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黑雕（1 / 1）

果子诱人的香气溢散开来，还在熟睡中的小黑凑了凑鼻子，猛地瞪大眼睛，抬起脑袋。

山巅雷雨天气的强度远比山下要恐怖的多，呼啸不止的狂风拉扯着链条，拽得鸟笼摇来晃去，发出嘎吱声响。

安全起见，洪福按住扑咬过来的小黑，推开笼门跳了下去。没了他俩重量的加持，鸟笼晃动更加剧烈，同其余的鸟笼一起，如纸糊的灯笼般摇摇欲坠。

落地后，小黑依旧想抢夺野果。洪福握在掌心故意躲避几次后就把果子直接递送到它眼前。

赤果虽然诱人，但他现在并不饿，甚至有种奇妙的饱涨之感，小黑既然喜欢，自然得让给它。

果子近在眼前，小黑兴奋嚎叫，张嘴咬去。这时，上方一小团黑影落下，正巧砸在它脑门，滚落到一旁。

望着地上黑糊糊的一团，洪福和小黑都愣住了。小黑探出爪子小心翼翼扒拉两下，黑团子突然散开，露出一双细小的黑色小爪子。

竟是一只小黑鸟！

小黑还是第一次见到同它一般黑的存在，一时间竟产生了一种莫名的亲切感。黑色羽毛，黑色眼珠，黑色尖喙，黑色脚爪，似乎两者的母亲在生它们时用的是同种类型的墨水。

洪福上前将黑色雏鸟轻轻捧在手心，小东西已经昏迷，嘴角渗有血迹，该是从上面掉下来摔出了内伤。暴风雨猛烈，它的羽毛全都湿透，露出里面更加娇嫩的粉色身躯以及一双畸形的翅膀。

雏鸟的呼吸十分微弱，奄奄一息，这让洪福十分担忧。有心寻求帮助，可殷姓老人并不在山洞。突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抬起头望向其中一个鸟笼，可那只鸟笼笼门大开，里面空空如也，男子不知去向。

眼看小家伙的身体逐渐没了起伏，洪福轻轻抚摸着它的小脑袋瓜，眼神逐渐悲伤。

略作挣扎，小黑突然轻扫尾巴，将地上的赤色小果抽到洪福脚边。洪福捡起果子，浓郁的香气再次涌进口鼻，顿觉神清气爽。不知道是不是受到香气的影响，雏鸟可爱的脚爪微微抽搐，紧闭的小眼睛突然睁开一条缝隙，看了他一眼后很快又合上。

见有效果，洪福没有犹豫，掰开雏鸟尖喙，想把果子喂进去。可赤果比雏鸟的头还要大些，无从下手，正当他打算把果子捏碎，挤出汁液滴进去时，手上突然一轻，果子在触碰鸟喙的瞬间自动化成清液融进鸟嘴里。

不多时，雏鸟身体一阵抽搐，剧烈抖动起来。洪福没能抓稳，让它摔在地上。滚落到水洼里的雏鸟反应愈发强烈，它不停扑棱着完全伸展不开的畸形翅膀，溅起无数水花。

洪福放心不下，怕雏鸟伤到自己，上前想要把它抓住。一声炸雷响起，山洞摇晃不止，强烈的气流带着大量雨水浇洒在洪福和小黑的身上。

洞口处，一双黑色铁爪死死抓扣在崖壁上，遮天蔽日的巨大羽翼上下挥舞，掀起阵阵狂风。

那是一只巨型黑鸟，是洪福在木屋时就有过间接接触的恐怖存在。而此时，这只黑鸟正死死盯着痛苦挣扎的雏鸟，黑色眼珠逐渐被血色替代。洪福此时的动作看起来更像是把正在奋力挣扎的雏鸟掐在水洼里。

暴戾的啼鸣声带着强烈的声波在山洞中回荡，洪福捂住耳朵，痛苦地跪倒在地。小黑耷拉着耳朵，呜咽不止，显然也不好过。

好在黑鸟体型太过庞大，洞口只有它三分之二的大小，无法进入，却也足够把鸟首伸进来，光是那张比盾牌厚实，比长矛尖锐的鸟喙就足以轻松将洪福斩杀。

在体型和实力相差如此巨大的情况下，小黑没有表现出任何胆怯，跳到洪福身前对着黑鸟就是一阵恶狼咆哮，正如那天它敢对天长啸，鸟口抢食一样。

可这番挑衅的举动让本就怒火攻心的天空霸主更加愤怒，只是轻轻甩头，便将小黑撞晕在山壁上，没了动静。

“小黑！”

洪福震怒，他冲跑过去，瞳孔不住收缩，丝丝绿意升腾，可下一秒，眼前一黑，在距小黑一步之遥处倒下。

再次醒来，洪福已经躺在一张木床上，小黑趴在一旁舔舐他的面庞，看起来安然无恙。床边，赤裸上身的白发老人正眼神复杂地盯着他。

“鸟，大鸟！”

洪福伸出小手努力比划，想为老人描述黑鸟的体貌。

“黑雕！”

这是老人第一次对洪福说话，可惜小家伙并不理解这两个字的含义，同小黑一起歪着脑袋，眼中尽是茫然。

老人也不解释，起身推门走出屋子，洪福跳下床，带着小黑跟上。

雨已停，乌云却未散开，翻滚着朝南方碾压而去。

伴随着熟悉的嘹亮啼鸣，庞大黑影冲破厚重云层，笔直坠落，在接触地面的刹那，展开了遮天盖地的黑色羽翼。

天色瞬间暗沉下来。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小黑昂着脑袋，仰天长啸，恨不得立马冲上去咬上几口泄愤，可惜个头相差太大，根本够不着，只能叫嚣示威。

洪福难得的没有摆出什么好脸色，站在小黑身后学着它的样子，龇牙咧嘴。有洪福支持，小黑气势更胜，想到自己之前被对方轻易放倒，颜面尽失，终究还是脑子一热，冲了上去，对着黑鸟的脚爪发起进攻，结果……只是呛了一嘴鸟毛。

黑鸟抬爪，四根镰刀般的巨大钩趾微微泛着寒光。洪福大急，一个冲刺把小黑挡在身后，瞬间爆发出来的速度让老人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

出乎意料的是，黑鸟并未攻击，而是往后退了一步，主动避让。洪福仰头看去，发现黑鸟的眼眸不似先前暴虐，看向他俩的目光柔和许多。在他搞不清楚状况的时候，黑鸟的身后突然弹出一团黑乎乎的幼小身影，在空中歪歪扭扭地飞来，却没能稳住势头，差点摔落，好在洪福眼疾手快，先一步将它捧进怀里。

小家伙自然就是洪福在山巅投喂玄果救下的黑色雏鸟，它似乎已经完全康复，在洪福手心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声音清脆，心情该是极好的。

小黑好不容易吐完嘴巴里粘人的绒毛，见是小雏鸟，立刻兴奋地凑了过来，伸长鼻子对准小家伙嗅来嗅去，尾巴甩地飞起。

雏鸟在掌心跳来跳去，不时扑棱翅膀，原本畸形萎缩的肉翼已经完全伸展开来，甚至比正常的羽翼都要宽厚，覆盖着浓厚的纯色羽毛，看起来英姿飒爽，十分漂亮。

小家伙乐此不疲地挥舞着自己的翅膀，卖力炫耀着。

洪福自然高兴，他还没有助人为乐的概念，只是单纯的喜欢雏鸟，被它的活泼可爱感染。

嘹亮的啼鸣声再次响起，听到呼唤，雏鸟腾空而起，绕着洪福摇摇晃晃飞了一圈后才恋恋不舍地重新回到黑鸟身上。

天空再次被遮挡，黑鸟对着洪福微微俯身，似在表达谢意，随后轻轻一挥羽翼，在一阵强风中腾空而起，消失在天际。

洪福仰头看了许久，突然产生一种翱翔天际的荒谬想法。

“谢谢你小家伙。”

回过神来，洪福扭头看向殷姓老人，老人坐在门口，也在注视着他。不同以往，那张刻板严厉的苍老面容突然展开一张僵硬的笑容。

洪福回了老人一个笑脸，可下一秒，老人已经恢复冷酷，起身进了屋子，木门随之关上。洪福茫然挠头，很快就忘记了这茬，同小黑玩闹起来。

没过去多久，小黑率先仰倒在地，干瘪的肚子咕咕叫个不停，洪福摸了摸自己的肚皮，有些疑惑。正常情况下，小黑饿的时候他会饿，小黑不饿的时候他也会饿。像现在这种小黑饿他不饿的情况还是头一回，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

好在山上野味不少，野猪山羚他俩处理不来，但山鸡野兔却是手到擒来。正巧，一只光着屁股的山鸡大摇大摆地在他俩眼前走过，正是前段时间和小黑有过一段因果的熟鸡！

洪福也认了出来，就是那只藏头露尾的大聪明，上次侥幸让它逃过一劫，这次江湖救急，为了小黑的肚皮，只能失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