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再相遇（1 / 1）

十年未见，顾悦已经许久都不能完整的忆起陆珣亦的音容样貌，但是今天，当这个人原原本本的站在自己面前时，顾悦竟发现自己能够清楚地感知他的每一处变化。

身量高了一些，面部的轮廓更加硬朗，那双桃花眼依然动人，但少年时期眼底的忧郁不再，被一汪不可预测的深潭覆盖。眼角多了几丝皱纹，眼窝处颜色也深了许多。这张俊朗的面容让人难以相信眼前之人已过而立，可他周遭散发出的沉稳气息直让人觉得年岁要更长。

没见到人之前，顾悦很是抗拒，不知该如何面对。但在见到人的这一刻，一切的迟疑和担忧全都烟消云散。

“听说，你找我？”他的嗓音愈发低沉，听在顾悦的耳朵里似是一声惊雷，炸地她全身发麻。

不知怎的，眼泪像不受控制一样硬要夺眶而出，顾悦不愿相见时刻自己哭地狼狈，于是拼命控制，导致整个身体都抖动起来。

“呜。”

顾悦眼泪决堤而出的那瞬间，整个人不争气地扑进陆珣亦怀里，比起他活生生站在自己眼前，丢人又有什么了不起的。

陆珣亦被撞地身子往后倒，身边的护卫立刻做了前冲姿势，陆珣亦一面稳住身子一面伸手制止，护卫紧急刹车站在原地，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顾悦自然没看到这一幕，她的眼睛已经被泪水给糊住了。

陆珣亦就这么任她靠着，良久才开口，“先回去吧，我还有事处理。”

哭也哭过了，顾悦这时回过味来，知道自己有多失态。她窘地头都不敢抬，更不敢看向陆珣亦，“哦，哦。”

陆珣亦身边的一个护卫将顾悦带到了王府别院，在管事的诧异的眼光下，她被带到东院休息并等待陆珣亦。

“丁香姐姐！”石亭虽然脸色苍白，但表情很是喜悦，拖着还未痊愈地身体就跑了进来。

顾悦拉他坐下，“小心点，别让伤口崩开。”

石亭眼睛一刻都不离顾悦，“丁香姐姐，真的是你吗，我不会是在做梦吧。还有你，你到底是人是鬼，我们早以为，以为你死在了护国寺那场爆炸里。哎哟，当时没找到你的尸首，老爷，哦不，少爷不信你死了，生生找了几个月，人整个憔悴了一圈。”

连气都不带喘的，石亭一下子说了一车的话。顾悦没能够插上嘴，只能在一旁听着，听说当时陆珣亦找了自己几个月，她的心被狠狠刺痛。

“丁香姐姐，”石亭继续说，“你是怎么活下来的呢？又怎么跑到大理来了呢？为什么不回侯府呢？你知不知道少爷有多伤心？”

这一连串的问题让顾悦哑口无言，她故意借此机会离开侯府，而且若不是这次遇上，她有意愿此生都会跟侯府断了联系。可她怎么说的出口呢，或者说出口后又怎么回答“为什么”这一问题呢。

“你真是一点没变呢，还是这么多话。”顾悦转移话题，“少爷近年来如何？”

石亭还是这么好糊弄，他立马像忘了自己刚刚的提问一样，转而说起陆珣亦的近况，细细地讲他娶妻生子、在官场沉浮的事情。

“所以吏部如今推行的官制改革让少爷树敌颇多，你们从京都出来这一路也是凶险万分？”顾悦皱着眉头问。

“是呀，”石亭指指自己的背部，“前些天还遇到偷袭，幸好老爷当时不在我被人认错了，不然受伤的可能就是老爷了。”

“京都有护卫军不是更安全些，为何要出来？”顾悦不解。

“我也不知，”石亭摇摇头，“听说本来是要派兵部的人来，但是老爷去找了兵部尚书，主动要了这一差事。”末了，石亭又补了句，“但无论老爷做什么，我都觉得是有老爷的道理的。”

朝局之事顾悦一向不甚关心，先前是听赵硕提过一嘴官制改革的事，恍惚记得他说是吃力不讨好，但没想到竟然如此险恶，更没想到推进此事的是陆珣亦。

两人不知说了多久的话，天色渐黑，陆珣亦终于回来。他的鞋子沾满了泥泞，连官服上都溅上了污渍。

“老爷，”石亭蹭一下就站了起来，“小的马上服侍您梳洗更衣。”

陆珣亦摆摆手，“身上有伤歇着吧，管事的会安排。”

石亭对陆珣亦一向言听计从，偷瞄了下顾悦之后，便乖乖退下。

石亭刚走，管事的就带人端了热水和茶点进来。

“东西放下就去吧。”陆珣亦开口。

管事的也偷瞄了下顾悦，回了句“是”便带着下人离开房间。

现在，屋内只剩下了两人，顾悦从他进来开始就像根木头一样立在一旁，假装自己在隐身。而陆珣亦也放佛没有看到她一样，自顾自地做事情。

终于，当他坐在榻边脱假肢时，顾悦走过去蹲下，“少爷我来吧。”

只见她双手灵活地配合着，很快便脱下了假肢，除去了衬袜，看到残肢上已长出了许多老茧，她有些心疼地轻轻抚摸。

陆珣亦从上方俯视着顾悦，头发简单地用木棍挽在后脑，脖颈处的皮肤暴露无遗。虽说她因为常年劳作不如当年精致水嫩，尤其是那双手上布满了老茧，可顾悦身上依然保持着少女的灵动与纯粹气息，让陆珣亦心底的水波轻轻浮动。

“少爷，给您更衣。”

虽说顾悦不做服侍人的已经好多年，但面对陆珣亦，这一切就那么自然而然，每一个动作、每一处细节都与之前无二致，放佛她从来没有离开过一般。

做完这一切，陆珣亦换回了常服，烛光下，依然好看地让顾悦挪不开眼。但他浑身散发出的成熟气息，又让顾悦有些羞怯。

“如今，是不是该称呼你为顾悦，顾姑娘。”陆珣亦喝了口茶，对她说了自进屋后的第一句话，这声音没有丝毫情绪，听得顾悦浑身发冷。

她感受得到他的怒气，因为心中有愧，顾悦低下头并没有反驳。

“砰。”茶杯重重地摔落在地上，水花四溅。

“那刚刚服侍我，还真是委屈顾姑娘了。”陆珣亦这次的声音明显带着冷意。

顾悦抬头看了他一眼，又快速低下头，脑海里都是陆珣亦那双好看的桃花眼，因为生气染上了红粉色，竟然有一丝妖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