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一（1 / 1）

雨燕修炼至今满打满算还不足两千年，对于古老陈旧的往事所知甚少。如她这一辈里能晓得一些的也是从老一辈妖修们口耳相传里听来的，各种信息零散杂乱，更是真假难辨。就好比关于两千多年前为妖界抗劫，因救下妖界各族众生而一夜之间全部陨落雷劫的二十一位大妖，他们的事迹在妖界被传为佳话。

可小一辈们虽然听多了故事，可在版本无数的故事里，却无一个能够明确详说当年究竟是何等样的劫难，才然让妖界一夜间由强盛转衰弱，失去了他们全部能依靠的力量。

但有一点却相同，他们皆对当时逃去招摇山躲难的丹墨璃暗中鄙视，责骂她懦夫，对于她两年多年修炼却一直不能精进，拜尽天下山门无人一处肯收留，直言是天道对她的惩罚，是天地对她的厌弃。

雨燕出生距那场劫难已过去五百多年，自小听族中长辈说起过，所以她也曾一度这么想过。甚至当丹墨璃救她时，她都不曾觉得要心怀感恩。直到前几日她亲眼见到了故事里二十一位大妖中的穆氿与松云两位，她才知晓当年丹墨璃曾为妖界做过些什么。

可即便对往事几乎一无所知，修行也才不足两千年的雨燕如今都能成为妖界少有的大妖，是羽族的首领。就可想而知，当今妖界内的力量是多么薄弱，他们已再找不出一位修行能过五千年的妖圣了。

雨燕初闻这样的议论心中大骇，却也被丹墨璃的一番话给点醒，思绪顿时清明，惊呼道：“所以，你的意思是说，天道并非是在厌恶妖修是与天争命，真正想要做的是，灭绝妖界？”

她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娇界如今虽被归为异族，被认为是妖邪之道，只是因为妖存在的本身就是与天争命，才会被嫌弃，但尽管如此妖族也自古以来长存至今也。即使妖界内会有一些心术不正之徒，可放眼天地间，除魔界与神界不谈，其余四界中哪还没几个恶人。但天道就这样一概而论，试图灭绝整个妖界也太过霸道不讲理了。

丹墨璃抬头望同头顶上方，目前越过晴朗蔚蓝的天空，直视入九重天外的虚空里。她冷冷的对雨燕说道：“不是想要，而是天道已经下手了。当年妖界最后一批大妖尽数陨落之时，我们便猜到天道已在暗中实行灭绝妖界的计划了。只是，那时我们并不知道天道为何要如此对待妖界各族，而今，我终于明白了。”

雨燕刚想开口，就被她打住，“不过此乃天机，我不能告诉你。”

雨燕脸色苍白，她现下无力去管这些乱七八糟的因果，只胡乱的点头，追问道：“不能说就别说，免得给你招祸。但你必须告知我这之后你想如何做？你究竟要做什么？”

雨燕极为紧张的望着她，以至于她的手颤抖得拉不住她的衣袖。知道她心中存了死志，原以为那是为情所困，只是为那人，为此心中还气她不顾大局。可没想到事情竟如此复杂，她听了这些话，脑中一片混乱，却还是没能完全明白妖界现在究竟面临着怎样的处境。

但有一点她懂，阿璃想要为妖界争取一线生机，为他们以后的修行能不再被限制，为他们也能有修道圆满飞升的机会，所以，她要去做一件十分凶险的事情。

她要与天争道！

与神色慌乱无措的雨燕不同，丹墨璃的表情始终冷静自持，但与淡漠的表情不同，她的心底有团烈火汹汹燃烧着。

“接下来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妖界，你不用想着阻止我。总之，我们不能错过这千载难逢的机遇，势必要借此良机，哪怕拼尽所有也要为妖界各族众生争一个继续长存下去的生机。所以，这虽然是他的劫数，但同样也是妖界不可再有的机遇。”

雨燕被丹墨璃一直顾左右而言他的态度激怒了，抓着她的手连声质问道：“我不懂这些，我也可以不阻止你，我只问你！那后果你将会如何？”

丹墨璃释然一笑，轻轻拍着雨燕颤抖不已的肩膀，回忆起往夕种种心有不甘，叹息道：“当年他们拼尽一切也要保下我，一是因为我能自由出入招摇山，他们想借招摇山之力保护妖族，二是因他们推算出我可能会有一场机缘，这场机缘兴许能让妖界重回繁盛之期。所以在当年的那场劫难里他们没有牵连上我。而我，当然也不能辜负他们的期望。”

雨燕咬牙，她不曾明说自己的结果会如何，反而提起当年之事。可想而知，事隔三千年后的又一场妖界劫难，结果定然也不会比当年有多好。只是当年好歹还有同伴作陪，如今的她却只能孤身奋战，而造成这一切只因他们太无用了。

不禁低头苦笑，泪珠颗颗落进脚下的泥土，想到这些年他们的那些小人之心，雨燕抬手狠狠抽了自己一耳光。

丹墨璃忙按下她的手，斥道：“你这是作什么？这一切都只是我与他的缘和结，与你无关。”

雨燕所用力道之大，让脸颊上立时浮现一道红红的掌印，她万分羞愧的说：“我们一直都在暗中埋怨你，责骂当年为什么胆小怕事自己躲了起来，我们都将先辈的陨落全部怪罪在你一人身上。如今想一想，真是可笑至极。天道之意，谁能违抗。”

而且……她当年也不过才千年修为，彼时的她此现下的自己还年幼，他们是哪来的脸面去责备她，鄙视她的呢？

丹墨璃轻抚过她脸颊，指尖冰凉的灵力抹去掌印，声音坚定的说道：“我能。”

雨燕吃惊的抬头看着她，听到她轻声对自己说：“现在，此刻，你眼前的丹墨璃，已经能做到了。你信我吗？”

她哽咽不已的点头，想要说些什么，但在丹墨璃坚定不移的眼神里，她将所有的话都生生咽回去。现在说什么都是徒劳无用的，她的那些所谓关心的话也压根就帮不到她任何的忙。

“好，既然信我，那就按我说的去做。”

不远外，用于议事的偌大树屋内，妖界如今能说得上话的所有大妖全部到齐，无一缺少。

首位高台之上，一把用桃木新制成的太师椅恭恭敬敬的摆放着，那是她新神的身份与在妖界至高无上权利的象征。太师椅被漆成油亮的乌黑色，在宽大的椅背上刻有黑龙腾云，是依着那日丹墨璃化龙成功时，投射于天地间的龙影所绘成。扶手之上是她最喜爱的桃花，乍看下有些不伦不类，却十分投她所好。只是，若知晓她以后都没有机会再坐了，岂不是让他们白白忙了一场。

丹墨璃立在高台上，眉心处的半神之印流光熠熠，龙气与神息尽数露出，让高台下的大妖们不自觉间出自内心对她恭敬从命，他们垂首而立，待她端坐高位后，言行一致的向她行礼。这是她被封妖神后首次接受妖界各族众生的跪拜，可惜也是最后一次。

雨燕身为羽族的首领也跟随众大妖在高台之下行过三跪九叩大礼，只是与旁人满心欢喜不同，她只觉悲不自胜。

高居上位的丹墨璃望着下方投来的千百道敬重崇拜的目光，内心亦是五味杂陈。然而他们的信任与依赖也使得她再一次明白自己的肩上担负着不可推卸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