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四）（1 / 2）

（四）

李大龙想招标工程，在网上看到招标公告，出来骑电动车去公共资源信息部。天阴阴的，刮着冷风，直往脖子里钻。三月份的天气，早晨还是那么冷，他迎着风在人流中穿梭，他不能泄气，人要没了勇气，身体松驰下来，连风都跟你过不去，往你嘴里、鼻孔里钻，喘不上气来。他来到公共资源信息大楼，门前面停满了车，他把电动车推进车棚里，走进一楼大厅。里面人很多，都坐在条椅上，他看了看，大都是年轻人，很少说话。跟银行大厅一样，排队等候。他看了看办手续的，掏出那么多东西，工作人员只是在电脑网上看着什么，不停地查着什么，打着字，他梗着脖子看了一眼，也看不懂。他找个位子坐下，好半天又起来，又看了看。大家排号办事，可去哪挂号呢？又没有出号机子。他站在柜台前，有个小伙子插队，工作人员问他有号没有？小伙子说他没有，工作人员给了小伙子一个硬纸牌，上面写着几号。李大龙也要了一张，坐在椅子上等。

中午回来，张招弟问他办了吗？李大龙吊着脸子说钱不够，办什么事？躺到床上不理张招弟。张招弟没好气地说：“没办就没办，给谁吊脸子呢？堵丧谁呢？

张招弟为什么反对李大龙办公司，李大龙一直想不通。过好日子，办公司，我们万一有钱了，那不好日子来了。招弟开始就说了：不要把我掺进去，我不跟你坐牢去。招弟电视剧看的太多了，凡是公司破产的，不是坐牢，就是家破人亡。怎么能那么想呢？要想比别人有钱，就的往大里干，瞻前顾后，怕这怕那，就知道给别人打工，能过到别人前面去吗？李大龙知道招弟心疼钱，挣钱不容易，想起了以前两个人起早贪黑，早上不吃就走了工地，中午啃嘴馍馍，晚上回来吃顿饭就睡了，第二天早早起来就走了。想起来不知道当时怎么那么大精神，一天不吃饭都能熬下来？不只他们俩，村里人都一样，早上拉到山上，太阳落山拉回来。山上哪有水？自己带点水，嚼口干粮，村里人能吃苦，能熬，苦性好。开春在山上高速公路两边栽树，为了迎接市领导参观视察，半夜五点钟就拉上村里干活的男人女人到了山上，说是领导六点钟就过来，赶紧在靠高速公路边的山坡上挖坑栽树。几班子人散布在各个山头，水车散布在周围往坑里灌水，等到快六点钟开始栽树，说是给领导看。结果，六点钟领导没来，白忙活了。本来开春天就冷，加上头两天下了雨，早上刮着风，山坡上更冷。水车大灯开着，天黑，灯光照着山坡上的人们干活。不干活了，站在山坡上冻的站不住，跑到水车旁避风，还是冷，有人干脆跑到沟坎里避风，都穿着冬天的棉衣服，只有干活，全身才能热起来。

转眼，山坡上的树坑都栽上了树，干活的人扶锹站在山坡上，看着高速公路领导的车来了没有？传话的人说领导七点钟从高速公路上过，大家不知干什么好？站在山坡上干冻着，又不敢去背着高速公路的那边栽树，害怕市领导过去了，看不见他们热火潮天干活的场面。又传话来说项目部负责人让把栽好的树都拔掉，领导来了再栽，不然领导来了，一看你们站在山坡上站着不干活，哪像什么画面？怎么办？栽好的树再拔掉，有违常规。李大龙问身旁林业局派来抓项目的郭干事，郭干事也冷的不行，穿着黄大衣，哆嗦着说把树按倒就行。

红绿蓝旗插满山头，一直干等到九点钟，有人喊车来了。李大龙一看，一辆警车打头，一辆面包车随后在高速公路上驶了过去。有人喊收旗，随后把旗都收拢来，放到车上拉走了。真是活受罪，李大龙还开完玩笑对林业局的郭干事说以后当官了，千万不要干这种蠢事，太作做了，不但劳民，而且有损形象，太露骨，太虚伪，太直接了，让老百姓怎么看？郭干事笑着说他上年龄了，不可能也不会当官。

树栽上，还要爬起跪倒地用地膜把树坑覆了，把树身缠了，保水份。一个人跪在树坑边按住地膜，另一个人用铁锹铲土压，其中爬在树坑边覆膜的女人开玩笑说：每棵树我都这样爬起跪倒的干，我给树磕了这么多头，它们要是不活，对不起我，大家都笑了，那些情景历历在目。

七、八月份的天修路，打混凝土，女人跟男人一样，破着命干活，推灰车，上料，挷扎钢筋，下料，热的浑身是水，站起来看着地面发红了，休息一会儿，接着干。渴了，冷水灌一肚子，转眼又浑身是汗，接着再灌一肚子冷水。天黑了回家，天还没亮就起来往工地赶。大冬天的，干活天黑回来，两手冻的都扶不住摩托车了，都不觉得累苦，也没有怨言。

家庭是两个人撑起来的，两个人商量过日子的，两人也有分歧。比如阳阳来不来城里念书，镇上的中学关门了，各村的小学娃娃毕业了，直接进县城中学上学。家远了，家长有租房子进城的；有让学生在亲戚家住的；有的干脆在城里买了房子。张招弟随大流，让孩子在县城念书，李大龙却想着省城大，直接到省城来念书，反正以后的孩子都在大城市找工作。招弟拗不过李大龙，只好带孩子来省城，租房子，给孩子做饭，在超市找个工作干，李大龙照干工程活。

现在，工程越来越严了，大小都要招标，没有公司招不上活。李大龙想办个公司，招弟却不同意，不支持。没有公司就招不上活，没有活就闲着，怎么办？张招弟很现实，只要天天挣几个钱，总比在家闲着强，让李大龙跑出租车去；给别人送货去；当保安去；开个商店等。反正该想的都想了，李大龙不吭声，想着包活干，乘自己还年轻，再干几年了再说。就这样，两人意见不和，李大龙我行我素，办这个证，那个手续的，跑来跑去，又心疼钱，招弟要是支持一下就好了。他想把公司注销了，可是，他心不甘，人一辈子什么都没做成，连个公司都要在腹中流产，哪是多么残忍的事？奋斗的目标就是向前发展。今天把公司注销掉，被困难吓倒，明天还能干什么？停止不前，原地踏步，什么都不奋斗了？不行，得继续干下去。

李大龙来到检查院，保安问他有什么事，他说办公司是否行贿、受贿证明，保安让他去政务大厅，那里的窗口办，他只好先回来。

“你赶紧去交汽车违章罚款单，两次罚款了，再不交，超过十二分，驾照吊销怎么办？再去重考，”招弟对大龙说。

“好，我去，”李大龙说。

他开车来到交管局，大门关着，不让车辆进，只容许行人进，门口围满了人。他走了进去，院子里也站满了人，大玻璃门锁着，保安站在台阶上，他问保安：“怎么还没有上班？”

“九点钟就上班了，你干什么？”保安问。

“查违章，”李大龙说。

“没网络了，电脑开不了，全国公安系统网络关了，有一种网络病毒侵袭全国，病毒历害的很，都三天没有开网了，工作人员都在里面等着呢？看今天网络开不开？”保安说。

“原来这样，”李大龙说。他从侧门走了进去，工作人员都坐在电脑前，电脑关着，领导们站在大厅里说着什么，大堂经理来回走着。给车入户的门开着，进进出出的人拿着手续进出，查违章的机子关着，办不了，李大只好出来回家。

回到家里，招弟问：“违章查了吗？”

“没有，网上疯传的一种病毒历害的很，说全国公安系统的网络都关了，害怕病毒入侵进去，都三天没有网络了，好多人都围在那里等网络，我就回来了。”

“我也听说了，网上病毒历害的很，那就等几天再去。”

“我下午去市民大厅。”

“干什去?”

“办个公司有无行贿、受贿证明。”

“证多的很？”招弟说：“我有个同事当月嫂，还要去办月嫂证，还有高级月嫂证。”

“你也想办月嫂证？”

“还是去市民大厅办你的行贿、受贿证去。”

下午，李大龙来到市民大厅，门前停车场停满了车，进进出出办事的人很多。他走进去，安检了手提包。一楼人很多，熙熙攘攘的，楼梯上下的人也很多。李大龙问保安，保安让他上五楼。他上了五楼，这里是招标办，专门办招标公告上手续的。他走进大厅，来到头顶上挂公司有无贿赂ban证处牌子的柜台跟前，柜台前都是招标的人。他看到办理招标的人都手里拿着介绍信，申请书什么的，就问身旁的人这些东西都是哪里来的?身旁的人说外面办的。李大龙不懂，想问个详细，办公的工作人员一听，问李大龙干什么？李大龙说了，工作人员让他出去到旁边印刷部买个申请书，那里有人会告诉他怎么做。他出来，旁边有个复印、大图、标书几个字，象店不是店，在走廊过道里，只摆个电脑，复印机，他走过去，人家问他干什么？他说办贿赂证。

“哪个招标公告上的？”她问。

李大龙没吭声，上次那个标小，只是去代理公司报名，然后投标。这回网上看到招标公告，项目大，资金量大，他还没准备投，也没报名，来看贿赂证怎么办？

“招标公告信件……，三证合一，身份证，证明书都准备好，”她说。

“不是你都给办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