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判官之墓（2 / 2）

陈允甚是讶异，不知苏苎这话从何说起。

“你的意思是？”

苏苎道：“阴司还有判官。”

“谁？”陈允愕然。

苏苎目光里闪过一丝笃定，轻声吐出一个名字：“大傩。”

陈允有些失落，道：“你说大傩？”

阿荇道：“这是什么？”

陈允答道:“傩是一种祭神驱鬼的原始祭礼，相传阴司判官若被委派到阳间，就会在人间有一个驻点，这个驻点，可能是你不经意经过的一间当铺，也可能是你住过的一家小酒馆，或者其他你身边随处可见的什么东西。大傩则是其中一家驻点，从未有人见过，你如何确信？”

苏苎笑道：“因为一个人，夏䴖，不知道你们听过没有？”

阿荇插话道：“你是说夏家多病的公子夏鶄？”

苏苎认真地点头道：“没错。”

阿荇当即反驳，麻蓝色的裙摆随风摇动：“岂会？夏家公子曾与我同在一个学堂念书，因为一直体弱多病常在家里休息,我们很少有人跟他熟络。前不久传言听说有个云游的道士给他算了一命，说是三天内娶个门口的女叫花子即可冲了这体弱多病的命格。那夏家自古因夏公子身体单薄最怕招染晦气，犹恨门口的叫花子,这路边讨口的除非是外面逃难来城的,不知其中缘由。否则绝不敢在夏家门口多逗留半分。夏老爷半信半疑地打算开粮济民，寻那个女叫花子。岂知那道士又说什么随缘随心随性云云,三日之内必有个女叫花子自己找上门来。老太爷心想世上哪有那样巧的事儿，道士偏说心诚则灵,只得七上八下地等着，岂知三天后果然有位女叫花子倒在夏家门口，夏老爷大喜过望，赶紧给那女子绑了来，也不问过别人就强行择了个黄道吉日让她与夏公子入了洞房，岂料新婚当日那夏家公子就暴毙了。至于新娘子，至今下落不明，听说被夏家抓去给那夏公子陪葬去了。”

这话一说完，阿荇与陈允都仿佛心有所悟似的齐齐看向了苏苎和她那一身凤冠霞衣。又听陈允道：“也有传言说是婚期未到夏䴖就已去世。那夏家是把新娘子活埋了。”

待这二位的目光在苏苎身上扫视了半刻,苏苎淡淡地说道：“对,我就是那个新娘子。”话音未落，眼下便是绵长的一片寂静，唯有耳畔掠过的风没有丝毫掩饰那错愕。

苏苎见眼下两人欲言又止恐怕语一出会对她有所冒犯，便主动打破宁静。只见她解下腰间的匕首，意味深长地看着匕首鞘那个窟窿道:“南山之首曰䧿。有木焉，其状如穀而黑理，其华四照，其名曰迷穀，佩之不迷。”

陈允自打两个月以前遇见苏苎，见她腰间随身配着的这把匕首便知苏苎与他应当同样是驱魔师。听到苏苎这么一说，他终于忍不住道出心中沉淀已久的猜测：“天有四灵，其一为青龙，源于远古星宿崇拜。相传，黄帝与蚩尤涿鹿之战以后，青龙便以人形迁华夏西南部，临一湖而居，名曰蛩湖。后华夏千百年诸侯混战，虽逐渐统一，这其中也不免尸横遍野，怨念积聚以致妖魔横行、僵尸鬼怪肆虐。青龙一族便以驱魔人身份再次问世，游走于人间，他们以自身龙鳞及触角制作法器，世代以降妖除魔为己任。明嘉靖年间，蛩湖闯入一黄龙，一时间天崩地裂、蛩湖塌陷，同时地面升高，群山凸起。留守于蛩湖的最后一名龙族将身体化为巨峰，镇压黄龙于湖底。如果我没猜错，你应该是青龙驱魔族后裔，而你手上的这把匕首应该是传说中用了你们一百位青龙先祖的鳞片和龙角打造出来的上古法器苍龙羽，这把匕首从来只有传闻不曾有人亲眼见过，但是千百年来他的诱惑力不减，除了这把匕首自身的力量让人着迷以外，还有镶嵌在匕首鞘上的神物迷穀。其主人随身佩戴不但行途不迷，甚至有人相传，这迷榖还具有穿梭时空的能力。没看错的话，这刀鞘缺了的那个地方就是你一直在寻找的迷穀，你迷失在此应当与这迷穀的遗失有关系，摆渡车之所以拒绝带你回到属于你的世界就是因为你的刀鞘丢了迷穀，对于可以穿梭时空的亡灵摆渡车来说，这迷穀就类似于一个活人的车票或者通行证。”

阿荇不由自主道：“这？你不是那个用来给夏公子冲喜的叫……花……”话未拖出，阿荇已觉不当，声音从高处一下子落得连自己也听不见了。

苏苎看她一眼，并无怨怼之气，头上的发钗叮当作响：“那你呢？能知道这个地方是天空之镜，分明有备而来，你倒是说说，你一个女学生，孤身闯入判官之墓做什么？”

阿荇一听，她慢慢沉下头道：“我也是听人说的，有一个叫做天空之镜的地方，如果死去的人有什么冤屈而那作恶的人却在生前没有得到惩罚或者为他的罪行付出代价，就可以来天空之镜祈祷。只要将这个人的罪行在心里默念，对着天空之镜诉说他的恶行，就会有判官用判官笔记录下来，待那人死后判官必定会判处他的恶行。”

苏苎看着这个女孩如此笃定的目光，背过身去继续问道：“就算那个告诉你这个秘密的人说的是真的，你又有什么冤屈需要你一个肉体凡胎来到这里？你就不怕有去无回？”

阿荇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落寞地叹口气，把衣服里面的项链亮出来道：“你们如果能帮我找到阴司判官，我一定会倾尽所有加以重谢。”

苏苎看了一眼那条看似价值不菲的项链，不屑道：“一条安魂玉做的项链，在我这儿不值几个钱。”

阿荇慌了：“我说的不是用这个作为谢礼，这个安魂玉是我……”说到这里，阿荇哽咽了一下道：“嗯……是我一位朋友送我的，他说有了它可以暂时把无家可归的亡魂安放在里面寄宿，是这个里面的亡魂需要向判官申冤。”

苏苎撇一眼那玉，笑道：“你这里面装的魂魄非属于人，亦不是妖，万物虽说有灵，你为这值得搭上性命吗？”

阿荇坚定地回答道：“值得的。”

苏苎冷哼一声道：“能知道判官之墓并且送你安魂玉的是同一个人吧，你运气好能安全到这儿，也是有这位高人相助吧？你这位朋友可还真是不简单阿。只是让你一个活生生的肉体闯进这里，只怕不是单纯地要帮你实现小孩子的愿望如此简单吧。”继而，她视线缓缓转向陈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