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离开（1 / 1）

“欢儿，咱们这是去哪儿啊？”夜色正浓，农工突然被顾悦从被窝里叫了起来，睡眼惺忪地穿衣服。

顾悦见他的手抖得厉害，便上前帮忙，边整理边说，“爹爹，你先前不是说想去西南看看哥哥，咱们今儿就出发。”

“嗯？这么突然吗？”他的声音很是迷惑。

顾悦没有细细给他解释，只是糊弄地说，“前两天都已经说好了，爹爹你怕是又给忘了。”

农工挠挠后脖颈，一脸弄不清楚的样子。

“好了，咱们走吧，马车在外面等着呢。”

顾悦拉起农工的袖子，但对方钉在原地不动。

“这就走啊？可我，还什么都没带呢？”

顾悦又糊弄到，“东西昨天就已经收拾好放到马车上了，其他的不用带了。”说罢，不由分说地拉起农工往外。

“是吗？”农工咕哝了一句，看自己日常穿的衣服还在架子上挂着，感到有些不解。不过看顾悦着急的样子，怕又给自家闺女添麻烦，便乖乖地跟着走了。

在夜色的掩盖之下，一辆马车往城外疾驰。与此同时，刑狱大门之外，一前两后三个身影也缓缓移动起来。走在前方的男子拄着拐杖，手上铐着枷锁，身形落魄。

半月之前，由京郊官吏冲突引发的党争之案落下帷幕，共牵扯京都地方官吏近万名，处理千余人，罢免百余人，流放数十人，斩首六人。

而陆珣亦，就是其中被流放的一员。

身为皇亲国戚，如何处置陆珣亦曾一度在朝上引起激烈争辩。因削冗令而得罪过的官员，在朝堂上群起而攻之，列其罪状有结党营私、败法乱纪、蠹政害民，总而言之就是罪无可赦。另外一派则表示其所做之事虽引起一时之混乱，却革故鼎新、整顿朝纲、利在将来，即便在这中间有行事不当之处，也不可一律抹杀。

朝堂上的热闹只能是看看而已，真正起作用的还是朝堂之外的多方博弈，这当中，皇后、靖安王、曹丞相、侯府各起到多少作用，就不是外人能清楚的。

不过，这些不是京都百姓最津津乐道的。

“哎，你们听说了吗？就侯府的那个四少奶奶，因为丈夫获罪，真的带着儿子去上吊。”

“怎么这么想不开，侯府又没有分家，就算丈夫被流放了，她还有侯府养着。”

“啧啧，这女子倒是难得，有节气的很，比他那丈夫强多了。”

“可拉到吧，还节气？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明摆着不愿意跟着丈夫吃苦，这叫不守妇道。”

“怎么说话呢你，人家名门望族出身，最是看重气节，出现这种事情就是奇耻大辱，以死谢罪是有骨气。”

“我怎么说话了？那个四少奶奶死了吗，不是没死吗，还装模做样给自己弄个守寡的样子，这人啊，简直太虚伪。”

“听听你都说的什么话，好端端往人家身上泼脏水，我跟你说不着。”

“我跟你也说不着。”

卢先生关上了窗子，不再听街对面的议论声。这种事情不是非黑即白，功过自有后人评说。只不过他见过陆珣亦，那般人物如今落得这样的境地还是令人唏嘘。即便如此，依然有像顾悦这样重情重义的人不顾一切地追随，也不能说是不幸。

顾悦他们一口气赶了三天的路，才在一座小城里落脚。

农工已经很久没有出过这么远的门，也没有在马车上颠簸如此之久。身子很是吃不消，可她见顾悦心事重重的样子，便自顾自地忍着。

其实顾悦也能看出他的不适，但除了让他躺下休息之外也别无他法。靖安王派人给他口信，越早到安排好的地方等候越好，否则容易节外生枝。顾悦明白，万香堂的生意做的越来越大，她也被越来越多人所觊觎，要是想和陆珣亦一起安稳离开，必须尽快逃开那群人的势力范围。所以这一路以来，他就算再心疼农工，也依然没有让马车慢下来。

到达这座小城之后，农工不出所料的病倒了。幸好随身准备的药材足够，顾悦不至于太过手忙脚乱。

“欢儿，我已经好利索了，咱们怎么还不出发？”憋了好几天，农工终于问出口。

前面连着三天着急赶路，这下子倒好，一股脑歇息了一个月。饶是农工再迟钝，也慢慢觉出来了，这趟不是单单去看望农庆那么简单。

“爹爹再歇歇，这地方的桂花开的好，哥哥不是喜欢桂花酿吗，我打算再等两天桂花开了，好摘一些来做。”顾悦找了个理由来。

农工砸吧砸吧嘴，没有再说什么了。

他们投宿在城中唯一的一家客栈中，食宿都由客栈负责。这日午时，俩人正坐在客栈大堂内用餐。

“哎，官爷，住店吗？”

听到这个声音，顾悦猛地扭头看向门外。只见一个衣服已经看不出来本来面目的人，拄着拐杖，像蔫了的菜叶子一样，扶着拐杖低头躲避中午炙热的阳光。目光向下，他的左腿裤管，空荡荡的。

顾悦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佯装若无其事地样子继续吃饭。

农工也看到了外面的人，“哎哟，这是犯了什么事，怎么弄地这么可怜。”

顾悦没有接腔，只是拉了拉他衣袖，示意他吃饭。

“好嘞，各位客官，引您先去房里休息，饭菜稍后就到。”老板朗声说道。

这个客栈本来就很小，不过五间客房。其实楼上的客房更好，不过顾悦以农工身体不便为由要了下面的两间客房。用余光看到他们没有上楼，顾悦便知道他们的房间就在自己隔壁。

马车只赶了三天的路程，他们却用了一个多月，因为是用走的。

顾悦能想到这对陆珣亦是多大的折磨，他的右脚和左腋下肯定被磨地血肉模糊。她真的特别想，立刻就冲到他的面前，去检查他的伤口，去帮他清理，去让他不再受这样的折磨。

可现在还不行，她需要继续忍，需要假装不认识，需要慢慢地和他们套近乎。只有这样，才能最安全地接近陆珣亦，保护他、照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