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智通大师（1 / 1）

转眼又快过年，太学停课放假。难得像以前一样，蒋先生要么到院子里授课，要么带他们出行。这日天气虽冷，但难得阳光是好的，于是他们便走远了些，到城外青龙寺找智通大师对弈。

尽管陆珣亦看起来和往常无异，但他拇指和食指对搓的小动作暴露了他的紧张。丁香悄悄挪到蒋先生跟前，拽拽他的衣袖，压低声音问，“先生，少爷他是为何？”

蒋先生也压低嗓子回她，“四公子和智通大师神交已久，第一次见面难免紧张。”

丁香诧异，正想问怎么个神交法时，陆珣亦咳了两声，“你们想说什么就说，不用这般嘀嘀咕咕。”这傲娇的神情，让丁香难得捕捉到了他孩子气的一面。

既然自家少爷都放话了，丁香索性放开声音，“先生快跟我说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蒋先生嘴角挂起神秘的笑容，他右手拿起合起的折扇，轻轻地拍到左手上，“还记得起初四公子不肯见我时，让你送过去的纸条吗？”

“记得。”丁香点头。

“那上面，”蒋先生故意拖长音，“就是智通大师布下的有趣棋局。”

“怎么个有趣法？”丁香兴致勃勃地追问。

“这个嘛，”蒋先生故弄玄虚，“我看你得自己去问智通大师了。”

“啊。”丁香叹气，蒋先生什么都好，就是爱时不时捉弄人。

去青龙寺的路上正经过报国寺，这是京都远近闻名的大寺庙。先帝尚佛，寺庙随处可见，但这座可是由官家出资建立，每年都有足额的拨款，而且香火极其旺盛，听说最兴盛时光登记在册的和尚都有近万人。丁香虽没有去过，但木辛随着小姐进去过，回去之后抓着她们好一顿讲，说什么大殿、佛像甚至树木都是金子做的，要多奢华有多奢华。

丁香掀开窗帘望向外面，远远地看到一片红黄相映，烟火顺着金色塔尖指引的方向一直冲上天空，远远看都能感觉到金碧辉煌，果然名不虚传。

但她也就看了一眼便放下窗帘，一来是她对寺庙本就不感兴趣，二来官家寺庙又藏有这么多财富，就算外表看起来多么神圣，内里免不了被俗世污染。

蒋先生将她这一系列举动看在了眼里，嘴角露出一丝不明所以的微笑。

经过报国寺又走了一阵子才到青龙寺，不似报国寺那般富丽堂皇，青龙寺青砖碧瓦，唯一气派些的青龙塔也不过是被矮小的房屋衬托的。虽然如此，但这里的清净和灵性倒是让丁香喜欢。

他们从马车下来，有小和尚直接引了他们到禅房去，一个胖乎乎的和尚正坐在桌前，和气地对他们笑着。

“老衲近日伤了腿，就不起身见礼了。”智通大师坐在位置上，边说边右手单手立掌。

几人向大师行了礼，智通便对陆珣亦说，“想必这位就是陆施主了，果然气度不凡，听说你早已解开棋局，不过老衲今日还想亲眼一见。”

说罢，智通对陆珣亦做了个请的动作，陆珣亦上前坐在了他的对面，小和尚搬来椅子给蒋先生坐。

丁香跟着上前站在陆珣亦旁边，听到智通大师说当日的棋局，她伸长了脖子来看。不看不要紧，一看她不小心噗嗤一下笑了出来，因为那个棋局摆出来的形状，非常像一个缩着头的乌龟。

这下可好，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她这里。

“这位姑娘一看也是有慧根之人。”智通大师对丁香说。

闻声丁香抬头，正好和智通对视，对方因为胖挤得眼睛都快成一条缝。但就是这么一双眼睛里射出的光，让丁香感觉到了灵魂被扫视，恍惚之中她甚至听到了一个声音，那声音在说，“看来姑娘是有两世记忆之人。”

她像是被惊雷劈中一般愣在原地，回过神后，看到其他人神色正常，彷佛刚刚一切是她的幻觉。

“丁香姑娘确实有灵性，”蒋先生在一旁接话，“皱眉报国寺，笑对青龙寺。”

“哈哈，”智通大师大笑了起来，下巴的肉也跟着颤抖，“当今圣上可不如先帝那般推崇佛教，这报国寺的奢华怕也快到头了，里面那位整日给别人消灾解难，也快要轮到自己了。”

丁香有些目瞪口呆，本以为寺庙大师应该是庄严仪态，没想到这位竟这么放荡不羁，不过倒也合理，如果不是他这样子的性格怎么能布出“王八棋局”。

“扯远了，”智通大师扭过头来，“公子久等了，先落子吧。”

陆珣亦点头，自始至终他的注意力都在棋局上，听到这话他将手执一棋，落下一子。丁香在一旁看着，惊奇的发现“乌龟”脑袋竟然被放了出来。

“不错。”智通大师高兴，但再出一步，把对方子吃掉，脑袋又没了。“这叫‘一伸一缩’。”他开心地说。

陆珣亦全神贯注地思索了一阵子，放弃乌龟脑袋部分，转而将龟壳挖空，成了一个“回”字。

“陆施主甚是灵活，一点都不像蒋施主说的爱钻牛角尖。”智通大师边说边继续落子。

于是俩人就这么一来一回对弈，棋局早已从乌龟缩不缩头变成了黑白较量，丁香看不懂，只能观察几人的状态。蒋先生是观棋不语真君子，陆珣亦在全神贯注时一向沉默，就如此衬托的智通大师十分话痨，几乎每步棋他都可以扯上一两句，可没有人接他话。丁香觉得怪尴尬的，不过当事人镇定自若。

一盘棋下完已到用膳时间，观战时间过长丁香已经没有兴趣弄清楚到底是谁赢了，最主要的是她怕自己问出来，又要引得智通大师一大堆话。

小和尚给智通大师端来了饭菜，又引着他们到斋堂用餐，虽然是清粥小菜但也十分爽口，只是丁香就纳闷了，每日吃这些是怎么把大师吃成一个大胖子的。

饭闭，他们又随小和尚到禅房喝茶。

下午时光他们便未再对弈，而是聊起天来。智通大师实在是个有意思的人，他对世俗之事了解的不像是个出家之人，可就算大谈特谈，总能在关键时刻返璞归真，让人觉得出一些禅意。他们三人天文地理、朝局时事甚至连炼药修真都有聊到，丁香在一旁听的也是津津有味，直感慨若不是有技术加持，现代人还真赶不上古人的智识。

临近傍晚，众人请辞。智通大师连说了三句痛快，便拱手告此。因为腿上有伤，他便没有起身相送，不过就算腿是好的怕也会懒得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