨,北庭为七十二华元每吨,价格比美国小麦低十元;棉花产量为六百九十余万包,出口三百七十万包。每包出口均价东岸为一百七十华元,北庭为一百七十二华元,同期美棉出口价为两百华元每包;

大豆总产为五百九十四万吨,用以出口四百四十万吨,出口均价为六十五华元每吨;玉米总产量两千一百万吨。出口一百九十万吨,出口均价六十华元每吨;生丝出口十万公担,出口均价每公担两千一百华元……”

农产品出口中,小麦、棉花、大豆、玉米、生丝五者为出口大项,出口额分别为一点六亿、六点三亿、二点八亿、一点一亿、二点一亿。其中,生丝出口因为集中在美国,美国一完蛋,桑农肯定是保不住的,这已不是价格腰斩的问题,而是腰斩腰腰斩的问题。

“小麦……”杨锐心算着。听完陶守和报的价格后,他感觉现在粮食的价格比前几年高多了,记得以前小麦似乎是四五十块每吨。“小麦每市担三块五,棉花每斤三毛九,玉米三块,大豆三块二毛五,生丝每斤二十一块……。中立,生丝真的没办法,只能通知桑农……,通知桑农减产也不是办法。桑树可不是说砍就砍的。其他如果腰斩一半,小麦每担一块七毛五、棉花一毛九分五、玉米一块五、大豆一块六。这个价格,除了棉花太低,农民收成未必会太坏啊。”

“伯父。这只是出口价。像大豆,如果是是走洋行,那洋行要占一成六,其中包了报关费、利润等等;如果是合作社,那除了合作社自己花的钱,就基本没有费用了。另外运费也是一个大头。铁路每吨百公里一块二,水路便宜,只要三角钱,可不是所有地方都能通河,运费一般要去掉三成,再减去包装费、装修费,最后到农民手里大概只有五至六成。小麦的情况很类似,不过因为单价高,运费比例一般在二成,棉花同样因为单价高,运费占的比例不到一成”陶守和道。

“五成算,那大豆每担就是八毛,以现在的平均亩产一百八十斤算,也就是一块四毛二;小麦……”杨锐此时翻出以前东北时做的笔记,看着这上面的数据,笑道:“这好像又倒回去了,增产的部分抵消了价差,以前每亩也就百来斤产量,如果华元和洋元购买力相对的话。”

陶守和不想杨锐是这样看问题的,当即就发愣。只听杨锐再道:“现在取消了百分之八的农业税,佃户不要再交三成多租子,而一旦经济危机,工业品的价格也是暴跌,所以对佃户来说就是没前几年好过而已。佃农无忧,自耕农的情况要好一些,不过这些人满脑子想着钱,怕要更加节省了。”

“伯父,这难道就不能想什么办法吗?”和杨锐的乐观不同,陶守和是忧愁的。

“能想什么办法?”杨锐斜看着陶守和,水果贩子经历使他很明白生意是不能做死的,除非买卖双方货钱两请,所以提前和洋人签合同定价钱全然无效。唯一有用的是抢先机抢渠道,好比别人提前出货,因为越往后价格越低。经济危机下的农产品生意,就像清明后去超市等半天、然后陪着笑和采购老爷谈一次苹果促销——到了这时节,常温库存的果子再不出就要完蛋了。

“现在能做的就是减产,可除了大豆能真的减外,我看其他都难。”杨锐有些自豪的道,东北此时已经是他的老窝了,整个东北都是有组织的系统,一说减产那就立即减产,毫不含糊。“棉花、小麦家家都种,生丝各省都有,就是政府发文减产,底下真的会照做么?

可行的办法就是农贸公司和各家大合作社密切和商情局、沪上期货市场保持密切联系,股市崩盘前如果能收割,那就赶快出货,用火车出货。像棉花、鸡蛋、茶叶、桐油、花生油、豆油、猪鬃,凡是这种出得起钱的货。不要海运了,直接走波斯西域铁路,越快卖出去越好。至于小麦、大豆、玉米这种,那就听天由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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