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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种出萝卜喂兔子(1 / 1)


公子世无双第五十六章种出萝卜喂兔子别出心裁且有意要把事情闹大的钱兴,在众目睽睽之下,往没了遮挡以后臭气熏天的茅坑里,栽种了六个被人架在前面当刀使的萝卜,不时笑着朝自己的杰作瞥去一眼,闷热的天气似乎让恶心的味道更重了几分,他下手的力道不算太重,约莫再有一炷香时间,李济安等人就能清醒过来,不知道这几位自视甚高的书生看清楚处境之后,会作何反应,这才是最有意思的事情。

副统领很了解自家公子爷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性子,最喜欢以牙还牙的做派,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对,叫做辱人者,人恒辱之,不管坐在龙椅的人姓不姓李、这座天下还是不是大周,总之亘古以来还没有任何一个朝代敢于轻视、侮辱读书人,如果是李济安是被动卷进这场明眼人避之不及的风波之中,钱兴再混账也绝不会用这般手段。

可惜,李济安是明明看透了局面,还执迷不悟想要替身后靠山当伤人利刃的人,他以为凭自己的聪明才智能做一个不用沾血的刀柄,没想到到头来在司天监这位玉龙卫副统领眼里,不过还是个占着茅坑不拉屎的萝卜。

钱兴压根懒得去猜测藏在李济安等人身后的那个持刀人是谁,这是处在京都风口浪尖上的公子爷该去头疼的事情,而不辞辛苦从云州赶回京都的他,只需要把那柄横在陈无双面前的刀折断,相比而言这可就容易多了,虽然钱兴也觉得这回的做法有些过分,但只有这样,才能逼出更多想跟公子爷对着干的人来。

如果没有目前司天监所面临的北境妖族、南疆凶兽,钱兴猜测陈无双一定会不急不躁地慢慢把这些人揪出来,一个一个收拾得服服帖帖,也是李济安等人时运不济,恰好碰上还没坐稳观星楼主位子的少年最缺时间,用这种过激的方法,能迅速把跟李济安同仇敌忾或者抱有同样目的的人全部逼出来,很省力气。

想到这里,钱兴咧着嘴笑了笑,摇头嘀咕,话说回来,要不是司天监到了这种地步,京都朝堂哪有人敢往公子爷身上泼脏水,从来都是陈家二爷提剑堵着门骂街,还没见过有人敢针对镇国公府大放厥词,钱兴偏过头,越过围观看热闹的人群,把目光望向宫城方向,低声道:“看来,是有些放下饭碗就骂厨子的人,忘了自己是怎么吃饱的了。”

兴致勃勃想要一睹行事不拘一格副统领风采的大寒,赶着马车匆匆而来,顶着午后烈日围成里三层外三层凑热闹的人群里,不少人都认出了车厢外壁上的印迹代表着镇国公府,不自觉就停下了窃窃私语让开一条路,穿了身普通黑衣的少年从车厢里探身出来的时候,钱兴正坐在远离茅坑的一棵大树荫凉里闭目养神,胖乎乎的手里把玩着一块刻着司天监玉龙卫副统领字样的玉质腰牌,对神情焦躁但又无计可施的五城兵马司副指挥使完全不当回事。

照理说,玉龙卫所有人都没在兵部衙门登记造册,钱兴自然就不算有大周官场明面上所认可的职务身份,而五城兵马司是正儿八经的京官,官衔虽仅有从六品,手里的权利却不小,别说出言斥责,便是喝令手下兵卒将这胆大妄为的胖子捉拿归案也是理所应当,但司天监三个字在焦头烂额的副指挥使大人眼里,就是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山。

五城兵马司有一正二副三位指挥使,好巧不巧,得到消息前来的副指挥使,正是把守京都城正北昭胜门的吏目陶定的便宜妹夫董三思,江湖上都说常有起错的名字、没有起错的绰号,可董副指挥使确实人如其名,凡事都三思而后行,在京城为官本就不易,最难的就是京都府衙跟五城兵马司任职的官吏,天子脚下保不齐哪户不起眼的人家就有了不起的亲戚,所以董大人向来处置这种事情都是用一个“拖”字诀,拖着拖着就有神仙出来斗法,他就能抽身闪到一边冷眼旁观,看闹到最后哪一边能得势,再顺水推舟卖个人情。

不得不说,董三思是一招鲜吃遍天,久而久之京都竟有不少贵人觉得他为人不错,甚至有朝中重臣隐晦许诺过在官场上拉他一把,只不过副指挥使大人很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能坐稳这个位子靠的就是左右逢源的本事,一旦立场鲜明地站了队、升了官,日子可就再也不可能这么舒坦了,何况,五城兵马司是很有油水的衙门,有指挥使在前面顶着,自己多长几个心眼藏在暗处闷声发财才是正理。

自从陛下钦点了司天监无双公子为新科探花郎,京都城里的骂声就始终不绝于耳,阅历极深的董三思早就猜到这些人后面应该是有一双推波助澜的手,事情涉及到贵不可言的陈家,不管是从司天监的角度还是从镇国公府的角度,都是保和殿上穿紫衣的那些大人物该觉得棘手的,怎么也轮不到他小小一个不起眼的从六品副指挥使闹心,可没想到,躲都躲不及。

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酒肆伙计来报信的时候,只提到了李济安的名字,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根本没说对方是穿了白衣的司天监所属,本着想借机跟国子监祭酒大人攀个交情的心思,董三思很快就

带人赶到了现场,路上也不是没想过,敢在京都公然要跟被许多读书人视作士子领袖的李济安争执,对方定然不是善茬,可副指挥使大人猜测对方必然不敢真把李济安如何,最多就是吓唬吓唬出一口气,只要自己到了现场,好言好语两边抚慰几句,兴许就能大事化小,说不准能两边落个人情那就最好不过。

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他率人赶到的时候,茅坑里已经种下了五个昏迷不醒的年轻书生,那穿着白衣的胖子正用一根布条绑在口鼻处遮住臭味,拎着浑身瘫软的李济安,作势要往最后一个空着的茅坑里扔,董三思看见那身白衣心里就是一跳,只来得及喊了一句且慢,钱兴已经隔着一丈远精准地把李济安丢进了茅坑。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董三思伸手拦住跟在后面的兵卒,小心打量钱兴几眼,上前数步试探着想问他身份,不等他开口询问,那胖子就手腕一翻亮出一块腰牌,上面刻着的字迹让副指挥使大人心惊肉跳,司天监玉龙卫副统领。

娘哎,这谁惹得起?

钱兴做完这些事情,扯下脸上的布条擦了擦手,随手扔在脚下,径自走到栓了一匹老马的大树下坐着,笑呵呵道:“看你服色应该是五城兵马司的副指挥使,姓董还是姓梁?罢了,姓啥左右你也管不了,等这几个萝卜清醒过来,自己会爬出来,别脏了你们的手。”

董三思无奈地点点头,略一思忖,招手叫来两名办事机灵的心腹,低声交代道:“那位是玉龙卫的副统领,就算指挥使大人来了也是一样惹不起,我瞧茅坑里的人有些面熟,你们动作快些,一人去白狮坊国子监通报祭酒大人,另一人抓紧回衙门去禀报指挥使,最好···”副指挥使大人犹豫了片刻光景,咬牙道:“最好让指挥使大人找来礼部右侍郎陈季淳或是某位大学士,官衔低了不管用。”

两人刚转身离去不久,镇国公府的马车就到了,董三思回头看去,正见着如今在京都骂名正盛的少年笑着钻出车厢,脸色顿时变得极为难看,这回糟糕,来的要是陈家三爷或者四爷还好说,终究都是讲道理、要脸面的大人物,可连皇子都敢揍的无双公子何时在乎过规矩两个字?

陈无双皱眉强忍着笑意走到那棵大树近处,实际上早就察觉到公子爷屈尊前来的钱兴,才装出一副惊喜的模样一跃而起,弓着腰谄笑小跑到少年跟前,一撩衣摆就要单膝跪下行礼,眼眶里竟然硬生生就有了做作的泪光,神情夸张到痛心疾首又感激涕零,大声道:“公子爷怎么就瘦了?都怪钱兴该死,没陪在公子爷左右伺候着···”

跟在陈无双身后朝前走了数步的大寒登时呆若木鸡,连嘴里叼着的狗尾巴草掉了都浑然不觉,呆滞之后再看向钱兴的眼神就满是钦佩,啧啧,难怪公子要等这位副统领回来,这拍马屁的功夫用厉害两个字来形容已经是显而易见的词不达意了,这他娘的绝对属于炉火纯青。

少年没好气轻踹了钱兴一脚,那胖子顺势倒退几步也就不再跪下行礼,嘿嘿笑着恭维道:“真是三日不见当刮目相看呐,这才多久没见着,公子爷的修为就又上了一层楼,瞧瞧刚才那一脚,虎虎生风真气内敛,难怪能凭一人之力挡住数万漠北妖族,司天监有公子在,真真是得天独厚。”

刚回过神来的大寒又是一惊,恼怒地跺了跺脚,恨不得让钱兴再说一遍,他好找来纸笔一字一句记下来。

陈无双尴尬地咳嗽两声,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钱大胖子夸成一朵花,少年脸皮再厚也觉得一阵阵发烫,只好岔开话题,明知故问地朝茅坑方向仰着下巴,“这是怎么回事?”

钱兴收起腰牌,瞥了五城兵马司那位进退两难的副指挥使大人一眼,大咧咧将佩刀扛在肩上,一脸悲愤地解释道:“得了少夫人的传信,钱兴生怕耽误了公子爷为国操劳的大事,马不停蹄地从云州连夜赶回来听命,没想到刚进城找了个酒肆吃饭,就听见那几个王八蛋出言辱及司天监。公子爷知道钱兴是个粗人,斗嘴是决计斗不过他们的,可要是置若罔闻,怎生对得起咱们司天监死在北境城墙底下的数千手足弟兄?只好出此下策,让这些嘴里不干不净的东西长长记性!”

陈无双哂笑着摆手道:“不是问这个,我是想问,你这一招叫做个什么名堂?”

钱兴伸手一拍额头,做出会错了意而诚惶诚恐的模样,“这便叫做···一个萝卜一个坑,公子爷觉得怎么样?”

陈无双满意地点点头,轻声道:“名字粗俗了些,不登大雅之堂,倒也应景。”

一旁的董三思哪里看不出来这两人一唱一和,鼓起勇气上前几步,唯一思忖就规规矩矩按照给镇国公行礼的礼数躬身低头,拱手道:“下官五城兵马司巡城副指挥使董三思,见过无双公子。”

气度不凡的少年唔了一声,生怕在公子面前失去亲近地位的大寒立即撑开他那把油纸伞,举到陈无双头顶上遮住阳光,少年

这才轻松淡然地开口,笑道:“原来是董大人,失礼了。”

嘴上说着失礼,身姿挺拔的陈无双哪有半分回礼的意思。

董三思等了片刻,不见这位嚣张跋扈的公子爷有下文,只好再度上前半步,斟酌着语气恭敬道:“公子,这里毕竟是京都城,茅···咳咳,那边的几位都是有头有脸的读书人,这···这事您看,总归是传出去不好听吧?”

陈无双忽然就笑了,“有头有脸的读书人?钱兴,你去问问董指挥使,那几个萝卜官居何职、受爵何等。咱们司天监一千三百余年,从来为国为民,愿意跟天下读书人交好,最不济也是个井水不犯河水的局面,怎么现在就有读书人敢毫无顾忌地出言辱及司天监?这是什么道理?”

钱兴根本不用去问董三思,不屑地瞥了一眼茅坑方向,他下手的时候对李济安的力道最轻,眼下那在京都士子中名声不小的年轻书生正皱着眉摇头晃脑,显然是快要清醒过来,“回公子爷的话,钱兴不是行事鲁莽的人,懂得先礼后兵的规矩,出手前曾跟那几位争辩过几句,惭愧,实在是没有舌战群儒的本事才做到这个地步,那几人中领头的,应该是国子监祭酒大人甚为重视的弟子,名字叫做李济安,都没有功名官职在身。”

陈无双不悦地皱起眉,“哦?没有官职在身,就敢不敬为国效力的司天监?”

董三思此时已经再没有话好说,李济安等人昏迷不醒,有理没理都让那胖子占了,好在他听见了西边有一阵急促马蹄声传来,乌衣巷不在那个方向,而白狮坊则就在西边,来人多半是要来为那六个苦命书生解围的国子监官员,董三思悄然抬头瞥了一眼,那是一驾两匹马拉着的马车,赶车的人正是正四品清贵文官祭酒大人府上的管家。

钱兴眼中凶光一闪而逝,注意到公子爷嘴角缓缓弯出一个好看的护犊。

马车在那位管家的一声长吁中停下,气冲冲掀开门帘走出来的老者穿了一身素色长衫,明明紧锁着眉头心急如焚,却还握着一卷书册不肯撒手,在管家的搀扶下走下马车,看了一眼站在伞下神情淡然自若的陈无双,深深吸了一口气,转头呵斥董三思道:“还不把人给老夫拉出来?”

董三思为难地看向陈无双跟钱兴,他可听说过眼前未及束冠的少年是四境修士,这胖子既然能在玉龙卫中做到副统领,想必也是境界不低的刀修,真要是想拦着,整个五城兵马司来了都根本拦不住,恨恨低头在心里骂了一句,五城兵马司衙门离这里比国子监近得多,指挥使大人到现在不肯露面,明摆着就是想置身事外。

好在陈无双看起来并没有想要出手阻拦的意思,董三思转头朝身后的兵卒使了个眼色,立即有一队人试探着走到茅坑附近,见那穿着白衣的大胖子果然没有动作,这才放下心来,忍着恶心两人一组各拉住一名书生往外拽。

没等被人从茅坑里拽出来,李济安就幽幽醒转过来,先是闻到一阵让人头昏脑涨的强烈恶臭,低头一看总算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无助地抬头看向四周,在人群中第一眼看见始作俑者钱兴,第二眼就看见了铁青着脸的国子监祭酒大人,凄厉地叫了声:“恩师救我···”

祭酒大人见得意弟子满身上下沾了不堪入目的肮脏,颤抖着手指向陈无双,半天没说出话来,管家搀扶着他不停拍打着后背,良久,这位清贵至极的文官才能说出话来,“陈无双,你可知道,有些人身上的肮脏可以洗干净,而有的人跳进云澜江都洗不干净。”

伞下的少年轻佻笑了两声,“要讲道理,去跟你弟子好好讲去,公子爷不学无术惯了,最烦听这个。钱兴,你种这六个萝卜,是想做什么用来着?”

善解人意的副统领立刻明白了自家主子的意思,嘿笑道:“种萝卜当然是喂兔子最合适。”

祭酒大人脸色一白,就听陈无双故作好奇地追问道:“我怎么不知道,司天监什么时候养了兔子?”

钱兴玩味地看着祭酒大人的表情,意有所指道:“咱们司天监当然没有兔子,不过钱某听说,京都有贵人最喜欢在外宅养个白白嫩嫩的兔儿爷,也不知道六个萝卜够吃几顿。”

陈无双哈哈大笑,转身朝马车走去,撑着伞的大寒亦步亦趋,钱兴则走在最后,直到茅坑里的萝卜全部被拔出来扔在地上,又撇嘴看了失魂落魄的李济安一阵,才跟上朝镇国公府方向缓缓驶去的马车。

车厢里远远传来少年的一句话,“要是萝卜不够吃,祭酒大人直说便是,种萝卜这种随手可为的小事,无双愿意效劳。”

祭酒大人几乎要喷出一口鲜血来,死死压住咽喉的腥甜滋味,颤颤巍巍想要走近好烟安抚自己弟子,没想到受此大辱如同掉了魂一样的李济安,突然跳起来,双手胡乱在身上抹了抹,随即大叫几声,好似个没头苍蝇般朝远处跑去。

身后,是人群皱眉避开的一路恶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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