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1 / 2）

白露那天，孙少平早上下了夜班后收到一封电报，是老朋友金波打来的，邀请他国庆节去黄原参加婚礼。

这场婚礼他是非去不可的，思量的同时孙少平心里也不禁替好朋友感到高兴。自从六年前金波回了一趟青海之后，就对婚姻问题陷入了绝望。从此更加沉默，只是闷头工作，也拒绝一切形式的相亲安排。这几年，两个老朋友也只是在金波偶然调整路线，帮其他司机顶班路过铜城的时候见过几面。

见面的时候除了叙叙旧情之外，两人都小心翼翼的不提婚姻的事情。孙少平只感觉到两个人每次见面都更疏远了一点。去年夏天女儿孙海霞出生后，金波还专程赶来喝了一顿满月酒，同时给小侄女送来了一大堆吃穿用度的东西。虽说经过十来年的改革发展，现在物资匮乏的问题已经得到了很大的改善，但是做为一个经常天南海北到处跑的司机，金波还是能搞到很多稀罕物件。

上次见面到现在又过去一年多了，难道说金波已经认命了，完全任由生活随便摆布？记得上次两人喝酒夜谈的时候，金波曾经提起过，老人马上六十岁了，身体和外表的衰老愈发明显了。虽然近几年老人已经不再催促他的婚姻大事，可他还是能从老人的眼神中感到满满的失望。而他也不能再采取这样的鸵鸟政策，假装看不见而继续逃避。自己也已经是三十大几的人了，老话常说，三十而立。到了这个年龄，就必须得顶天立地，为家人们撑起一片天空。他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他也时常看见父母抱着妹妹的儿子爱不释手的样子，但毕竟外孙子不是他老金家的人嘛。现在对他来说，父母的晚年生活大于一切。要想父母晚年生活的好，就得让父母心情舒畅，有具体的事情去做，而不是整天无所事事的长吁短叹。有了自己的亲孙子，父母的心情不但舒畅，而且照顾孙子也够老两口每天忙活的了。他毫不怀疑父母对亲孙子会比对外孙好十倍。

真是的，自己过去那些年到底是哪根筋不对了，才一直这么逃避婚姻，难道一家三代其乐融融的生活不正是老百姓追求的幸福。

人的思想一旦发生了转变，就对之前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不可思议和深深的懊悔，接下来的行动就会像脱缰的野马一样飞驰而去。他主动告诉父母愿意去相亲，这下可把老两口激动坏了，赶紧到处托人给打问着牵线。不过这事情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毕竟儿子已经三十大几了。这个年纪的年轻人，大部分孩子都上小学了。而他还是未婚状态，不得不让女方有所顾虑，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别人。

不过金波也有他的优势，那就是他有正式工作，是个公家人。这一点对很多人还是有吸引力的。后来经过媒人们的不断撮合，相过几次亲后，金波和一位黄原城边的农村姑娘正式确定了关系。

城边的这些农村姑娘，其实和城里人的差异并不是很大，从小也经常跟随家人进城办事，也能够第一时间接触到城市的发展变化。而且随着城市的不断发展扩大，很多村子其实已经在城里了，被周边新建的一大部分工业区包围了。而很多城边上的年轻人，也都成为了一名工厂的工人。虽然绝大部分人仍然是协议工的身份，但也好过城里那些无事生非的待业青年。

小曹姑娘就是这样的一名协议工。四年前她高中毕业后，通过了新建的黄原纺织厂的招工考核，和三百多其他姑娘一起成为了纺织厂的一名协议工。对于她来说，这就是一个非常理想的状态，有一份工作和固定的收入，厂子离家也很近，骑车十分钟就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