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世事变迁（1 / 1）

时间的车轮一刻不停地向前滚动，房子建好了，果树长大了，人变老了。整个过程中经历了太多的艰难险阻，可珍视的人在自己身边，痛苦磨难便不觉得那么的苦。

经过多年的摸索，陆珣亦如今已是个种树好手，他种出的梨木甚至还要好过阿敏。如今任谁看到陆珣亦，会不觉得他是个地地道道的果农，哪还有侯门公子的样子。

“亦叔。”一个皮肤黝黑但是五官很是立体有点混血味道的小男孩跑到了他跟前。

陆珣亦原本埋头查看根茎的长势，听到声音后抬起头来，唤到“成文。”

小孩子正是农庆和阿敏的儿子农成文，现年五岁。从名字便知父母期望他能够善文，阿敏认为陆珣亦是这岭南学问最好的人，便送来给儿子开蒙。

“学堂今日这么早就放学了吗？”陆珣亦问道，今日应该是顾悦给孩子们上算术课才是。

农成文一蹦一跳地道跟前，“亦叔，鹊儿姐姐来了，姑姑让我来叫你过去。”

陆珣亦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放下工具，双手在衣服上一抹，便拉起农成文的手往回走。

他们走路速度很快，农成文好奇地偷偷盯着陆珣亦的左腿。之前看过亦叔左腿空空荡荡过，他是怎么又把腿给变出来的呢？他这个小脑袋瓜想不出来。

赶到会客堂时，陆珣亦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那里的陆鹊儿。几年不见，小姑娘已经褪去了不少娇憨之气，显得成熟又有魅力。

一看到陆珣亦，陆鹊儿便站了起来。

“四叔？”她有些不敢确定地叫。

顾悦在一旁笑着说，“我就告诉你，若是在外面看到你定认不出来，你四叔如今浑身包裹着乡土气息。”

陆鹊儿被她逗得想笑，却又十分有礼貌地忍住不笑。

这些年来，顾悦和陆珣亦相处的越来越像老夫老妻了，她开陆珣亦玩笑的样子，颇有些像当年杜师娘对齐医师的样子。

对此陆珣亦倒不十分在意，他开口问陆鹊儿，“你们可还好？”

陆鹊儿回答到，“四叔莫挂心，我和母亲一切都好。我们归来，父亲欢喜的不得了，如今天天跟母亲黏在一起，所以让我来跟您报个平安。”

陆珣亦心下略安。当年长宁郡主和陆鹊儿回北定侯府，路途惊险暂且不说，光是有人借此发作造谣北定侯和岭南勾结叛乱就闹得满城风雨。长宁郡主携女前往京都呈表圣情，才将事情平息下来。但随后圣上突然染疾过世，举国奔丧，长宁郡主和陆鹊儿不得不在京都住了下来。直到新帝登基，大赦天下，俩人才得以重回岭南和陆珣尔团聚。

这一波三折，她们整整离家五年。好在北定侯在临终前亲眼看到了女儿和外孙女归来，于长宁郡主来说也算是无憾了。

刚回家没多久，陆鹊儿便赶了过来，除了报平安之外，还要告知他们一个消息。

“四叔，新帝大赦的政令很快就会发到岭南来，到时，你便不再是罪臣之身。”陆鹊儿面向陆珣亦，声音虽然平静却难掩高兴。

陆珣亦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张开嘴巴，半晌才吐出一个字来，“好。”这声音轻的像叹息一样。

很难说内心没有任何波澜，但确实并没有很大幅度的情绪变化。如今他已是一老农，在这自己和爱人建造的世外桃源之中，没有人因他的代罪之身而看低他，将来也没有人会因为他脱去了这身份而高看他。是非对错，皆是以外的人评说，对他而言，已无多大意义。

这么多年未见，顾悦和陆鹊儿有许多话要讲，陆珣亦在里面略微坐坐听了听，便起身出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虽然困在这山岭之中，可外界的消息他还是从陆珣尔处知晓一些的。他自毁前程也要推行下去的削冗令，却在他被流放的第二年便已名存实亡。相反，由于国库日益空虚，曹丞相主张增加税收名目来进行填补，由此则需要更多官吏尤其是酷吏来执行，整个官僚体系出现明显的反弹，甚至比推行削冗令之前人员还要庞杂。

这件事情传进陆珣亦耳朵里的时候，牢城营的学堂已经设立，他正在进一步学习当地语言，好能够将良善、智慧这些品质植入当地孩子脑海中。得知自己当初的努力付之东流，他的内心世界有一块塌陷了，眼前的诸多事情在他眼里失去了意义，他整个人陷入了虚无之中。

现在回想起来，他依然会在心里自嘲，年近不惑的人了，竟然对这世事依然如此执迷不悟。好在顾悦一直陪在身边，没有特殊的举动，没有特别的安慰，只是按部就班地做着该做的事情。渐渐的，生存的强烈需要会让人淡忘很多东西。

到林场查看了自己的果树，又修修剪剪收拾了一阵，天色不知不觉已经暗淡了下来。他匆匆忙忙赶回去，想到晚上要给陆鹊儿接风洗尘。

半路遇上了石亭，告诉他陆鹊儿跟着几个孩子到附近寨子里去了，那里今晚上有聚会，他们都去凑热闹了。

回到住处，借着屋子里透出的模糊的光，看到顾悦坐在院子里，情绪很是低落的样子。

他先进屋将摘的一些果子洗干净，切成顾悦教过他的形状，然后放在盘子上端出来放到了顾悦面前。

顾悦心不在焉地拿起一个塞进嘴里。

“鹊儿，是告诉你有关齐摇光的事？”陆珣亦开口，低沉的嗓音在黑暗中仿佛有一种磁力。

顾悦点点头，不甚高兴地样子。

陆珣亦靠在她身旁坐下，揽住了顾悦的肩膀，“新帝登基之后，她便是皇后了。后宫深似海，有些事情也是迫不得已。”

顾悦突然扭头看向他，“你也是这么理解你姐姐的吗？”

摩挲着怀里人的肩膀，陆珣亦开口，“是，我不得不这么做。”

不知怎得，顾悦突然感觉鼻头一酸。“你可知，鹊儿越告诉我摇光如今太子妃当得多么得体，成为皇后多么众望所归，我心里越难受的厉害。”

陆珣亦将她抱的更紧了一些。

“她是齐摇光啊，难得的医药天才，”顾悦的声音有些哽咽“如今却在权斗道路上越走越远，曾经引以为傲的医术，如今也不过是权斗的一个砝码。”

看着顾悦这般难受，陆珣亦心里也不好受。他用已经布满茧和裂痕的手，轻轻地拂去她的眼泪，能做的，只是静静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