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劝说（1 / 1）

蒋先生回来时立冬已过去好几日。然而他未见陆珣亦，反而先将丁香叫来。

“丁香姑娘，这个是否符合你所说。”

蒋先生拿出一副假肢，放在桌子上。

丁香真真吃了一惊，时间过去这许久，她以为工匠难寻所以这事便要不了了之，没曾想蒋先生一直在暗中努力。

眼前的假肢果然如她所说分成三段，衔接残肢的腔像是木头又像是树脂，虽然看起来有些硬但实际按压上去像有一层软膜包着；中间部位是一根如她食指般粗的铁条；最最复杂的是第三部分，也就是脚部，为让穿戴者走路更加自然，模拟足弓和发力方式做成之字形，若是现代可以用螺丝来链接，但在这里，丁香不知道是如何做到的。

她拿起假肢，假装手是残肢按压着模拟走路，脚部还算得上灵活，让她惊喜地是这些材料看上去笨重，但整体的重量却比想象中的轻许多。

“简直是一件精美的艺术品。”丁香忍不住感慨。

“不过，”丁香突然想起来，“这个是按照四少爷的尺寸定做的吗？”她印象中蒋先生并没未测量过。

果然，蒋先生摇摇头，“四公子生性骄傲，没有十足的把握之前不好给他莫须有的期望。”

“先生果然思虑周全，”丁香感到十分钦佩，她继续问到，“那接下来？”

“还得有劳丁香姑娘了。”

蒋先生笑着拱手。

丁香着实有些吃惊，“先生这是做什么？我，我还能做什么呢？”

“打造一副这样的假肢需要个把月时间，而且尺寸极为重要，需得让工匠亲自来测量，否则其中些许差错造成的后果姑娘最是清楚的。”蒋先生语气温和却不失认真的说道。

“先生，是要我……去说服四少爷？”丁香突然有些结巴。

“有劳姑娘。”蒋先生也不废话。

丁香感到压力巨大，倒不是她不愿意，实在是先前她因此差些没被打死，心中始终是有阴影在的。

于是她再次尝试推脱，“先生，您是四少爷的老师，他十分敬重您，我觉得，还是您说会让更易四少爷接受的。”

“非也，”蒋先生若有所思，“四公子心思深，我或者侯爷、世子爷来劝说，均有命令之意在，即使答应了他也不一定能用地顺心顺意，但由你出头便不一样。”

丁香脑子一时没转过来弯，有什么不一样的？

但蒋先生的话显然是经过深思熟虑，既然如此她便也不再纠结，爽快地接下了这门差事。

事后她自己细细想来才明白其中的道理，她不过是个下人，借由她口说出来，不管陆珣亦接受与否，他的师长都可做下一步打算，不会因此伤了他们之间的感情和面子。

而对丁香来说，这种事情做的好就是立功，做的不好，大不了再挨顿打就是了。如今陆珣亦脾气也已好许多，恐怕连打都挨不上。

不过丁香倒也没有贸然行动，而是寻了一个合适的时机。

这日，陆珣亦正在书房看书，无意间看到书架上的竹简和自己看的正好是同样的内容，便命丁香拿过来。

“四少爷，纸张如此轻便，为何还要记录在竹简上呢？”

丁香将竹简放下，装作一脸疑惑地问。

陆珣亦随口答到，“纸张出现不过，此前数竹简最为轻便，再往则是用石刻法。”

“石刻？”

丁香故作惊讶，扭头看了看门外的石壁，“石头这么笨重，可怎么传阅呢？这么说来，竹简比石头好，纸张比竹简好，都是越来越轻便，如此一来更多的人就能学到更多的东西，真是了不得，不晓得以后会不会出现更好的东西呢？”

陆珣亦察觉到异样，便抬头看她。

“今日怎么这般聒噪？”

丁香莞尔一笑，“我这不是听了您讲解这文字记录工具的变化，发现人真是聪明，少爷，您觉得人和动物的区别是什么呢？”

陆珣亦反问，“你说？”

丁香回答，“我觉得区别在于人会使用工具，而且能让工具越来越好用，就像拐杖轮椅也都是人的创造，能让生活更方便。少爷，您觉得我说的对吗？”

陆珣亦皱眉，“到底想说什么？”

丁香觉得差不多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我要真说了，少爷不要责罚我。”

“说。”陆珣亦有些不耐。

“先前奴婢提到的假肢，蒋先生有心记了下来，花了诸多心思，用了许久时间寻到合适材料，还找到能工巧匠打造出了模型。只是？”丁香故意停顿。

“只是什么？”对方问到。

“只是这模型不一定适用于少爷，若想得到效果，须得由工匠亲自测量，不得有丝毫差错，所以需要少爷您……同意给您量身打造。”丁香这番话是低着头说的，她怕看到陆珣亦变回之前恐怖的样子。

良久，面前的人没有丝毫动静。

待丁香准备抬头偷瞄一下情况的时候，修长的手指捏住她的下巴，一把抬起来，正对上的是弯腰凑到跟前的陆珣亦的脸。

因为离得近，丁香都能感觉到他的呼吸洒在自己脸上，连睫毛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陆珣亦用食指搔刮着她的脸颊，徐徐开口，“难道在你们心中，我就如此性情乖张、不知好歹？”

丁香心狂跳不止。

“不敢不敢。”

话说出口，才发现声音是微抖的。

“哼。”

陆珣亦将她的脸甩到了一边，直起身来继续看书，放佛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丁香征征的，难道这就是已经同意了？

她先前做了那么多的心理建设，百般思考如何巧妙地设计场景以便于将话题引导到需要的地方，看来是真的派上用场。

天知道她费了多大劲才找到那本恰好的书简，若是当时陆珣亦没注意到，她就真的竹篮打水一场空。

不过她转念一想，是不是真如陆珣亦所言，他们对他偏见过重了呢。

也许不需要这么多套路，拿出真诚和关心来，他也是会同意的？

想到这里，丁香心里突然有些愧疚，她缓缓起身，对陆珣亦行了一礼。

“少爷，我原不该如此试探，只因伺候您的这段时间，深知少爷为此所受的磨难之深，所以才会这般小心。今日得见少爷已然能够正视，心胸开阔令我望尘莫及，今后断不会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惹得少爷不快。我这就回禀了蒋先生，希望这假肢能让少爷恢复如常。”

丁香一字一句地将心里话说完，陆珣亦沉默良久，未见抬头地说：“去吧。”

话虽然简短，但却让丁香提起来的心放回了肚子里，她欢欢喜喜地行了礼便小跑着出去了。

待她走后，陆珣亦撩开下摆，看看自己空荡荡的右脚，有些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