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4. 神力天使（1 / 1）

可能有两个时辰那么久，才感到海蛇静止了。这下面，简直就是沼泽，四下浓稠泥泞。希林睁开眼，什么都看不见。他伸手乱抓，好像摸到一双手，用力朝自己的身体拉，却发现这是一双枯骨。

“撒耶坦？”喊不出声音，希林在心里默默地呼唤，却听不到任何回应。吃力地摸索着四周。令人窒息的巨大压力下，少年的神志时而清晰，时而又有些模糊。他的眼前略过了一幕幕海中的激战。

无数飞在天空、像蜜蜂一样擅动翅膀的的战士们聚集着。层层叠叠、遮天蔽日。

“那些，就是天使吗？”

少年又看到巨大的海蛇在浅浅的水潭中扭动、哀嚎。地表划出一片浅滩。

“我站在这里……”

希林也明白，自己在一段记忆里。这是一段来自于天使的碎片组成的记忆殿堂。他的视角以上势下，与无数天使并肩而立。环顾那些天使，他们的脸大多和人一样，上身穿着战士的袍子，外挂黄金的扎甲，边角饰以龙鳞。天使的武器，也多是长矛、弓箭，与当时的古代人类战士无异。

希林这时还不晓得古代人的穿戴，他以为这就是另一种部族的风格。

再仔细看，天使背上大多有两道闪动的光束，有些尺寸非常夸张，超过一丈，比天使本人还要巨大。更有甚者，背上有十余道光束，从肩胛骨下面喷涌而出。这是光芒之翼，天使的特征。

也有些战士不完全是人类的形态，有兽首人身类似于巫祝的形态。

希林左顾右盼，突然看到一张熟悉的脸混在众多天使当中。

“撒耶坦！”少年惊呼道。

这张脸千真万确就是撒耶坦。他的白头发还没有现在这么长，发型中规中矩，身上穿得也朴素。他没有光芒之翼，手揽着一个天使的脖子悬浮在空中。

这一段分明是记忆组成的幻觉，撒耶坦听到了呼唤，竟然瞟了希林一眼。

希林有点好奇自己是什么。他似乎也是个有光之翼的小天使，穿着黄金扎甲，手里握着长矛。光之翼非常好玩，少年悬浮在半空中，能靠自己的意志扭动一只光翼，四处摸索，骚弄旁边的同伴。

光之翼甚至有某种触感，能清晰地感应到自己触碰的人或物品。

“这究竟是什么啊？”

将光翼的末端落在手心里，只看到一束浅浅的光芒。其中有流动的微小闪光，一丝丝地走向末端。这些是活着的光芒！用力紧握，却什么都没有抓到。光芒穿过手掌心，继续以原本的形态汇集。

“真好玩，明明看得见，却摸不到。”

希林在队伍中摆弄自己的光之翼，心情愉快地开着小差。他还把手伸到背后，摸了摸自己的肩胛骨。产生光芒的部位，摸起来没有任何不同。无论是手掌还是衣服，光之翼都能够穿过去。

希林这一双光之翼，算是默认款式的，颜色类似于晚霞或是烛光。再看别人的，有些光翼真是独特而又漂亮！有一个全身漆黑的战士背着荧光豆绿色的十二条光之翼；还有人是暗紫色的，有人是鲜红色的。这些家伙个个都挺得意，就跟穿了耀眼衣服的凡人一个味。

玩得不亦乐乎，希林都没注意地上的情况。突然一声巨响，把少年下了一跳。地面上站着一名更大的天使。有多大呢……十个自己那么高吧。

希林都不太相信自己的眼睛。可是看地上那棵树，怎么说也有三丈高了吧，都没到这位天使的腰。他是名符其实的巨人。因为希林站得远才能看清这个人。

巨人天使和十丈粗的海蛇比起来，还是孱弱了那么一点。这海蛇如果愿意，可以竖着把他吞了。

海蛇试图从浅滩逃走，巨人天使与之激烈地搏斗。巨人手里握着一柄骨质短剑，按照形状来说是短剑，实际长度可是超过了三丈。看一头的股骨头形状，这没准是另一个死亡巨人的大腿骨磨成的。大概世上没有可供巨人使用的钢铁或木头，他的武器便是同类的腿骨。

短剑反复刺穿海蛇的皮肤，暗红色的血液充满浅滩。

每当大天使刺出一道伤口，众多小天使就像蚊蝇一样扑上去，接力地刺击伤口下面的皮肉。

海蛇在痛苦地翻滚过程中，于地表划出了一片凹痕。希林恍然大悟，这不就是德里纳海么！原来当初就是这样形成的！再看下面还有许多居民房屋，也被海蛇的身体卷覆，无数残骸碎片漂在血水混合的海中。

“可怜那些凡人。天使在战斗时无从估计他们。对他们来说，相当于经历着无法预测的天灾吧。”

海蛇痛苦地打滚，发起最后一次冲锋。这次，巨人天使也拦不住它了。希林在天上也看得提心吊胆。

这时，地面上突然隆起一座高山！哦，那不是一座山，是一只巨大的手臂，从地面的缝隙里伸出来，冲破土壤形成了小山。这个手臂如此巨大，仅是小臂的高度，就已经超过了那位巨人天使。

巨手一把握住海蛇，将它按在浅滩。

巨人天使则趁机搬运地上的泥土，将浅滩与大海分开。

海蛇痛苦地哀嚎着，它的嘴巴像人，声音也类似于一个歇斯底里的人。造物者在设计这种生物的时候，可能用了某个人类的下颌以及脊椎骨随便捏的吧！

希林能够感应到周围的心声。不间断地有人低语：“太阳出来了，晒干海蛇的皮肤，它就会干涸而死！”

不仅有天使的声音，希林甚至感应到了海蛇的声音！重复着痛苦、诅咒以及求生欲望的混乱声音。少年有些错愕。

海蛇出逃无路，入地有门。它甩着脑袋撞开地上的淤泥，扭动全身，硬是钻了进去。周遭的海水旋转着涌进去，一大片血海最后剩下了一汪池塘。

“走啊！我们冲进去！不能让它活着出来！”天使的群体互相传达着这样的心声。紧接着，无数天使成群结队地飞下去，冲进海蛇留下的窟窿。

“不要进去吧，你们疯了吗！”希林弱小的心声，淹没在众人的记忆中。回头望，撒耶坦可不傻，呆呆地悬浮在半空中，目送天使们送死。

希林的身体随着众天使冲入水中，不断下沉，一直冲到深邃的海底。直到四下一片漆黑。

“天使也会死亡吗？”他心底泛起一阵悲伤，眼泪不知不觉从眼角滑落。这才意识到方才的自己不是自己，而是身旁枯骨的一段记忆。无数悲伤的记忆碎片被压制在这片海域深处。

不晓得撒耶坦有没有得到他需要的灵魂。这家伙消失得无声无息。希林想要离开这里。他能感受到重力，知道哪一边是“上面”。于是少年扶着手边的枯骨，在淤泥中摸索攀爬。这个过程不晓得还要多久。但只要他活着，就有重见天日的希望。

也说不清过了多久，少年觉得身体周围的枯骨也在动弹，有些手臂还试图抓住自己。他才明白，这里已经是往生界了。撒耶坦又和自己玩了那个把戏，开启巨大的结界，将一切都送进往生界。

往生界无所谓时间流逝，希林终于露出头之后，只看到一片天使残骸挣扎的往生之海。从前那些光鲜的生命如今只剩下枯槁形骸，光之翼无影无踪。有些天使分明还在动弹。这一万年的苦难，对他们而言真是不公。

往生界昏暗的浓云在天空翻滚。微弱的光亮来自远方天际。希林蹲在某个天使的头顶上，自己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向远处看，海蛇的头露出往生之海，已经不动弹了。同样拉出一条长长的影子，造型很是凄凉。

“又回到这里了。这一次，又该怎么回去呢？”

少年叹口气。

往生界究竟有多大，究竟自己在哪个位置、祭坛和往生树这些往返的节点在哪个位置，少年一概不知。

他呆呆地坐着望天。一筹莫展的时候，听到头顶有乌鸦在叫。

“嘎——嘎——”

“嗨，老伙计，帮个忙啊？”少年朝乌鸦挥手。

乌鸦俯冲向下，略过少年额头，将他推倒。少年还有点生气。当双手触碰到身后的时候，他才明白：是水、海水——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