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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亡灵日记(三)(1 / 2)

我们回到父亲的故乡格拉斯哥,生活却远没有期望的那般美好。从十九世纪70年代,英国工业开始丧失独霸全球的地位,虽然仍是全世界最富有的国家之一,然而这种富庶却更像是一种罪恶。在维多利亚时代,财富的分配始终不均,贫富对比十分明显。一方面,有贵族宫殿式的庄园生活;另一方面,则是农人破败的茅屋草舍。一方面,是工厂主舒适的生活享受;另一方面,则是失业工人绝望的生存挣扎。人们的生活水平相差太大,一个国家存在着天堂与地狱的鸿沟。旅居国外数年,回国的父亲已经没有了当年的风光。做了近十年农民的他几乎失业,虽然之前的造船厂勉强同意他可以回去工作,但身份不再是工程师,而是要从底层做起,和工人们一起动手干活。对此正置壮年的父亲毫无怨言,他愿意用双手撑起这个家,在艰难的日子中维持生计。那一年的我刚好到了该上学的年纪,失语一年多的我却要重新开始学习一门新的语言。英语的语调很奇怪,古板而拖沓,就像自认清高的老贵族有意拿捏着自己的腔调,听上去矫揉造作。刚上学的时候,总会有人笑话我的口音,学生们都戏谑地称呼我“荷兰女孩”,在他们的语言和认知中,“荷兰人(dutch)”似乎就是一种带着嘲笑与偏见的讽刺词汇。一开始我还会逆来顺受,到了后来,我会用德语“回敬”他们。虽然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说德语,但看到他们知道自己被“教训”了,却又全然听不懂所言何意的茫然表情,我仍然会暗自得以,知道自己不会再胆小懦弱。

本以为生活就会这样平静地过下去,可是春天还没暖和起来,母亲就因奔波劳碌染上了伤寒,并很快发展成严重的肺炎,复活节还没到,就在异国他乡与世长辞。母亲的离世对我和父亲而言无疑是沉重的打击,父亲几乎一蹶不振,而年幼的我更是悲痛不已,小小的年纪背井离乡,相依为命的亲人又相继离开,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几乎被全部剥夺,接下来的生命不知还有何意义。那段时间是我生命中最灰暗的日子,父亲消沉了一段时间,但是为了我,他仍要打起精神继续打拼。而我的命运则更悲惨,父亲因为工作繁忙无暇顾及,只能将我送去四十多英里之外的爱丁堡,安置在那里的乔治·赫里奥特(George Heriot)寄宿学校。这座建于17世纪的古老学校就是一座深灰色的陈旧城堡,据说最初是为了孤儿开设的,如今虽然名义上是“贵族学校”,却也只是孤苦孩子们的收容所。我感觉自己就像被困在城堡里的落魄公主,既是学校也是囚牢。

在那之后的很多年,我几乎每天都沉浸在梦境之中,总是不断地梦见母亲、梦见外公、纳塔,当然,还会梦见只有在梦中才会出现的那个人,他总会带我翻越高山,却总在途中遭遇险情导致旅途中断,似乎永远走不到目的地,我也不会知道他究竟要带我去哪儿,只是在梦中一直跟随着他,仿佛他就是我生命中缺失的那一部分,可以填补我内心所有的伤痛与空白。但伤痛似乎永无止境,在我12岁那年,悲剧再次降临,一场突如其来的工业事故夺走了我父亲的生命,也夺走了我生命中唯一的阳光,从此以后,我的世界陷入一片灰暗。

父亲离世后我成了名副其实的孤儿,无依无靠,在乔治·赫里奥特寄宿学校的最后几年基本是半工半读,靠着每天像清洁工一样打扫卫生勉强维持,受尽了羞辱与嘲笑,而我知道自己不能再像以前那样理直气壮地“回敬”,只能默默忍受这种屈辱,将所有的委屈压在心底。

我会愈加频繁地做那个关于高山的梦,梦中的人总会对我说:“我一定会找到你,等着我。”

每次从梦中醒来,我总会泪流满面,却只能无助地蜷缩在被子里,一遍遍地说:“快来找到我,快带我走吧!”无数次地,虽然始终无法看清那个人的面孔,但我感觉那就是父亲。是父亲的在天之灵一直在给我活下去的勇气与希望。这样咬牙坚持了几年,我15岁的时候,终于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我依靠自己的力量再也无法支付高昂的学费与住宿费,刚刚读完中学,已经再也没有能力继续在学校读书。最后的学期结束那天,我被叫到校长办公室,那里已经坐着一名西装革履的男子,见到我便很斯文地站起来。校长说他是伦敦来的,要带我去那边学习戏剧。

我有些茫然,不知道为什么恰巧在我走投无路之时会有这样一个人出现,因为我是无家可归的孤儿吗?也不知道这对我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是机遇?是出路?还是孤苦无助之下的别无选择?我听话地收拾了东西,临走的时候,我在墙角的另一边看到那名男子将一只厚厚的信封递给校长,并向她表示感谢,说摩斯先生一定会很高兴。

虽然我不知道那人口中所说的摩斯先生是谁,但那只厚厚的信封似乎已经说明了一切。

那是我第二次乘坐轮船,第一次是离开家乡,而这一次,我来到了即将改变自己命运的地方——伦敦。

其他像我一样初到这座帝国之都的人会有何种印象?繁华?郁勃?而当我第一次来到这里,感受到的却只是阴霾,仿佛一个永远见不到阳光的地方,整座城市犹如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铅笔画,随处可见高耸的建筑与密集的楼房,高楼林立却毫无生气,如同被上帝遗忘的幽灵之都。那人带我乘坐马车来到一个叫“干草市场街”的奇怪街区,当马车停下的时候,呈现在我眼前的是一座金碧辉煌的高大建筑——克罗斯温剧院。这座建于十八世纪初的奢华建筑,彰显着帝国之都的雍容与奢靡。如同一座高贵的宫殿矗立在这欲望之都,吸引着人们前来膜拜。那名穿西装的男子将我带到剧院的负责人面前,那个长得像男版伊丽莎白一世的干瘦老者板着他那张苍白的脸,从头到尾将我打量一番。我穿着修女装一样的校服,过于朴素的装束显然不入他的眼。

“个子太高了,”那人淡淡地说,“看上去很笨重,真不知道这样的女孩留在这儿能干嘛?”似乎是极不情愿地,他命人将我带到角落里一个偏僻的房间暂时安置下来,安排我先做学徒,从基础学起,同时要兼做杂工作为留下来的条件。我大概明白了,这应该是剧院派人去寄宿学校挑选孤苦伶仃的孤儿带回来充当学徒,学校顺便可以将我“卖”一笔钱,权当我这几年借宿的费用。各取所需,只是从未有人问过我的意见。我就像一件商品一样,像一匹乡下的马儿从农场被卖到马戏团,开始了我学徒兼杂工的双重生涯。

起初,我只是负责打扫卫生、整理道具,忙里偷闲在舞台旁边偷看别人排练,偷学一些动作,一旦被人发现便会匆忙逃离。一次,我在打扫观众席的时候,面对着刚刚结束排练的空荡荡的舞台,却无意中发现一个人坐在舞台的边缘,两只小腿垂在台下,手肘撑在膝盖上,两只手则撑住低垂的头颅,似乎正在苦恼什么。

“你还好吗?”我手里拿着笤帚走过去尝试着问。

那人抬起头来,有些疲惫地看着我,似乎在奇怪我怎会主动找他攀谈,那时候的我穿着平日里充当工作服的旧衣裙,还戴着一条三角头巾,只是个平时没人搭理的清洁工。

“抱歉,是我多嘴了。”见他不愿开口,我正知趣地准备转身离开,身后却传来了说话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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