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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4章 观棋不语真君子(1 / 1)


,都督请留步

鹰子山的夜晚静悄悄,粮仓所在的旧营垒,稀稀疏疏几个巡夜的士卒,点着火把懒洋洋的穿梭于一个个四方形的木制储粮仓之间。

之所以没有按照常规粮仓那样挖地窖,是因为这里只不过是临时存放粮草的地点,等转运完毕后,就会被废弃,犯不着进行土工作业。

不远处的一处土丘上,杨忠和斛律羡蹲在一块大石头上,查看着防守极为松懈的粮仓,二人皆是心思复杂。

“确实,他们办事太随意了点。”

杨忠压着声音说道。

“对于缺粮的关中来说,这么随意的安置好不容易搜集到的粮草,有点草率吧?”

斛律羡这话像是在说服自己一般。

“那我们现在该如何?”

他疑惑问道,眼睛却死死盯着对面巡夜的士卒。

“今夜就在这蹲点蹲一晚上。”

杨忠不动声色的说道。只要是狐狸,总会露出马脚的。到时候要是能抓个俘虏,就可以搞清楚对面有什么动静了。

正在这时候,山丘上忽然一阵阵细微的震动,像是有马匹在冲刺一般。

斛律羡之父斛律金习匈奴之战法,耳贴地听声就知道骑兵的距离。斛律羡也学了点皮毛,顿时明白是有大队骑兵前来,很可能来者不善!

“快看!”

杨忠拉低了斛律羡的身体,二人几乎是趴在山丘上了。

山丘下不远处的大路上,一条火把组成的长龙鱼贯而入,已经杀入鹰子山旧营垒当中,顿时打杀声一片。

那些骑兵当中有些人翻身下马,将装有勐火油的罐子抛入屯粮的储粮栈之中,顿时粮仓内火光一片,到处都是燃烧的痕迹。

“看来,是有人帮我们把这事给做了。”

杨忠意兴阑珊的说道,事到如今,倒是不必再派人去襄阳向刘益守去请示了。

“呃,杨将军,你看,怎么有些不对劲呢。”

斛律羡有些疑惑的问道。

他指了指远处正在焚烧的粮仓,按道理说,粮食一点就着,再加上勐火油的助燃,现在应该火光冲天才对。可是他们在一旁隔岸观火了半天,却发现火势竟然……越变越小!

有几个储粮仓,那些木架子烧光后,火就熄灭了,让人看得目瞪口呆。

杨忠也不是瞎子,看到如此显眼的破绽,他喃喃自语的说道:“得亏是有人帮我们踩坑,这粮仓里装的只怕是沙土,专门来赚我们兵马的。”

他这话没错,斛律羡亦是无声叹息。

二人心中满是庆幸与后怕。

要不是有人帮他们在前面试了一下,只怕这次倒霉的就是他们了。连粮仓都是假的,又岂会没有援军?

似乎是要验证二人的想法一般,丹水岸边忽然有大队的兵马上岸,也不知道是藏在什么地方的。那些人冲上岸就朝着鹰子山的粮仓而去。

放火的那些骑兵很多都已经下马,就算明白过来中计,整个队伍已经失去了速度。面对拿着步槊,身穿铁甲的精兵,完全没有招架的力气。

战斗从一开始,几乎就是一边倒的状况。突入粮仓内部的骑兵如同麦子一般被砍倒,队形顿时大乱,几乎是一瞬间就失去建制,处于各自为战的状态。

“忽然有点理解为什么主公在襄阳一直呆着不动了,现在的世道太凶险,坏人好多啊。”

在山丘上看了半天的“打斗戏”,斛律羡忽然冒出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来。

“确实啊。”

杨忠也感慨的叹息了一声。

做个假粮仓钓鱼,埋伏着精兵去掩杀失去速度与防备的精骑。下这个套的人,心思不是一般歹毒。

想想刘益守整天都跟类似的混蛋打交道,现在还能活蹦乱跳想干啥就干啥,也当真是不容易了。

他们二人来得最早,从一开始观察防备松懈的粮仓,到不知是谁家部曲的精骑偷袭,再到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伏兵将那些精骑一阵乱杀,全都是一个不漏的全程目睹。

堪称是地地道道的“观棋不语真君子”。

等两边杀得满地鸡毛,偷袭粮仓的精骑狼狈退走之后,天都都已经蒙蒙亮了。

“今夜当真是不虚此行啊,多亏你之前去侦查了一次。”

杨忠深吸了一口气,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冻僵了的身体,感觉到一股深深的疲惫。

战局的凶险程度,远超自己预料。想想自己之前的急不可耐,杨忠有些惭愧,深感刘益守才是乱流之中从容处断的真英雄。然而哪怕是这次,刘益守也差点着了关中那帮人的道。

要是今夜偷袭粮仓的是他身后这“五百勇士”,估计能逃回去的不会剩下几个。

“杨将军,如今我们要怎么办呢?也没有敌军粮仓给我们袭击了啊。”

斛律羡问了一个直击灵魂的问题。

“先回转广平郡,然后派人回去将此事原原本本的回报给主公吧。”

杨忠言不由衷的说道,他现在是多么想立刻带人过来,把这些伏兵痛打一顿啊。可惜时机已失,为之奈何?

有时候战机就是这样转瞬即逝的,今夜若是带了那五百多壮士前来,玩一出“黄雀在后”,那真是美得很。

“嗯,回去吧。杨将军,这次虽然没有功劳,但是也没有损失,主公不会怪罪的。”

斛律羡也很无奈,其实他们二人心中的预期,都是希望这次能把达奚武部的粮草一把火烧掉。然而,似乎结局早已注定,如今没有入套,已经是万幸,没法奢求更多了。

……

来的时候意气风发,逃跑以后却狼狈不堪,如同丧家之犬。窦泰所统帅的偷袭队伍被人打了闷棍,死伤惨重,来的时候有两千骑兵,回去的时候,剩下的人不过十之二三,而且人人带伤。

一路狼奔猪突到邓县正北面百余里地的丽县,这帮人才惊魂不定的在城外扎营,他们甚至都不敢入城,哪怕丽县的县令已经送来降表,信誓旦旦与崔氏兄弟毫无瓜葛。

临时营地的某个军帐内,祖珽面色惨白的趴在地上,屁股上还插着一支剪掉了大半,只剩下很短一截的箭失!

他身边的高澄倒是毫发无损,虽然他几次遇险,但乱战中窦泰一直都关照着他,所以没吃什么亏。

医官进来帮祖珽拔箭,止血,上金疮药。这才对这个倒霉蛋嘱咐了几句,离开了军帐。

看到祖珽的狼狈模样,高澄想笑又心中悲苦,恨死了祖珽的“奇谋”,也恨死了设这个局的王八旦。

当然,他并不知道是韦孝宽设的局,如果知道,估计会更生气。

“当初是你说可以偷袭南乡的,现在如何?”高澄没好气的问道,祖珽对此无言以对。

这件事非常蹊跷,似乎是有人故意等着他们一样。这让高澄不由得怀疑自己军中有叛徒。特别是窦泰身边的人,更是值得怀疑。

要不然,达奚武等人弄个假的粮仓,还在周边埋伏兵马,岂不是闲得没事找事?

“世子,窦泰身边,是不是有叛徒啊。”

祖珽小声问道,他这一开口,高澄的脸就沉下来,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其实我也怀疑是这样。”

祖珽的话,显然是让高澄深感认同。只是这话不好跟窦泰说,严格说来,他这次可把窦泰坑得不轻,回去怎么跟高岳解释还是个问题。

正在这时,二人听到外面有一阵刻意的咳嗽声。高澄和祖珽连忙不说话了,等着帐篷外面的人进来。

很快,一脸疲惫,盔甲上还有不少血迹的窦泰走入军帐,眼神不善的瞪了趴在地上的祖珽一眼,出言讥讽道:“哟,这中箭的地方还真是奇怪呐。要是再下面一点,命根子可就保不住咯。”

祖珽气得把头偏过去,只当自己已经昏死过去。

“世子,你这次可把我给害苦了啊。”

窦泰对着高澄苦笑道。此番折损了不少精锐,就去南乡听了个响。撂在谁身上,也没办法澹定的。

窦泰也不是没脾气的人,只是这个脾气没法对着高澄去发。而且,这次的失败,似乎阴谋的味道太重,让窦泰也变得疑神疑鬼的,这才孤身一人来找高澄谈话。

“姨父,军中只怕有叛徒。”

高澄沉声说道,面色很是难看。

窦泰一愣,随即缓缓点头,其实他也是怀疑自己身边有人泄露情报。但是会是谁呢,这件事本来知道的人就不多,就连高岳都是后知后觉。

“姨父,我们要攻南乡,本就是临时起意,怎么会那么巧,达奚武他们会在南乡设伏呢?他们的兵马不守邓县么?如果我们攻邓县怎么办?”

不得不说,吃一堑长一智,这次吃亏,也让高澄灵醒了很多。

高澄说的事情,其实也是窦泰百思不得其解的。达奚武等人处心积虑的引诱他们上当,显然是谋划已久,不是临时起意。

然而窦泰之前却一直没有答应高澄要出兵,也就是几天前才松口的。这么短的时间,哪怕是有奸细,也来不及给敌军通风报信啊!

除非是……

窦泰瞥了趴在地上装死狗的祖珽一眼。

高澄注意到窦泰的眼神,顿时一愣,他还真没怀疑过是祖珽干的。窦泰对高澄使了个眼色,二人撇下祖珽,来到丽县旁的湍水边上密谈。

“世子,你身边那个祖珽……真的靠得住么?”

窦泰疑惑问道,他越想越是觉得祖珽这厮嫌疑极大!

提出此谋的是高澄,但以高澄不习兵事的老底来说,显然是想不到几百里奔袭南乡这种戏码的。那么答桉很简单,日夜跟在高澄身边的狗腿子祖珽,就是出馊主意的人。

“呃……”

高澄想了想,确实事情有点不对劲。

看到对方不说话,窦泰继续追问道:“是祖珽对世子说机会难得的吧?”

“好像是。”

高澄微微点头说道。

“从出谋划策,到一路奔袭,祖珽都是知道的吧?”

窦泰语气不善的问道。

高澄又想了想,依旧是缓缓点头,他无法否认祖珽的嫌疑。

“只是有一点我想不通。”高澄顿了一下,对窦泰说道:“既然他是内应,又为何一路随军呢?现在又为何跟我们一路呢?”

“做戏不做得像一些,怎么能取信于人呢?他跑路了,范阳祖氏还有人在河北啊,到时候他家里怎么办?我看,这个祖珽,很有嫌疑。”

窦泰找了一个很好的替死鬼。为了掩盖这次失利,祖珽必须死!无论他是不是奸细,他都“必须”是奸细。

这么个惨败,要是没人背锅,他要如何跟亲信部曲交代,要如何跟高岳交代?有了祖珽这个替死鬼,一切就好说了。

至于有没有人信,谁在乎呢?大家要的只是明面上的一个交代而已。

“祖珽这个人……姨父啊,他会不会是冤枉的?”

高澄已经听明白了窦泰的“言外之意”,那就是回大营之后,以“私通敌军”的名义,将祖珽军法从事。这样,此战的失利,责任就不在窦泰和高澄了。

相信高岳也很乐于看到这样的处理方式。

祖珽一直跟着自己,算是臭味相投。真这样被不明不白的斩了,好像挺可惜的。但是如果强硬拒绝,似乎窦泰这边很难接受。

一时间,高澄陷入两难之中。

“世子,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你让我考虑一下吧,回大营不是还得几天么,在那之前,我会处理的。”

高澄勉强一笑,很明显是言不由衷。

看他如此犹豫,窦泰叹了口气,用力的拍了拍高澄的肩膀,转身便走了。

……

深夜,祖珽在军帐内因为屁股疼的睡不着觉,高澄也是躺在毛毯上翻来覆去的,似乎是在酝酿着什么情绪。

忽然,他爬起来用手指戳了戳祖珽的胳膊。

“世子,怎么了?”

祖珽的脸色很差,似乎强忍着疼痛。

“这次回大营,窦泰要诬陷你是达奚武的内应,要拿你的人头祭旗。趁现在,赶紧逃吧,湍水岸边有船。”

“世子……”

祖珽瞬间就明白了怎么回事,感激的拉着高澄的手,泪如雨下。

“走啊,不要回来了。等会我就会去跟窦泰说,你畏罪潜逃。”高澄叹了口气,很有些不舍得,但是却不能不将祖珽牺牲掉了。

“世子保重……”祖珽挣扎爬起来,却发现走路都很踉跄。

“我扶着你去河边,要不然你没法出大营。”

高澄扶起祖珽,出了军帐。借口说去河边嘘嘘,扶着一瘸一拐的祖珽到了湍水岸边,那里果然有很多小船栓在栈桥的木桩子上。

“世子保重。”

祖珽坐到船上,对着高澄拱手行了一礼,他是聪明人,不需要说那么多的废话。

“走吧,走吧……”

高澄无力的对着祖珽摆了摆手,目送着小船顺着湍水往湍水下游驶去。

而湍水的下游,正是邓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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