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五回：姜子牙夜袭商营 闻太师败走末路（2 / 2）

且说闻太师兵败岐山，收住残败军卒，一番查验方知，只剩下一万人马。闻太师又见折了陶荣，心中甚是苦闷。邓忠问道：“太师，如今大军往何处去？”闻太师问道：“此地乃是什么所在？”辛环言道：“此地向北过了桃花林，前行七十里便是佳梦关。”闻太师言道：“就去佳梦关去。”当下催动人马前行，可怜一万残兵败卒，气势大挫，一路上人人叹息，个个吁嗟。

人马正行间，忽见桃花岭下一面杏黄幡，迎风飘扬，幡下站立一位黄冠草履，身形威猛的长髯道人，正是广成子。闻太师在坐骑上拱手道：“广成子，在此有何赐教？”广成子笑道：“闻仲，你虽是忠心赤胆，却逆天行事，助纣为虐，以致死伤无数，贫道今日到此，也不与你为难，只是不许你过此桃花岭。”

闻太师大怒道：“我虽兵败，却不受人欺辱！”说着催开墨獬豸，踩着风云，提鞭打来。广成子以剑接架相还，未及三五合，广成子从怀中取出一个五六寸大小的金钟，华彩缤纷，祥光耀目。闻太师看见，慌忙拨转墨獬豸，往南败走。

邓忠指挥军队，赶上闻太师。辛环问道：“太师，方才为何要败走？”闻太师面上一红，叹道：“说起来，实是惭愧，那广成子的迷魂钟，能摄取仙凡生魂，只得避他一避。如今过不了桃花岭，该往何处去呢？”

邓忠言道：“不如过燕山，兵进五关。”闻太师言道：“也只得如此了！”当下调转人马，往燕山大路而来。一路上晓行夜住，非只一日，人马在至燕山脚下。猛然抬头，只见燕山之上，竖着一面红幡，幡下站着一个道人，羽衣星冠，赤足芒鞋，背插宝剑，正是太华山赤晶子。

闻太师催开墨獬豸上前，赤晶子言道：“闻太师你不必往前，我奉南极仙翁之命，在此等候多时，不许你东进五关。你从何处而来，便回何处去。”闻太师只气得三尸魂暴躁，七窍内生烟，大呼道：“赤晶子，你我同为道门中人，当真是欺人太甚。我拼得一死，也要与你同归于尽，休走看鞭！”

说着将獬豸一夹，四蹄登开，使开金鞭，打向赤晶子。赤晶子不慌不忙，从怀中取出一面三角古镜，镜面红光四照，镜背盘着一条龙，麟角生动非常。闻太师不禁大惊，把墨獬豸向外一磕，跳出圈外，往燕山东南败走。赤晶子也不追赶，自行回太华山去了。

闻太师气得气喘如牛，邓忠问道：“太师因何不战而走？”闻太师言道：“赤晶子的阴阳镜，可掌控人之生死，我辈无法抵挡！”辛环言道：“太师，两条路都走不通，不如往黄花山去，东进青龙关。”

闻太师沉吟良久，暗道：“我精通五行遁术，回朝歌面见天子，再增援兵，易如反掌，却受了这一万人马的累赘。”无奈之下只得把人马聚拢，往青龙关大路而行。行不多时，见前边一枝人马驻扎在咽喉要道。

闻太师传令道：“前面埋有伏兵，在此安营扎寨。”未等人马安下营寨，只听得一声炮响，两杆红旗展动，哪吒脚踏风火轮，摇着火尖枪，大呼道：“闻太师，休想返回朝歌，此地便是你葬身之地！”闻太师闻言大怒，气得三目圆睁，骂道：“姜尚欺我太甚！在此处埋伏一个无知小辈，也能难倒老夫不成！”说着提鞭飞来直取哪吒。哪吒举火尖枪急架相还。鞭枪并举，一场大战。只见：

阴霾迷四野，冷气逼三阳。这壁厢旌旗耀彩，反令日月无光。那壁厢戈戟腾辉，致使儿郎丧胆。金鞭叱咤闪威风，神枪出没施妙用。闻太师忠心，三太子赤胆。只杀得空中无鸟过，山内虎狼奔。飞沙走石乾坤黑，播土扬尘宇宙昏。

且说邓忠、辛环、吉立、余庆，见闻太师战不下哪吒，各自挥舞兵刃把哪吒裹在垓心。哪吒胆大如虎，焉能畏惧？将火尖枪使开，怎见得利害，有诗为证：

枪是玄都铁，锻成一段钢。落在仙家手，造成丈八长。刺虎穿胸连树倒，降魔锋利似秋霜。大将逢之翻下马，冲营屣陈士俱亡。展放光芒天地暗，吐吞寒雾日无光。

哪吒抖搜神威，勇战五人，猛然大喝一声，将吉立刺于马下。与此同时，一蹬风火轮飞在空中，将乾坤圈祭起，正中邓忠的肩头，邓忠落下鞍鞒，被哪吒赶上一枪，结果了性命。二道灵魂俱往封神台报到。

闻太师见又折了邓忠、吉立二将，心中甚为懊恼，再无心恋战，夺路而走。哪吒掩杀一阵，截断商军许多人马，大喝道：“愿投降者，可免一死！”众商兵纷纷跪倒，叩首道：“愿纳降西岐。”哪吒得获全胜，回西岐城报功不表。

且说闻太师兵率领残兵败将，直到夜晚方才扎下营寨，一番查点，只存七八千人。闻太师升帐坐下，心中烦闷不已。口中喃喃道：“老夫行军数十年，未尝此等挫败。此番征西，竟被杀得几近片甲不存。”

辛环在侧言道：“太师，还请保重虎体，有道是胜负乃兵家之常，无足挂心。待返回朝歌，再整大队人马，为死难者报仇。”

次日，闻太师早起，领兵往黄花山进发。行至巳牌时分，猛见前面旌旗招展，号炮喧天，只见一员大将，金甲红袍，端坐在玉麒麟上，使一对梅花亮银锤，大呼道：“奉姜丞相将令，在此恭候太师多时。你如今兵损将亡，妄想以一人之力违抗天命，还不弃械投降，更待何时！”

闻太师见黄天化阻住去路，大怒道：“黄门的反叛，成汤的逆贼，有何脸面在此口出狂言！”当下催开墨獬豸，与黄天化斗在一处，鞭锤相敌，在山前一场大阵。但见：

两阵鸣锣击鼓，三军呐喊摇旗。金鞭擎天振乾坤，银锤撼地卷日月。这一个舍命冲锋扶社稷，那一个拼生惯战定华夷。不是你生我死不相离，只杀得日月无光天地迷。

且说二人交锋，战了二三十合，未分胜负。辛环与余庆在旁看得心急，一起上前助战。黄天化见二将杀至近前，把玉麒麟一提，跳出战圈外。余庆不知好歹，举刀在后紧追不舍。黄天化暗中将双锤挂好，取出火龙镖回手一发，一道丈许的火光，将余庆打落马下，坠地而亡，一点灵魂往封神台报到去了。

闻太师见余庆身亡，再无心恋战，忙催动残兵，望东南败走。黄天化也不追赶，领兵返回西岐城报功领赏。

且言闻太师败走十余里，见后无追兵，方领人马徐徐而行。两位门人俱已身死，心中甚为不悦，一路上思前想后，不断叹息。

人马行至夜晚，一座高山横在面前，但见目下十分荒凉，苦辣酸甜一起兜上心头，不由吟诗曰：

回首青山两行泪，三军凄惨更伤悲。当时只道可凯旋，今日方知败疲累。可恨天时难预料，堪嗟人事竟无常。眼前颠倒浑如梦，为国丹心总不悔。

且说闻太师心有所感，作诗一首，命人安下营寨，神思不宁，久久不能安睡。次日休整一日，将至二更，忽听得山顶上响声大振，炮发如雷。闻太师急忙出帐观看，却见姜子牙与武王在半山之上。

闻太师火冒三丈，上了墨獬豸，提鞭杀上山来。忽听一声雷响，姜子牙与武王踪迹不见。闻太师急忙用神目四下观瞧，依旧不见二人身影。闻太师咬牙愤恨，正在寻思，忽听山下又是一声炮响，数千人马将山脚围的水泄不通，纷纷大叫道：“休要放走闻太师！”

闻太师大怒，催墨獬豸杀下山来。待至山脚下，数千军马又无踪影。闻太师嘘嘘带喘，方要取出金钱推算一卦，又见山顶上，一声大炮响，只见姜子牙拍手大笑道：“闻太师，你征西三年有余，如今十万大军所剩无几，可说是威风扫地，有何面目回朝歌去见纣王！”

闻太师厉声骂道：“姜尚匹夫，竟敢耻笑老夫！”今日闻太师气数将尽，以致阴阳颠倒，才受了杨戬八九玄功的愚弄。

闻太师又上了墨獬豸，朝山上杀来。刚然转过山腰，猛见顶上飞下一人，好凶恶！怎见得，有诗为证，诗曰：

两翅飞腾起怪风，发红脸靛势如熊。终南秘授神仙术，辅佐姬周立大功。

闻太师只顾上山，未留心提防，被雷震子一棍打下来，闹得措手不及，叫声：“不好！”忙将身一闪，这一棍正打在墨獬豸的后胯之上，可惜这只通灵异兽，被打作两段。闻太师跌落在地，借土遁而去。

辛环乃人与枭鸟交 合而生，生具异禀，生性凶恶之极，大呼道：“雷震子休要猖狂，我来也！”说着双翼一舒，飞在半空来战雷震子。二人皆是肋生双翅、力大无穷的异人，在空中斗在一处，甚是精彩，有诗为证：

一个是文王螟蛉保西岐，一个闻仲佐将续成汤。一个是北帝赐下神仙果，一个乃神枭留下叛逆种。这个挥动金棍乾坤动，那个打击锤钻鬼神惊。这个肉身成圣抖精神，那个雷部封神耍威风，这个敕封荡魔霹雳真君，那个封诰擒龙捉孽元帅，一个云中龙，一个雾中龙，少时分出雌与雄。

雷震子凭借一对青赤丹罂，力大绝伦，手中黄金棍重逾千斤，工夫一长，辛环力不能支，被一棍打在背上，跌落尘埃，死于非命。一道灵魂往封神台去了。雷震子大获全胜，回西岐报功不题。

且说闻太师，借土遁逃出三五里地，回看敌人不来追赶，才放了宽心。缓了一缓气，暗道：“十万大军讨伐西岐，征战三年有余，不料今日遭此大败，将佐、门人连同坐骑全部阵亡，如今若不将数千残兵带回朝歌，老夫实无颜再见故乡父老……”

想罢寻回战场，聚拢伤兵，继续向东而行。一路上士卒疲惫已极，人人腹中无食，均是面现忧愁之色。猛然抬头，见前方有一座村舍，十来户人家。闻太师环顾左右，言道：“你等上前，问村户借顿餐饭，充饥后再行赶路。”众军卒闻言大喜，连忙来至村口，果然好个所在。怎见得，有诗为证：

竹篱密密，茅屋重重。参天野树迎门，曲水溪桥映户。道傍杨柳绿依依，园内花开香馥馥。夕照西沉，处处山林喧鸟雀；晚烟出灶，条条道径转牛羊。正是那：食饱鸡豚眠屋角，醉酣邻叟唱歌来。

且说众军士来至村庄前，高声问道：“里面有人么？”少时走出一位老叟，见是军兵，忙问道：“众位军爷来至鄙庄，有何公干呀？”军卒道：“我等非是旁人，乃是跟随成汤掌朝闻太师讨伐西岐的军兵，日前与西岐交兵，落败而回，借老丈一饭充饥，日后必有补报。”

那老叟听罢，忙道：“那便请老太师进庄吧。”众军士闻言连忙回去，对闻太师道：“庄中有一老叟，请老太师进庄。”

闻太师闻言，也来至村庄前，老叟见状急忙倒身下拜，口称：“老太师，小民有失远迎，还望恕罪。”闻太师以礼相还，老叟躬请太师进庄，来至自家门首，闻太师进里面坐下。

老叟命家人收拾饭菜，不多时排摆开来。闻太师与众军士饱餐一顿，在村庄中歇息一宿。次日天明，闻太师辞别老叟，问道：“老丈如何称呼，昨日讨饶你家，日后差人前来答谢。”老叟言道：“小民姓吴，名期。”闻太师吩咐左右记下，又问道：“从此地往青龙关还有多远？”老叟言道：“往东二十里便是！”

闻仲别了吴期离开小山村，率领军兵往青龙关大路而来。行出十余里，忽的四外草木繁荣，远处一座大山，将道路横住，山前是一条幽深的山谷，山谷呈献螺丝形，谷口如同螺丝的尾尖，越往里面越是曲折回环，直通到山底下。众军卒站在山谷前，似有力量不断扯拽。

闻太师暗道：“此乃行路大道，怎的横着一座大山，看此山谷甚是古怪，料定有瘴气毒雾，待我仔细看来！”想罢正要睁开神目，忽闻树林中传来伐木之声。闻太师忙命左右上前问路。左右走入林中，果然见到一个樵夫，便问道：“樵夫哥，借问一声。”

那樵子将斧子停住，上前躬身道：“列位，何事呼唤？”士卒问道：“我等是征西的军兵，如今要往青龙关去，走到此地，忽见大山拦路，辨不清方向，借问一声，哪条路近些？”

樵子用手往西北方向一指，言道：“往西北方向十五里，绕过龟蛇谷，便是青龙关大路。”士卒谢过樵子，报与闻太师，闻太师命众人绕山而走。他却不知，此山乃神龟所变，山谷乃长蛇所化，樵子乃是杨戬变化的，只为阻拦太师往青龙关去，指引闻仲往绝龙岭而来。这正是：一朝先帝托孤臣，东征西讨报皇恩。三年丹心映碧血，到头命丧绝龙岭。不知胜负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