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虚景（1 / 1）

“嗯，那个应该是姜老三。”只见一年轻男子坐在主位上，眯着眼睛喝了口茶，似乎在等着下座人安静下来。他一身锦袍，头戴紫金冠，脸型俊朗，眉眼间有一种高傲之气，俨然已经成为了姜家当代掌权者。

“老爷，一切准备妥当。”一名穿着灰色衣衫的老人走上前来，这分明就是还未至垂暮之年的六爷。

“很好。你先下去吧！”姜老三挥了挥手，见老人行礼下去后，又对满座的人说道，“今日我有个事要和大家商议下。”

听他这般说，下座一面容稍显老成却与他有五分相似的男人站了起来，问道：“三弟若是为了那些生意”

“怎么？大哥该不会是空想贪一份荣华富贵却不愿意为小弟我出一份力吧？”打断了男人犹豫着想要说出口的话，姜老三目光冷冽地环顾了一周，势在必得地朗声道：“可大家现在都是一条船上的蚂蚁了，谁又能独保自己那点可怜的清高呢？如今姜家我来做主，既然上下打通了关系，这买卖开起来了，还希望这满院无论女儿家或是男子汉都少置喙！”

他目光如炬，往手边的小桌重重拍去，硬是震得上乘品质的玉扳指在手下碎得四分五裂。而这屋里的人也都好像怕极了他一般，登时鸦雀无声，皆低着头听他训斥。

“虽说都是自家人，可这隔了层皮肉总归让我没法真的放下心来。不过诸位也不用着急，我自有法子让姜家上下统一一心，且听我安排便是。”假意安抚了众人，他扬声朝门外喊道，“老六，可以把东西抬进来了。”

话音刚落，六爷就领头进了屋，后面两个健壮的侍卫搬起个箱子跟在他身后，在之后又跟了个衣衫破烂的赤脚大仙，他眯眼打量了番屋内的人，拱了拱手就将门关上，径直走到姜老三身边站着。

“诸位，这是我从苗边请来的神蛊，只消大家贡献出一点自己的血肉，那咱们姜家就算是真正的一家人了。”这话说完尚没等他吩咐，两个侍卫就将箱子上的封条撕下，打开了盖子。登时里面传出来极响的蜂鸣声，振整个箱子都在微微颤动。

牧不晚这回并没有被眼前的虚景迷惑住，见这箱中的怪物一下就想到了在香意楼袭击自己的虫兽，确实是同种东西。可若是按照姜老三的说法，那自己现在应该已经中了蛊，为什么没有出现异样呢？

定了定神他继续看下去。

满座的妇孺见箱子里爬出个这么大的怪物，都惊叫起来，甚至有年幼的孩子哇哇大哭，一时场面失去了控制。姜老三对此不以为然，像是老早就料到有此状况要发生一般。眼看这群人许久未冷静下来，他一皱眉，角落就涌出一群不知何时就躲在屋中的侍卫，控制住满目惊恐的人。

“诸位，不必惊慌，待这蛊虫办完了事我自然会第一时间送走，你们只需要乖乖配合便好。”姜老三假意温和地说道，他这副模样仿佛是一个大慈善家，可话锋在下一秒就转了，“老六，若是有人敢反抗，你就给我杀，我姜家不留无用之人！”

六爷有些犹豫，显然没有这般狠心。可早就等在一旁的赤脚大仙忽然从腰间葫芦里放出许多蛊虫，直接冲向一个无辜的侍卫将他啃咬得只剩下白骨。

见到这幕，满屋人都吓傻了，他们没想到姜老三会这般心狠手辣，不留任何情面。这一刻，众人才真正认识到了这个家伙的狠辣程度，也知道了什么叫做恶鬼。

“你”六爷见到赤脚大仙如此凶残，登时气得说不出话来。

“怎么，不忍心了？那你现在就滚出去，我姜家不收你这样的废物！”姜老三不屑地看了六爷一眼。

像是看透了他眼底的懦弱，姜老三的喉中吐出几声低笑，眼底的精光闪烁，看来是想到了什么坏主意。

“你二人将他先抓上来，既然他没法自己做出决断，那只有我这个家主来帮帮他了。”随手指向六爷，就有两个侍卫欺近他，架住胳膊让他动弹不得。可怜这个中年人就这么毫无还手余地地被送到箱子前，面对那个瞪着猩红眼的虫兽。

“不不不，三公子，我求求你啊！！！”唇瓣哆嗦着想要说些求饶的话，可姜老三显然不想给他时间。只见赤脚大仙忽而飞身至箱子边，不知使了什么邪法附身在虫兽身上，那虫兽的头部就变异出了人脸的形状。赤脚大仙动作迅猛，半透明的口器直接扎在六爷的头顶，不断吮吸出红白的脑浆。将他的脑袋吸瘪了才作罢。而后又从口器中吐出红中带黑的物质，将他的脑袋填满。

将口器拔出，六爷脸上的畏惧懦弱消失，只面无表情地转过头来，一脸青灰之色。众人见他木愣愣地走到姜老三的边上站着，心下凉了一半。

“三儿，我们姜家原来虽不是富可敌国的人家，可好歹衣食无忧不愁吃喝，你何苦做这些害人的勾当，现在倒好，连自家人都要害！”一个约莫中年但保养得当的女子突然站起来，周身还在发颤，指着他的鼻子就骂起来。

“姨娘这是什么意思？我如今要的不过是姜家上下一心，你们不愿，我又能如何？”看来这女子是姜老三父亲纳的妾，听她话的语气，应该年轻时十分得宠，以至于在姜家说话还算有几分分量。

“姨娘若是不愿意也无妨，可如今姜家吃穿用度皆从我的账上走，我总不能让您带着四妹五弟在家里吃白食吧，这般我又怎能服众？”毫无长幼尊卑之礼的话从他口中说出，对面的女人眼中却只有愤恨，没有意外之色。看来姜老三从幼时便是个天生反骨，一向我行我素。

女人许是十分惜命，当下便直言自己会带着孩子离开姜家，并且不会带走一分一毫。可姜老三哪里是这么好说话的人？他眼神一闪，几个侍卫就心领神会直接将她和两个半大的孩子制住，拖拽着凑到箱口。

女孩子倒还好，闭着眼睛默默地哭，可怜了那个几岁的男孩，见到这么狰狞的东西，裤子湿了一片，本来就紧张闭塞的空气中散出一股子骚臭味，惹得众人更加不安。

可蛊虫并不会对他有怜惜之意。口器扎入拔出不过是几瞬的时间，这孩子的眼神就呆滞着站在原地，俨然成了姜老三的伥鬼。而他的母亲和姐姐不知算是倒霉亦或者幸运，想来对姜家的生意没什么用处，便被当做以儆效尤，直接遭一窝蜂的小虫兽吃了个干净，当场毙命了。

知道已经没了后退的余地，见证了这残忍一幕的兄长都闭了眼主动走到了箱口，只是其中一个在临了回头哀求道：“三弟，素年还小，二哥已甘愿为你驱使，只是能不能让这孩子好歹再长大些”

听他哽咽着说出这些话，姜老三的眼中罕见地出现了些许挣扎之色，可良久都未表态。等不到他的回复，姜二心如死灰，就这么一头撞在了虫兽的口器上，再回首时，已然成了一具傀儡。

邪事井然有序地进行着，姜老三却始终没说话，直到侍卫拽起一个抱着小儿的美妇人，他摆了摆手说算了。

点了点场中人，见都已经按计划完成了仪式，赤脚大仙从虫兽身上脱离，恢复了人形，摇了摇葫芦便收起了饱餐一顿的小虫兽们。他将箱子重新扣好推门出去，身后跟着姜家人僵着步子往各自的院里走。那让姜老三手下留情的母子一直埋头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姜老三见状也无心劝慰，转身回了自己的院落。可谁也没发现，有一只小虫兽并没有回到葫芦里，他兜兜转转消失在夜色之中。

日月流转在这虚景中极为迅速，第二日鸡鸣不过多时，后院便传来一声尖叫。此时姜家人莫名地恢复了普通人的模样，表情生动头脑清晰，好像前一日没事发生一般。府中上下这么多人前前后后不过几分钟就全涌进了出事的院子里，发现了上吊的美妇人和坐在床上嚎啕大哭的孩童。

他们叽叽喳喳说着什么，很快就极为统一地哭起来，虽说来讽刺，可如今确实是姜府上下一心了。后面再发生了何事牧不晚就不知道了，因为虚景在满室的哭声中消散了。

虚景掩盖之下是一个小屋，这屋子几人并不陌生，因为之前姜夫人带他们秘密议事来的就是这里。只不过此时这小屋显得有些孤零零地伫立在那里。见他们不动，六爷率先迈步子往那里走，走至门口时轻敲了两下门。

“哒哒”，门应声而开，门外的风吹得烛火不住地摇晃着，在墙上晃出了个女子的倩影。

“你们终于来了。”还未见到人，声音却从里间传了出来，确实是姜夫人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