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是谁（1 / 1）

赤着脚，手里紧紧握着两只高跟鞋，我跌跌撞撞的奔跑在这片山林里，山里雾气浓重，只看得见眼前一米的事物，一蓬蓬杂草，突起的树根，嶙峋的枯枝成了我前进的阻力，我是谁？我在哪里？这不是我的身体，我的车呢？

半个小时前，我叫林烟，现在我不知道我是谁！

半小时前，靠坐在沙发边地毯上的我接到了冯晋的信息，依然和往常一样，冰冷的五个字：今晚不回去！

仿佛力气被卸掉，我的身体软了下来，颓坐在地毯上，双手垂落在腿上，肚子上软塌下来的肉自然的凸出，颈椎好像承托不住脑袋，我的头微微垂下，整个人像扔在角落的破旧布娃娃，但对于我来说这一刻才是真正的放松！

最近每天都会接到冯晋不归家的信息，他连个电话都懒得打了，兴许是不想听到我可怜兮兮的声音！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每天我都在等，等他回家伺候他洗漱上床才能安心；或者他不回家时，收到他的信息也才能放松下来，我像一个定制机器人，生来就为他服务，除了不能生孩子，事实上，我无法生育，这是和他结婚五年来耿耿于怀的事情！

结婚第二年，一纸报告单摔在我面前，同时摔门离去的还有冯晋的父母和姐姐，冯晋走过来把我从地上扶起来，紧紧搂在怀里，一叠声的安慰道：“烟儿，没有关系的，我们两个作伴，我们不需要孩子！”我的颈窝上一滴滴水痕流下，冯晋哭了，不知道是心疼被他妈妈狠狠推到在地上的我，还是因为我不能为他生孩子而难过，而，这些都不重要了！

拿起一片安眠药含进嘴里，无法形容的苦从味觉细胞渗进了灵魂，和以往冯晋不归家的每一个夜晚一样，我会含上一片对我不起任何效果的安眠药，拿上车钥匙，开车上绕城高速，在车流中让自己精神紧张起来，然后随便找一个出口下高速，在路边停一会，狠狠的哭一场，累了，清醒了就回家了！

今晚如常！

不知道开到哪个出口，只看见高高大大的收费牌楼，直接etc就下了高速，依旧是狠狠的发泄，茫然的发呆，浑然不觉今天特别的安静，没有大货车呼啸而过带起车身的震动，没有对向车道闪烁的车灯，我沉迷在自己的悲伤中，一直沉迷·······

等稍微清醒的时候，看向仪表盘，显示已经凌晨两点，我调正坐椅，启动车子，望向后视镜，还好眼睛不会很肿，回去睡一觉就好了！

手搭上方向盘的时候，我楞住了，这不是我的手，这双手白皙细长，还涂着红色的指甲油，一阵冷汗从脚底窜上来，我的大脑瞬间回放。

刚才，刚才镜子里出现的不是我的脸，我是单凤眼，一哭就会肿得象个桃子，那张脸却是好看的双眼皮，还带着妖冶的妆。

我的双手不自觉的抖动起来，就好像低血糖的时候一样，不能自己控制的抖动，幅度越来越大·······

不对，车也不对，我的车是大众，那是冯晋结婚一周年送我的礼物，这辆车方向盘的中间是个奔驰的标识，仪表盘不对，坐椅不对，我疯了一样环顾四周，这不是我的车，绝对不是我的车，我的车在哪里？

恐惧让我缩成一团，隔着车窗都能感受到外面的荒凉与安静，或者说寂静，仪表盘上的灯没有熄灭，在车窗的倒影里，我看见了一个留着大波浪头好看的侧脸，我的脚也开始抖动起来，大腿也跟着颤抖，腿上传来的紧绷感引得我低头一看，我身上穿的是一条大红色的连衣裙，包臀的造型把我的大腿并在一起，一条黑丝袜紧紧的包裹住我的双腿，红与黑的搭配，在昏暗的灯光下有着妖异的性感，腿的尽头是一双高跟鞋，黑色的，在黑色丝袜尽头延伸出一个尖头，脚背绷直的弧度来看，鞋跟并不低！

不对，我出门前穿的是运动套装，冯晋的妈妈不喜欢我穿裙子，我常年都是衣服配裤子，很多都是运动套装，我是不会穿成这个样子的，性感黑丝，在冯家直接可以归于大逆不道了！

不对，一切都不对，我大口大口的呼吸，不敢再用眼神去瞟车窗上的影子，那是树的影子，对，肯定是这样的！

后视镜里的样子应该是哭蒙了，看花眼了，那么穿着，只有梦游能解释了，那，车，车要怎么圆？

我闭上眼睛，颤抖的伸出手放在头上，从头发开始，额头，眼睛，鼻子，嘴巴，脸蛋，手每往下移一寸，传到大脑的影像就更清晰一分，这绝对不是我的脸，我对自己很熟悉，这张绝对不是我的脸，我用力扯了扯头发，疼痛的感觉清晰的传来，不是假发！

后视镜里，那个化着妖冶妆容的脸呈现在我面前，我摇头她也摇头，我点头她也点头，我狠狠的甩了自己一巴掌，镜子里的她脸上也出现了一片红晕，一次次试探，一次次求证的结果就是，镜子里的人是我，我还是我，那我呢？我自己的那个身体呢？

拉开车门下了车，这是一个陌生的地方，它不存在于我记忆中的任何一处，为了保险起见，我平时下高速都不会离高速路口很远，便于我随时能回家！

但是，这里没有任何人烟，没有大路，除了我下车时踩踏乱石地面的慌乱，没有任何声音！

恐惧涌上我的心头，转身上车，一次次的按启动键，踩下油门，车子就是纹丝不动，只有仪表盘那背景灯光亮着，手机，手机，我在车上翻找着手机，在坐椅下，终于摸到了那个长方形的物体，可是，没有电，没有一点点电量，开机都开不起来，我记得我出门前手机电量是满格的，我还在自嘲的说：手机电量充满，就是为了收一条信息，很可笑！

现在，它静默了，和车外的一切一样，静默······

时间仿佛静止，仪表盘上的数字还停留在一开始的两点，我在车里却像坐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各种确定不确定的想法灌满我的大脑，我逐渐冷静下来，不能坐以待毙，是哪里出了问题，坐在车里是找不到答案的，我要出去！

打定主意，把手机塞进胸衣，脱下高跟鞋，扯下丝袜缠在手上，把高跟鞋反拿在手上，赤着脚向着车边隐隐的小路上进发，脚上不停，脑子也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