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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5 交易(1 / 1)


巡逻船只的探照灯像两条朦胧的缎带扫在渔船跟前百来米的位置,落在海面上印出一片椭圆形的黯淡光斑,那光斑又浅又糊。男人熟练地避开它们,往深海区中间的一处岛划去。

岛与黑暗融为一体,看不清轮廓,但是男人知道它长什么模样,白日里他见过无数次。原本岛上树木繁茂,成群的海鸟在这里筑巢,后来,海上临检队将靠东的一侧砍了大半,又撸去了西边的灌丛,最后只剩下嶙峋的山岩和陡峭的悬崖。这样,谁也别想依靠这座岛藏身。这一通下来苦了岛,也苦了鸟,能藏身的还是藏着身,只是换了种方法。

渔船逆时针绕过岛,刚一转过去,就碰上了一艘巨大的鱿钓船,船身上亮着零星的,像是夜晚街道的串灯,甲板上亮着一盏表示突发检修的硕大黄色警示灯。

巡逻船只的探照灯在它身上来回扫过数次,对它熟视无睹,好像,它天生就该浮在这里。

靠得足够近,才能隐约看见船身上用油漆刷着“京港普169号”,船两侧密集排列着自动钓机,盆大的诱鱼灯缀在船舷上。它通体由钢铁制造,金属独有的气味渗入空气,凝出一种凛冽的冰冷和血一般的铁锈味。

沈忘站在船头仰望它,油然生出人类渺小的感慨,然后在浓郁夜色的遮掩下登上它。

方一站稳,牛高马大的船员靠了过来,领着沈忘走下甲板,进舱。

随着两人下舱,甲板上那盏大黄灯熄了,串灯灭了,大灯一开,起锚了,轰隆隆响着朝东边驶去。

船舱内样样俱全,桌椅柜凳,生活所需,衣物鞋袜,样样不缺。如若不是轻晃着的船身,几乎就像在老旧小区的弄堂里穿行。

船员都是三大五粗的男人,打着赤膊聚在一起,打游戏,聊天,玩扑克,吵吵闹闹,香烟燃烧的雾气把脸都糊模糊了。

当沈忘从他们当中穿过,他们就暂时停下活动,去打量他。隔着烟幕究竟有没有看清沈忘的模样,不好说,但一双双眼睛做足了气势,在沈忘身上掠过,看他的脸,胳膊,腿,好似正在琢磨一件货物的卖相值多少钞票。

这些目光不怀好意,三岁小儿都能觉出来,沈忘自然也能,他眉头一蹙,眼神不善地看回去,火药味就起来了。

这时,人群中有人对领着沈忘下舱的船员喊道:“老大说别送那边,往下边领,刚刚随便打扫了一下,能住人。具体的明天再说。”

船员应声,接着说了几句浑词。领着沈忘越过他们沿着舷梯下到下一层。

下一层机器响动更加清晰,轰隆隆的如同某种奇异的呼噜声,环境昏暗得像灯火阑珊的巷口,一切都模模糊糊。这一层,没有别的人。他们穿过昏暗中沉默的物品,走至一扇脱了漆而显得斑驳的门前。船员推门往里走,一边扫开靠门的杂物,伸手在墙上摸索,“啪”一声,白炽灯亮了。

原来这是一处小型休息室,有独立的卫生间,单人床,一把椅子,一台挂壁风扇,一扇圆圆的舷窗,窗下摆着小书桌,书桌旁叠着三个大号纸箱。

像极内陆上外租的单人间。

这里散发着长期不通风的沉闷,又因为片刻前的临时打扫,冒出些许水腥和尘土味。

船员在这狭窄的空间里四处查看,一会看看纸箱,一会摇摇书桌,最后探头往卫生间里张望,一面嘱咐青年,“纸箱里有日用品和衣服,你随便用。还有,花洒之前摔裂了,会呲水,你注意关紧门,别呲到屋里去。”

说罢,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船员走后,沈忘站在休息室的正中央许久没有动静。

许是休息室做了隔音处理,机器轰鸣只余下些许响动。

沈忘抬手摸上舷窗的金属边框,弯腰往外瞧。外头仍然是一片漆黑,如果一定要在这片漆黑中找出什么,便只有舷窗双层玻璃上映出的他自己模糊的脸。

这张脸上的眼睛鼻子嘴巴生得极好,浓眉大眼,唇红齿白,只是眉宇缀着轻飘飘的淡漠,看起来不好相处。

沈忘眉头一蹙,玻璃上的脸的眉头也跟着皱起来,但因为叠影而有些模糊,像一片墨迹未干,被蹭花的墨渍。

就这样,不知是盯着那张脸,还是盯着那片漆黑,沈忘看了半晌才直起腰,转身坐在床尾。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用手摸单人床上铺着的草席。这种普遍存在在底层人员生活中的廉价草席只需要7勒元一张,边角粗糙,微凉,浅绿中泛着点土黄。他呆呆地望着它,俊朗的面孔上透出些迷茫和疲累。

他拍拍枕头,远不及睡惯了的枕头柔软,但他顾不上计较更多,倒头睡下,不出一会,响起了呼噜。

沈忘太累了,从北方内陆跋涉来到南方沿海,整整二十七个钟头没有睡觉。

这一觉睡得香甜,什么梦也没做。

那些困扰他的真相和物欲横流的社会,在这一刻都消散了。

翌日,沈忘醒来时,太阳已在天空高挂,临近正午。刺眼的太阳光聚成一束,穿透舷窗落在书桌上。光里,浮尘晃荡,没心没肺的自在模样。

白日热气汇集起来,休息室里像个蒸笼,沈忘大汗淋漓。尽管南方此时还只是仲春。

临近岛屿的海鸟成群结队离巢觅食,追随在远洋渔船身后,以期享用不劳而获的鱼虾。

海洋这种东西真是不可思议,明明在夜晚宛如墓地,寂寥死沉,但逢第一缕阳光落下,海鸟便扯着嗓子呱燥,鱼扑腾着跃出海面,船只也不甘寂寞地应和着呜鸣。细碎短促的白色浪花,犹如蔚蓝布匹上的花纹。

沈忘从纸箱里翻出洗簌用品和背心大裤衩,冲了一个迟来的凉水澡。

船员没有夸大事实,摔裂的花洒比预想的更加凄惨,水从数道裂隙间呲出来,像酒吧滚圆的射灯,铺天盖地。

等沈忘一身水汽走出卫生间时,原本空荡荡地书桌上摆着一个竹编食篓,里面装着一份快餐和一小碗紫菜汤。

整个休息室里只有沈忘一个人,谁在他洗漱的时间来过,他不知道,但他知道,他们没想饿死他。

下午一点,京港普169号在东海航行,机器隆隆作响。

沈忘吃饱喝足,坐在桌边发呆。胃部充血后,大脑开始迷糊,没有边际的想着事情。

恍如做梦般,他坐上了前往环星洋的远洋渔船,大约两个月后,会离开邶风国的安全海域,南转再西行进入世人畏惧的环星洋。

环星洋因海域里的岛屿多如繁星而得名,岛屿上居住着岛民,传闻中,这些岛民还处在未开化时期,吃生食,穿树叶,不读书,也不工作,每日就在海里捕鱼,林里采摘,所作的一切,皆为了果腹。某些岛屿甚至延续着食人的习俗。因此,惧怕环星洋的内陆人也惧怕岛民。

耳根发痒,沈忘挠了挠,渐渐觉得有些困倦。他以为自己会紧张会害怕,但真的坐在这儿,看着海,随着船只摇晃时,他却异常的冷静平淡。

沈忘这次出行什么也没有携带,衣物,手机,医疗药物。因为电话那头的人说,不论带什么,最后都不会属于他,只会平添争夺的纷争,至于手机,只是没有价值的废铜烂铁,因为环星洋里没有信号。

留下的东西,沈忘不是很在乎最后成为谁家的用品或是沦为垃圾,只要高阿吉能保管好他的收纳箱,他什么都可以不计较。

耳根又发起了痒,沈忘伸手去挠,无端想起那份放弃了的高薪工作。

算了,工作以后还会有的。

沈忘隔着粗糙的布料抚摸左边大腿根。纹身的伤口已经愈合,栩栩如生。

当沈忘迷迷糊糊快睡着时,有人敲响了休息室的门。

此时,是下午两点,送餐的船员没道理在这个点再来一次,就算这艘鱿钓船的待遇极好,提供下午茶,也还有两个小时。

他嘀咕一声,打起精神起身去开门。

门外与第一次所见相同,灯光昏暗,除了机器轰鸣,再无其他声响。

一个男人立在门口,双手插在腰间,将门口堵死。

沈忘颇有些意外。

在对方打量他时,他也在上下打量对方。

这个男人粗野黝黑,约莫一米七,已显出老态,年纪四十出头的模样,眉眼细长交叠的皱纹里藏着尘和衰败的岁月,但意外的结实强壮,大脑袋上是一张扁平的脸,细眼睛,塌鼻子,鹳骨和下颌上布满晒斑。单从这些看,他很普通,就像一个寻常的渔民。但从他脸上的一道疤看,他就显得不那么普通。

这道疤,贯穿了整个下庭,笔直竖在鼻尖和下巴中间,切过人中和唇珠,如同一只僵直的蜈蚣。一开口说话,便从中间裂开,谈不上诡异,但会像强力漩涡那样拉拽人的视线。沈忘费了些劲才没有直勾勾盯着那道疤看。

“听说你是首都大学毕业。”男人说着一口语调怪异的邶风国国话,像弹奏的曲子因为失误忽然在中间降了调。虽有些含糊,但因为语速缓慢,沈忘也能听明白。

沈忘没有立即回答他,而是反问,“你听谁说?”

“船务中间人。”

沈忘记起那个声音尖细的男人,电话拨通的一瞬间,对方就像偷到了鸡的黄鼠狼,尖着嗓子嘻笑。尤其当他开始询问沈忘各种信息时,就更令人感到厌恶,像闯入了寡妇家的流氓,总想从哪儿沾点便宜。

在沈忘不知晓的另一边,男人接到了船务中间人的电话,他尖细着嗓子向男人道喜,“老章老章,可别说我不照顾阿泽啊,你猜我今天收了个什么人物?邶风首都大学的高材生呢!阿泽不是在备考免籍吗?我把他安排在你船上,你可得好好利用利用!到时候,阿泽进了内陆,可得记我一功。”

就这样,沈忘依靠知识,成功脱离十几个大老爷们拥挤在一起的暗舱,得到一间独立休息室。

“做个交易。”男人表情严肃,因上了年纪而发黄的眼睛,势在必得地盯着沈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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