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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姐

他大姐年轻时曾经非常活泼开朗,热情好客,而且积极向上,追求政治进步。先是加入先进青年组织共产主义青年团,然后一直作为入党积极分子一、二十年,经过很多个入党申请后,在四、五十岁时,终于以一个中老年农村妇女的身份,入了党,成为她梦寐以求几十年的党员。大姐年轻时非常要强,是各种积极分子,包括劳动能手,同时家里也收拾的干净利落。

她邻近的政治榜样应该是她的表姐,也即其丈夫的亲姐姐。后者很小就被嫁给了在新中国家庭成分优秀的、她们家憨厚老实的长工。由于其丈夫后来又当过兵,退伍后在家乡一直当小干部并且是党员,这位表姐也早早就入了党。这位表姐是当地少见的女性从年轻时就抽烟的人。她大姐年轻时也是抽烟的。也许她们这种抽烟与后来的现代社会里,年轻女性通过抽烟,来获取社会和心理上的独立地位是类似的。如果是反派人物,很可能是会被诟病的。但由于她们是正派人物,所以人们看见她们抽烟可能会觉得意外,但好像没有什么坏的联想。他好像小时候问过为什么她们会抽烟,得到的解释是因为肚子痛,是为了治病。那很可能是编出来的理由。他好像后来还见过也想寻求一点社会和心理地位的小婶以及小姑也偶尔抽过烟。当地的男人几乎都是抽烟的,只是抽多抽少,抽差抽好的区别。只有极少的女性抽烟,应该是她们寻求与男性平等地位的心理需求的外在表现。

大姐家住的村子是没有山的。但由于距离不远,而且是从有山的地方嫁出去的,他大姐在捡柴火的季节,是会上山捡柴火的。看山的人遇到,也会放她一马(别人则可能没收)。他也曾经有过跟他大姐上山捡过柴火,就是一大早去把山上树枝中枯死的部分折捡收集起来,一天下来形成两大捆后,担下山回家,储存用于做饭用的好燃料。

他大姐家是当时亲属中唯一住瓦房的。由于不远,他小时经常去大姐家玩,能吃到点好东西。像很多家庭的大姐一样,他大姐也是对弟妹们关照非常多的。早年农村人自己做手工布鞋的年代里(密密麻麻地用针线纳出厚厚的鞋底,再用布面纳出鞋帮的那种),他大姐基本承包了家里所有人的鞋子,每年都会给家里很多人做很好看的鞋子。最后一次已经是他到北京上研究生的时候了,大姐仍给他做了一双这样的布鞋。由于是用他以前的尺码做的,一开始他就穿不上。但是鞋子他倒是一直保留了下来。当然是越来越穿不上了,到后来已经能算是老古董了。

他大姐夫曾经当过多年的生产队会计,后来又当过乡镇矿山企业的会计。在后一职位的多年期间,大姐夫坚持走路上下班,因此有了很好的身体基础。退休后又给民营企业当会计十几年,并因此让自己的两个儿子都在那个民营企业里有了工作。

他大姐风风火火劳累一辈子,七十多岁开始有了老年痴呆的症状,想起来使人不胜叹息。好在他大姐从一开始家教就严格,养的一女二子都很孝顺,而且都一直工作、生活在离老家不远的附近,能经常全家团聚。与子孙三、四代同堂,也算是享有天伦之乐的了。

他大姐第一胎怀孕的时间据说与他妈妈怀孕有他的时间差不多,但是没有养成。大姐大女儿其实比他只小不了几岁,但是从小就把他当长辈尊重。这个外甥女小学毕业后,上了几天中学就学不下去而辍学了。后来找了个老实本分的矿工结婚,小日子过的不错。早早生养的一个长得很漂亮的女儿,后来也读了大学,有了一份自食其力的工作,并成为他妈妈后代中第一个第四代结婚养育后代的。他还专门在这个女孩的女儿一出生后不久,就建议她们四代女系与老太太照五代女性直系的照片。后来她们每到重大日子在一起的时候,就会照一下这种满有意思的特殊照片,甚至还专门模仿别人录过一代代转身叫“妈妈”并答应的视频。

他大姐的大儿子从小跟他玩的比较多,也有一些同代的语言。几次高考不成,后来就在家务农了,并找到一个很好的媳妇,养了一个儿子。后来被其父亲带到民营企业开车,当采购,并当过其中层干部。其在自己儿子身上寄予过自己没能实现的厚望,因此在其儿子小时候贪玩时,有过非常严苛的体罚管教。但是在物质上一直是非常娇宠其儿子的。其儿子后来也考上了大学(据说上大学那天爷爷和爸爸都送到了校园),毕业后又回到了家乡。找工作时他还帮了点忙。后来一家小日子过的很好。大姐的大儿子是他们那一辈人中最符合传统孝顺观念的,对其父母照顾的很好,也经常看望老外婆。

他大姐的小儿子比较内向一点,但也是对父母对亲戚都不错的。高考不成后自学了会计,并被其父亲带到民营企业当了会计,后来顺利地结婚生子。其自己儿子几岁的时候还发生过从二楼窗台掉下去,结果什么伤害都没有的经历。再后来,那个小孩长大了,参加高考不利后复读时,被送到了本省一所全国有名的四所高考工厂之一的学校,后来也考上了大学。据说那个学校光高考班就有一万多学生,学校附近是庞大的为那些学生服务的产业链,包括很多妈妈会租房陪读,伺候孩子做饭等。经过严格的集训和管理,那些孩子都能在其原来的基础上有实质性成绩的提高,基本都能考上大学。

他大哥是其年龄段的人中少数正规读过书的,好像初中也读过几天。后来从年龄上推断,可能是三年自然灾害的时候回家务农了。由于有文化,一直担任生产队会计很多年。生产队会计的日常工作是为大家记录每天的工分。当时农民集体劳动都是挣工分的。以被评选出的最强的一批劳力标准工作时间每天最高10分计算,清早(有时凌晨甚至天没亮开始)工作一两个小时会另加1-2分。农忙期间,比如夏天抢收抢种的双抢时,会增加(有时甚至会双倍)工分。劳动能力和技术比最强的一批劳力差的,依次往下评定工分,挣工分最少的(主要是小孩),甚至有被评为2-3分的。同龄人,或同是成人,却被评定为较低的工分是很丢脸的事情。他当年尽管参加集体农活劳动比同龄人晚1-2年,但评分上是和同龄人相当的。与他同龄的同伴中,也有被评分很低的,就一直被人看不起。他也曾经起早干过农活(应该是在学校的假期),但上学期间,他很少有干完早农活再上学的情况,甚至好像都没有过。

他大哥结婚几年后分家,在生产队分配的一点宅基地上,建了自己的房子,独立生活去了。他几个哥哥都会拉二胡、吹笛子,很可能都起源于他大哥。他记得上小学时,有一次心血来潮,还专门找到在其自留地里锄草的大哥,问他笛子上简谱的对应位子,开始了自学吹笛子。拉二胡最早也许也是请教的他大哥,但他已记不清了。

他记忆中与大哥独自相处时间最长的,是有一次陪大哥去讨债。大哥不知是在什么场合下交的一个朋友(也许是在他二哥学木工从在建房屋的房梁上摔下来那次,在陪他二哥住院的时候认识的另一个陪病人住院的人),本来双方关系很好,逢年过节也有人情来往。但是后来那个朋友不知什么原因开始花钱上失去控制,导致到处借钱,包括借了他大哥这边的钱长期不还。在各种压力之下,他大哥决定专门走一趟,去讨债。为了消除独自走长路的无聊 (当年没有什么交通工具,人们出行通常依靠走路),他大哥决定带他一起去。他当然把那当成一次出去游玩的机会。他不记得他们那一次中间是否乘用过任何公共交通工具,只记得好像他们俩走了很多路,包括山林里的夜路。似乎还有过夜深人静,只有他们两人在树木环绕的山路上走,他们又累又乏,还不时联想起古书中所描述的恐怖场景。他们好不容易找到人家家里,却只有女主人在家,并被告知,男主人出门,不知何时是归期。于是他们沮丧地过了一夜,第二天又赶回家了。他还记得他大哥跟他聊过,发生各种可能性的假设,但他无从回应,一切也都是空口谈谈而已。

他大哥在其同龄人中应该算是比较有点文化的,也比较手巧,会制作一些竹制的簸箕之类的家用物品。过年期间还做过纸灯笼之类的东西,孩子们除了拿着当玩具玩之外,会在天黑时真把纸灯笼当成走路、串门的照明工具用。

他大哥据说也有过往上发展的机会,诸如担任大队(村)会计等。但据说因为大嫂不知出于什么考虑的强烈反对,都没有去成。其中有段时间还因为经济问题,被人告发,被调查过,也停止担任生产队会计很多年。后来他们那个生产队又分成两个更小的生产队,他大哥又担任所在的一个生产队会计很多年,甚至好像直到其去世。不知什么原因,他大哥身体并不强壮。改革开放后农民生活好了,他大哥像很多农民那样,得了之前被称为富贵病、很少有人得的糖尿病。后来人越来越瘦,越来越无力,在农田里干活时也随身带一些花生米之类的东西,随时在身体发出警报时吃点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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