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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世界最高城买草莓(六十四)(1 / 1)


歌蕾蒂娅的皮肤光滑而苍白,她是久居深海的鱼人,也是猎杀海嗣的深海猎人。

可如今,这样苍白而细腻的皮肤就像窗户纸被点了一下,破了,流血。

鲜红的血,苍白的脸。

她只觉得被剑气穿透身体时,全身的血液都开始沸腾得难以抑制,就像是一块烧红的铁剑直没入水中,每一滴水都嗞嗞发响。

这一剑无色无形,收发无声,也无人会料到这一剑射出,居然能如同回力标一般沿原路返回。

歌蕾蒂娅当即身子一沉,大口地呼吸着空气,血沿着胸膛一路向下,流到脚边,在地上凝固成了一摊红色的湖泊。

这一剑诡至极点,也邪到了极点,她的意识都险些被这一剑斩断,如果真的是那样,现在她也已经死了。

她凝住心神,突然有了两种想法:

一、这是传承自炎国的剑术。

二、这也绝不是人间能有的剑术。

第一点是歌蕾蒂娅推测出的,以微小的动作制敌是炎国武术的一个特点,罗德岛上的“红梅咏春拳”习武者槐琥就曾展示过此类技巧。

第二点是最重要的,因为在她的认知里,无论刀剑或者枪,威力与声音往往是相生相伴,招式越强,声音往往越响。可刚刚那一剑打出时仍有声音,可飞回时,就连一向听觉与触觉敏锐的她也没有察觉,没有带起声音,没有发光,就连任何一缕气流的细微波动也没有触发。

但打到人身上的威势居然如此强烈,如此剧烈。

这一剑,已违背了战斗所遵循的常理,更了万物包含的法则。

也许,慕孤月,这个有着海嗣气息的孩子,或者说孩童样貌的海嗣,她的诞生,就是对整个世界的一种颠覆,一种亵渎。

如果她对炎国的江湖有所耳闻,她一定会接触到叶倾城这个人。

他是一位不世出的天才剑客,也是个杀人只认价码的无情杀手。

刚才慕孤月用的,正是叶倾城的成名绝技——牵丝小剑,这是一种用剑气催动剑锋,收发自如的绝顶暗杀法。

“你可以把她看作深海神祇,也可以看作人形的剑鞘。”徐乐说过的话再一次提醒了歌蕾蒂娅。

对于人形的剑鞘来说,总会跟剑沾上一点联系,慕孤月会剑术也就不能说是奇怪了。

巨槊依旧死死地钉在墙上,慕孤月也仍保持着被一枪穿心的姿势,可她的表情却很特别。

她看到歌蕾蒂娅被这一剑射穿胸膛时,神情却出现了一种故意装出来的惊讶:“哎呀,伤到你的心啦!”

这句话说的没有错,刚才那一剑,的确是伤到了她的心,剑气虽薄,也在穿透胸膛时划过了她心脏的边缘,划出了一道很细很细很细的缺口。

如果歌蕾蒂娅是一般人,她这一天肯定死过了两次——第一次是在铁旗峰顶上,大鸩嘴下。

第二次就是在这栋将要倒塌的旅馆旁,慕孤月手里。

若非深海猎人的自愈能力,恐怕她心脏上的那道缺口肯定已破裂,鲜血也喷涌而出了吧。

她的人已被汗水浸湿,在理唐城的寒风吹拂过后倍感冰冷,但她的手依旧握着那柄槊。

决斗之中,只要武器在手,就不能算是输。

慕孤月依旧被死死地钉在墙上,奇怪的是,这个女孩子似乎感觉不到痛,她蓝黑色皮肤中渗出的白色的血液溅在同样白的墙壁上。

她真的没有痛感吗?并不,歌蕾蒂娅已经看到了她微皱的眉头和抽动的眼角,只有在忍受剧痛时,人才会做出这种反应,因为她现在也是这种表情。

她们二人的表情变得近乎一模一样,在一招的对拼之间两败俱伤,也尝尽了痛苦的滋味。

墙壁染了血液的腥味,显得更白,白得骇人,慕孤月却用纤细的手握着长槊尖端,挣扎着意欲挣脱。

这使得歌蕾蒂娅都有点佩服这个女孩子,她杀过无数海嗣,大都会在死前痛苦地尖叫,可尖叫并没有什么作用,也改变不了死亡的事实。

她看样子和阿米娅年纪相仿,也就十三四岁左右,像极了一头怪兽,居然学会了临危不乱,还能隐藏自己的情感。

歌蕾蒂娅自己至少就已经很痛,伤口在拼命地流血,又在拼命地愈合。

她想要尽快结束这场战斗,只要再握住巨槊,纵向一划,眼前的慕孤月就会由一个人变成两片。

她有这个把握。

但就在这时,慕孤月又做出了她再怎么想也想不到的举动。

——她居然哭了。

和别的女孩子一样,就算是海嗣化身的慕孤月,也是会哭的,哭的时候,也一样会叫“妈妈”。

“我打不过你!但我妈妈要是在这里,绝对会把你打跑的!”

先出手的是她,先哭的还是她,这又是多么荒唐的一件事!

但她的妈妈又是谁?

海嗣又怎么会有妈妈?

她哭得可太难受、太伤心了,歌蕾蒂娅一见她这么哭,反而心软,下不去手了。

如果面前是那种张牙舞爪的海嗣在哀嚎,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将其斩杀。

可慕孤月是个小女孩,就算皮肤是蓝黑色,每个人都能看出她是一个长得十分水灵又可爱的小姑娘。

她哭得是梨花带雨,又神思迷离。

杀人的人是不会哭的,哭就代表着斗志的溃散。

歌蕾蒂娅沉默了,她的计划也跟着改变。

既然慕孤月神志不清,她也没必要再动杀念,杀了她,斯卡蒂该寻不到还是寻不到。

自古正派人物就是这样,心软、讲道义,就算要战也是堂堂正正,绝不会去用歹毒的手段。

所以正派人士只有被挨打才会还手,看到别人投降也立刻收手,在手段上不屑偷袭,在交战时心中有所顾忌,往往处于被动。

歌蕾蒂娅一瞬间拔下了长槊,从慕孤月伤口上拔出,留下了她一个小姑娘趴坐在地面上兀自默默哭泣。

她紧接着就走,走得很快,快得就像是她在逃。

可她现在要去哪?能去哪?

葛哀人仍未归,若他能在,斯卡蒂很快就能被寻到。

她现在只能向前跑,至无烟殿找到其他干员再做商议。

路上,对于刚才那一战,她也在思索:显然慕孤月就是袭击斯卡蒂的罪魁祸首,她的身手自己也已试过,斯卡蒂若是对上她,怕是凶多吉少。

她的思绪就开始从这一点展开:

“这次带两个人来,确实是有欠考虑,情报搜集的也太少,原因还是我失去了理智,太想回阿戈尔了。”

“我是不是在想家?”

歌蕾蒂娅一向给人的感觉十分冷漠,是一位如冰山一般的大姐姐,但内向的人往往情感更丰富。

她现在的确是在想家。

年龄再大的女人也是女人,自打登陆一来她就指望着能跟家里联系。

今天在外头先是被一只鸟险些打死,又被徐乐掐着脖子威胁,还跟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打了个平手。

委屈啊,太委屈了。

理亏,理太亏。

伤心的时候,谁又能不想家?谁又能不想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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