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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71: Charmer 魅者(1 / 1)


时间如同凝固了一般,当锋锐刀尖即将刺入稻草男孩的左眼球时,我不由分说高抬腿,照准他手腕尽力踹去,刀锋被这股外力改变了方向,甩脱出手,扎进坑道泥墙中!

在踢出这脚前,我身子微微前倾,明显感到脖子上的人骨刀一松,脑海中瞬间想起勿忘我之前的话。她凝视着我叹息,道:“我知你很善良,虽然人被带走,但无时不刻仍在担忧我,而这点最终会害死你。”

这句话虽没有特别意义,仅仅是她居高临下的藐视,然而带出的意思,便是不可能真会结果我。此刻坑道内四个人,彼此威胁着对方,甚至各有各的麻烦。公羊刺伤了世界之子打破契约,即将面临与之撕破脸开战的风险;而勿忘我正被两股势力集体追杀,穷其心智也只有逃命的份。至于提灯丧妇说“吕库古小姐”是何含义?反正我不明白。铁布利希的使命是带走我拿到葡萄牙交差,弥利耶需要依靠我找寻安娜,所以我才是最重要的人!

“稻草,在我们重逢前,我绝不允许你伤害自己,”望着目瞪口呆的他,我厉声喝道:“如果你再乱来,我立即血溅当场!听我的,不要再继续逼迫她,我目前不会与你们同行,我也同样对她有契约。但我向你保证,到那时我一定会回来!”

而在稻草男孩身后的剃刀,此刻拔下飞刀,正活动手腕,似乎仍很灵活不妨碍射击。他满眼怒火地盯着勿忘我,打地上捡起手枪。

“剃刀,你兄弟失踪的事,确实不是她干的,你只是上了这坏胚子的当,她那么说是为了激你而趁乱劫走我!至于他在哪?我一定会为你撬开她的嘴,问出答案!”我忍住不断攀上头脑的巨大眩晕,道:“我知道此刻你很痛恨我,我比你更讨厌我自己。”

背后的勿忘我歪着嘴阴笑,忽然双足蹬墙,拽着我滑飞出去,重重地摔在坑道碎石子间。所有人都不知她这是所为何意,就在这时,第三歇脚平台前无端地升起几蓬黑烟,声音沉闷地像罐装茶叶打高空坠落砸地那般。顿时,一股足以熏晕人的骚臭气味瞬间蔓延开来。俩人闻见大惊,正待细观,背后的短隧道又接连闯进四名“世界之子”!

“藠螨回来了!它躲在暗处又吞了我们一人!”这些正是此前离开的几人,他们望见对峙中的我们,高声叫道:“别他妈相互起内讧了,先一起干掉鬼东西再说!”

两个善良公羊应了声好,随即窜到他们跟前,五人外加一名提灯丧妇摆出个防御梯队,前锋是铁布利希和妖妇,后备是三个世界之子,布下阵势严阵以待!

“这蓬怪烟难道是你放的?你将云诺虫引来做什么?”我转过脸瞪了勿忘我一眼,问。

“对,我难道会坐以待毙?谁知自由之子的人会这么无能,反正放都放了说再多也没用。”勿忘我见自己暂时性命无虞,不由松开了我,提着人骨刀来到人群最末,道:“好了小骚狐狸,你可真会演戏,有那滔滔不绝演说家的口才,还不如省点气力干实事!”

“世界之子”的人并非庸才,从他们斗败弥利耶足以看出。此刻他们招呼眼前一群彼此仇恨的人相互结阵,可见面临之敌,远非过去所能堪比。随着一种铁甲碾压松垮土墙的钝音传来,云诺虫出现在了第三道歇脚平台前!这东西比起之前个头大了足足一圈,裂开的大嘴里吞着另一具提灯丧妇,它就是之前打算割下我脑袋的那只。此刻这鬼东西两翼长出四条黑色钩镰,正轮得呼呼作响,一路过来的地坑都被它野蛮操作弄塌了!

通过众人对这条蛇行怪影的多次宰杀,它隐藏的秘密也逐渐昭然天下。云诺虫被击杀后会化作人茧,人茧在极短时间内将立刻孵化。由于水仙新虫又多又密,极难全体屠戮干净,只消逃走几只,它们便会在其他地方重新大量繁殖并成型。复活后的云诺虫便继承了被杀之前的所有能力,在长出头角后,这东西不再以随机吞噬活人为目的,它专挑强悍对手偷袭,例如提灯丧妇或弥利耶这类。一旦吞噬完,自己便获取了死者的手段,实为最难缠的对手。总之对手越强,它便更强。

我本已头昏脑胀,也不在乎难受更上一层楼,便打算迅速调出第三瞳来,仔细打量这几组黑铁匣的谜面布局。转瞬之间,蛇形怪影便卯足了劲,狂吼着飞扑过来!拉多克剃刀慌忙开火,稻草男孩则扑出身去,挥舞两把刮刀直刺云诺虫脖根。而剩下的一只提灯丧妇也英勇无比,抡着四道黑色钩镰上前,顿时八把飞镰缠绕一起,这给了坑内七人契机!于是,各种长短步枪一齐开火,外加匕首横飞,顿时前方喊杀震天,血肉横飞!

而狡诈的勿忘我则纹丝不动,静静站在人群背后观望,不知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蛇形怪影见自己被三人缠住,自己又陷在转身都困难的狭隘坑道内,只得裂开血盆大口,朝前方吐出数道劲风,顿时裹挟着黑白颗粒的暗雾喷了上来!背后三名世界之子大叫不好,慌忙抱头闪避,劲风直奔弥利耶面门而来。这时勿忘我见事情急了,也不得不出手,她从手指打出数颗黑色物件,这种不是狼咬的未知东西随即在半空炸开,顿时漫出大量黑烟,不仅将暗雾吞没,也同时遮蔽住我所有视线。

我正身处他们背后十数米的转角,各种咒骂惨叫声不绝于耳,令人无法集中精神,往往我刚打算挪出第三瞳,就被前面某个人的高喝吸引去了注意力,总在担心他们稍有闪失让那东西奔我而来。待到满眼黑雾什么都看不见,我反倒不怎么焦虑了,心境渐渐平静。正待我打算细观时,余光散瞳下,便觉得背后起了动静,两条黑乎乎的东西,打我一左一右绕开脑袋慢慢穿过,仰头去望,我不由倒抽一口寒气,差点吓瘫在地。

这两个东西,居然是身后倒吊着的焦枯骨骸,它们不知何时醒了,而且一下子恢复成了人形。那果然是女人,一袭时髦干练的黑衣,年纪约莫四十上下,既不太老也不年轻。我望见她们时,两个女人依旧倒悬在坑顶,走得稳稳当当,此刻已越过头顶,只能见到背影。当来到四组黑铁匣齿轮正上方,她们便分开,绕到了天花前后两侧。

正在我惊得大气不敢出时,前方的黑雾中飞出一个人,她打了几个滚,好不容易在我跟前站稳脚跟。我本能地抱住脑袋,生怕这只提灯丧妇的钩镰乱挥击中我。不过这东西来不及顾我,只是扭头好奇地看了看我,咧嘴一笑,居然又窜进黑雾之中厮杀!

而我再度将视线移回黑铁匣装置上方,那两个鬼魅般的女人早已消失无踪,再一回头,身后两具焦枯骨骸依旧吊在原处!就好像幻梦一场,什么都未曾发生过!

我知道铁栏门前大战嚎灵半神的那一幕再度发生,只是不明白是何原因造成怪诞的发生。这件事,直到许多年后我才真正了解,当然这是后话。然而这短暂一瞬,必然有其用意,它不会无端发生,那是第三瞳在揭示它隐藏的秘密。

而前方的惨战也已进入白热化的肉搏之中,不论世界之子、铁布利希还是弥利耶,全都不顾身家性命迈入血战。这只蛇形怪影今非昔比,七人使尽手段,却也只能打个平手。而出人意料的是,那只提灯丧妇却异常勇猛,众人皆东倒西歪之际,唯有它冲在第一线,腕子上四条钩镰再度缠绕怪蛇的四股飞镰,正攀着云诺虫的脖根死命撕咬!

拉多克剃刀见扑面暗雾又起,忙支起两条胳臂护住头,霎那间无数阴齿布满其全身,这个大汉怪叫一声,吃不住份量,摔倒在地。而稻草男孩见状一个侧滚翻到云诺虫身下,用刮刀直刺其腹腔,随后拽着刀柄,以自身体重划拉出一条半人多高的巨大伤口!自由之子中的一个抱着背囊,对其点点头示意闪开,一头扎进怪蛇体内,随着一声震聋耳膜的巨响,这个疯汉居然引爆了手雷,以牺牲自我将这条云诺虫炸得四分五裂!

剩余六人赶紧跳开,躲到坑道背后,剧烈的爆炸让前方不管第三道平台还是第二道平台,整段全都塌了,黑烟暗雾被黄泥尘埃瞬间吞没。远处的短隧道那头也纷纷传来各种嘈杂,世界之子的援兵到了。可惜它们来晚一步,整个地坑已面目全非,早已无法通行!

尽管我知道他们此举是为求自己活命,根本不是为了掩护我,但仍被这份惨烈和牺牲激荡,热泪滚滚流出!太悲惨了,人被逼到生死一线间,足以爆发出无穷勇气和荣誉感。然而更可悲的是,一旦云诺虫被干掉,他们之间又将生死相搏,不断循环。

然而,蛇形怪影虽只剩下半截身子遭受重创,却并未彻底死去。它见势不妙,借着绝大身躯半数被毁,反而灵活起来,往前方塞堵的黄泥中一躬,竟然打算逃了。众人岂肯再度放它活路,纷纷追击钻进泥洞。依旧是以那只提灯丧妇开道,它抡起钩镰,继续扩大坑洞开口,头一个窜了出去!其余人等自不相让,也是怪嚎连连,连滚带爬而去!

当所有喧嚣远去,坑道角落里仍留着个人,她正阴冷地凝视着我,那便是勿忘我。

勿忘我啊勿忘我,你可知我有多想忘记你?她阴阴一笑,飞快窜到我跟前,打算再度拧住马尾开喷,我再也忍不下,反手给了她一记此身最大力度的带血耳光,打得这个女人脚步趔趄几乎跌倒。她好不容易扶住墙,吃惊地望着我,气得浑身发抖。

“你担心自己女儿无可厚非,却怎能做下这种禽兽不如的勾当,甚至逼着两个无辜的公羊相互仇杀!我也同样是别人家的子女,我也有父母,我就活该被你当猪狗驱使?”我愤怒地指着她,胸口一起一伏,叫骂道:“你才是真正的贱人,蠢到家的乡下妞,假如我是安娜,让别人这么羞辱殴打,你作为一个母亲,或者一个旁观者,会怎么想?你不是想杀我吗?来吧,割下我的脑袋,我受够了!”

“好吧,那我就成全你!”勿忘我的细长手指在黄土墙上一顿乱扣,停歇下来时似乎下定了主意,她紧咬下嘴唇,眉头凑在一块,深黛闪亮眼睛死死盯着我,忽然飞窜上来。我本也是发发牢骚,希望这女的不要逼人太甚,哪知她却来真格的,不由得慌了神。

“我怎会杀你呢?你知道,我很坏,但你却又喜欢我的这种坏。”勿忘我一把握住我格挡的手臂,轻抚着我的脸颊,笑道:“望着你,我总也忍不住想要喷你几句和给你几拳,并不是因你令人讨厌,而是你太单纯太可爱了。我想那耍刀的也正是喜爱你这点。或许是男女有别吧,不过那人很烦,我是真想杀他。”

“你到底什么意思?一会儿暴怒一会儿煽情,简直就是神经分裂。”

“打残的云诺虫够这帮人折腾的,不过照现在看来,它是死定了。现在短隧道两端全都聚满人,这东西插翅也难逃。”她扭头看了看远处泥洞扬起的尘埃,有些焦虑,不由轻推了我一把,道:“好了死丫头,我已是耐着性子好话说尽,再多也不会有了。你赶紧告诉我,究竟看到了什么?可别忘了,现在他们虽齐心协力一致对外,杀了达米安后,就轮到咱们了。你没听世界之子说要割下你首级去破绯局?我们必须得逃了!”

我手指四组黑铁匣上方,将之前瞧见的异像大致描述一遍,她则不住点头。老实说,勿忘我说的是实情,所有在外围的人,除却不知去向的公羊、alex和范斯,所有人都想要我们的命,虽然我不知这是招谁惹谁了,但似乎我的脑袋一下子变得很值钱。当然,我也有我的打算,弥利耶在利用我找通路,我其实也在利用她,一旦遇险,起码能指着她为我扫除威胁。不过,我挺纳闷一件事,那就是此前她信誓旦旦,似乎对杀掉云诺虫志在必得。可在实战中,却窝囊得很,丝毫不及人家提灯丧妇勇猛,这却是为何?

勿忘我走到装置下,抬腿踏了踏两侧泥墙,苦思冥想了片刻,忽然浑身一激灵,飞窜回我身旁,叫道:“我全明白了,快跟我来!咱们去将你那瘦猴朋友捞出来!”

说话间,我被拽着来到黑铁匣齿轮组的中央,勿忘我手指头顶,说:“那两个倒吊的死人走到这里便分开了,然后一个在前一个在后,你觉得这是为什么?算了,以你的智商猜到明晚也想不出来,我索性将答案告诉你吧。这片天顶,就是进出的通路!”

顺着她的指引,我不论怎么看,都是一块普通的泥墙。瞧了瞧勿忘我身高,假如我爬在她肩上,兴许手能够得着那里。但为何幻梦中的两个女人活着时却在倒悬行走?这种完全脱离地球引力的反物理现象,究竟算什么原理?

勿忘我姐妹指着齿轮匣,道出她扩散性遐想。她认为起先来这里的人自备了发电机组,这些装置通电后便能活动,那是构造复杂的牵引钢索,相互交叉制衡抵消阻力。它们经过特殊设计,能够使人平稳地走在天顶上。由于两具悬尸早已朽烂外加火烧,因此衣物都化没了。而它们活着时定是穿有特别设计的鞋靴,它的底面可能会布满许多大头倒钩,这么一来,哪怕倒悬也能走得稳稳当当。总之,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走进这处极尽伪装的洞口。做这件事的人,并不都是赳赳武夫,他们中或许掺杂了高级知识份子。而那些人,并没有奇人异士的手段,依旧需要靠机械来端稳步子。

究竟是什么原理造成了目视之下难以洞悉?勿忘我姐妹表示自己知识储备不够,算是半个文盲。但她要想上去并不困难,弥利耶本身就是刺客,专擅飞檐走壁爬穴钻洞。

说着,她往上连续打出四颗墙钉,随后将自己所有能掏出的线绳给我捆得结结实实,伴着她一声吆喝,我直冲泥墙而去。当见到自己的脑袋即将撞上黄泥,我惊恐地抱头尖叫,谁知,丝毫烂泥都没糊上,一切正如勿忘我所说,那头是个空穴!

“你怎么会知道?究竟是如何看破的?”望着这个深不可测的女人,我不由惊叫起来。

“少废话,你只管往里爬,我可以保证你什么事都不会有,但要加把劲,咱们现在已岌岌可危了!”勿忘我显得万分焦虑,当我半个身子刚挤进密道,她便迫不及待地飞窜上来,冲着我大叫:“你这贱人怎么屁股那么大,你没吃过饭?快些再快些!”

很快我便知道她如此急迫究的原因,因为坑道前的人群此刻已杀了云诺虫,狭窄的地坑里一下子闯入十多个人,他们带着各种设备,正在挥汗如雨地挖掘坍塌坑道!而以他们的速度,可能三分钟后就将挖到这里!不过,这条密道却非常不好走,倒并非人是倒悬的。当进入空穴后越过一个拐口,人可以扶正身子继续前行,参照识别物,人应该仍是倒着走。可是越往里密道越窄,不仅如此,两端还叉出许多钢筋条,我本就衣衫褴褛,不停被它们挂住,偏偏底下这个女人还催个不停。

然而,就算我们爬完空穴,底下的追兵也同时赶到的,他们也一样会设法钻入进来。这种拼死逃亡与被无情追击的关系丝毫没有换场。我们最多只能在他们到来前找个地方躲藏,随后趁人不备鼠窜遁走。想到此我便满心灰暗,自己怎么绕开花花世界的社会追缉到了这里还是在被人追缉?而且惹下天大祸根,我已被暗世界的人盯上了!

当我衣衫被最后一组钢筋挂住正拼死撕扯时,身下的勿忘我忽然发出一阵得意阴笑,我转过脸去看,弥利耶却对我挤挤眼,从身后掏出个老式手机般的东西,狠狠摁下!

只听得底下发出一阵世界大战高爆弹炸开般的巨响,整段空穴也随之摇摇欲坠,无尽的土渣、泥粒和碎石如雨点般坠下。我死死抱住那些钢筋咬紧牙关,才没跌落下去。视野所见底下一片通红,似乎是世界之子刨坑时器材炸了,不,应该不是一台而是全部!因为整段地坑烈焰燎原,我们窜入的空穴已被轰塌,无数的人正在火焰中惨叫申吟!

“你做了什么?”我瞪着惊惶的丽眼,嘴角抽搐,说不出话来。

“那些死伤的世界之子应该算到你头上,谁让你这傻妞爬得那么慢,要是你早些将秘密交代出来,也许他们根本不必死!”勿忘我迅速丢弃之前温善的伪装,目露凶光道:“你觉得我会让这群蝼蚁爬虫追到这里来吗?比起他们我的命更贵重!”

恰在此时,底下密道突然闪出一条黑影,他睁着发红的大眼,嘴里含着把刮刀,正像条壁虎手脚并用上蹿。一见到我,便发了疯般追爬上来。勿忘我眉头一皱,暗暗叫苦。

“这该死的小骚狐狸,究竟好在哪里?怎么看都不过是个天真烂漫的傻妞,背后总会招引来几只苍蝇,所以,我早该在刚才就先弄死你!”她见稻草男孩离她越来越近,不由破口大骂,打怀中掏出个绒线团般的物件,狠狠朝他掷去,叫道:“去死吧,这本该是送藠螨下地狱的礼炮,就留给你粉身碎骨好了,这该死的畜生!”

我忙伸手去抓,但疯女人早已不顾一切将它丢了出去,这东西在我们和稻草男孩间猛然炸开,一团紫色烈焰顿时照亮窄小密道里的一切。我望见他正瞪着布满血丝通红的大眼,当与我四目相交时,怒容被笑影替代,他带着满足的微笑,被火焰吞噬了!

“稻草!稻草!”望着公羊被紫色火焰吞没,我撕心裂肺地大喊,泪水如断线珍珠般不断滚出。我很想一脚踩扁勿忘我,跟随稻草男孩而去。但是我没有勇气,就像她所形容的那样!

至于我是怎么走完密道摔在一片干土泥地的,已全无印象。唯一留在脑海中的,是自己被勿忘我揪着马尾拖出来的。这女人作恶多端,杀了无数的人,自己也被抛投的怪火灼伤,此刻正躺在距我四、五米外的石壁上,闭着眼抽烟。

我再也忍不下沉重内疚和积聚的怒火,撑起身子走到她面前,照准她就是一顿乱踹。她丝毫不躲,好几腿都踹在勿忘我身上,反被鬼牙齿马撞得生疼!我脚丫一崴,摔在她面前,继续举着那曾经被稻草男孩紧握的手,一下接着一下煽她带血耳光。勿忘我姐妹先是保持着冷笑,但被我接连重掴,终于暴怒起来,她反手一巴掌,将我打出三丈远,随后吐了口带血唾沫,骑上我身子,往死里掐脖颈!

“你这贱人还真想动手?看到底谁先弄死谁!”她双腿夹紧,限制住我乱舞的手脚,叫道。

我照准她低垂的脖根,那曾经亲吻过的柔软皮肤,张大嘴一口死死咬住!勿忘我姐妹没有料到,顿时手脚乱拍,死死拽住我长发,一把把扯下,但我就是不松口!不得不说,她确实体力惊人,两眼已经翻白,即便如此,仍不停猛捶我的两肋!终于,一股淤血冲上咽喉,我只得舍了她,倒去另一头泥地连连咳血,泪水混合污血,很快淌下一大滩!

“稻草,你为何这么傻?我说过一定会回去,你为何非要追来?”我终于耗完最后一丝气力,重重地倒在地上,将身子蜷曲成团,让来来回回的阴风穿透我这具该死的恶心的、带给无数人悲伤命运的躯壳,绝望地哭泣,可惜再也没了那双有力令人窒息的大手。

我之所以在许多年后,会如此深爱查理,可能也是自己这么切身体会过来的。我想,相比较她,这时的我或许更加惨痛,至少麦克斯与她生活过很长时间,而我却来不及对稻草男孩道一句永别。这就是爱吗?我不知道,我居然会为追捕我的杀手泪流至此。

“因为你本来就是傻妞,然而这条狼狗更傻,你们是臭味相投罢了。我现在才明白过来,原来两只公羊才是你的奴才!真是太厉害了,不愧是小骚狐狸!”勿忘我抱着脖子半跪在地粗喘了许久,朝前慢慢爬来,将我扶起身子,叹道:“算了,咱们休战,你还挺能打的,我刚才大意了。跟我说说,你是真心爱那大个的吗?我很抱歉。”

“爱?我不知道,我想这不是爱,但远比爱更高贵!”我抓着她破烂的衣襟,双肩颤抖,抽泣道:“我是个男人,我并没特殊癖好,但我从没想过,会为他如此痛彻心扉。”

“我也不想自己双手沾满鲜血,但是放任他们不除,你我都活不成。”她仰着脸哀叹一声,泪水伴着冷笑声滑落下来,滴在我的脸颊上,道:“其实他们自己都知道,那都是表象。你还记得那大个自己也说,反正这样虚情假意眉来眼去的,最终还是要动手。”

“这究竟是什么意思?”我望着她那深不可测的微笑,问。

“在获取众人想要的东西前,若存在共敌,他们便会精诚合作甚至不惜牺牲。而越接近想要的东西,他们就越不信任他人。一旦东西到手,那便是另一场决战的开始,这就是暗世界残酷的本质。那大个知道自己难逃一死,他可能早已放弃幻想,更渴求为自己所爱之人殉葬。”勿忘我姐妹垂下眼,用手拂去糊在我脸上的污泥,道:“你其实也一样,并不喜欢被他拥抱,之所以会哭得死去活来,是因为一切太突然,你难以承受巨大愧疚。放到平时你会离他越走越远。而这傻大个,如此想要追回你,也是因我几度让他得而复失,他先是气馁慢慢变成怨怒,最后就燃起了难以克制的爱火。这种事放在正常社会里,不会发生,只有在这种无情残酷的混乱中才有。真正害死他的,其实是你。”

“诶?”我挣开怀抱,指着她叫道:“怎可能是我害死的?”

“是的,害死他的就是你。一个男人若到了连命都不要,大概会是两种情况。一种是他彻底被激怒,另一种就是极度失落让他发疯。两只公羊只要有口气都会对我无情杀戮,而你偏偏当着他的面,不顾一切袒护我,甚至愿意挡下枪弹。那一刻你便深深刺伤了大个的心。比起他们,你喜欢的是我,哪怕我再邪恶,你还是爱我,对不对?”

“是的,我恨死你了!”我无力地瘫倒在地,泪流满面,问:“你到底是人还是恶魔?”

“我是个弥利耶,你别忘了,所以也曾经是魅者,因此你那套对我不管用。在我童年时,有一次我在路旁见到只受伤的小鸟,抓在手里时,我忽然觉得它很可怜。本该送它飞入蓝天,但我忽然就产生了种连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恶念,我觉得既然它已经够可怜的,那再多些伤害好像也没什么。当我缓过神来时,小鸟已被我掐死了。我有时会厌恶自己,总会想我并不是坏透了的那种人,为什么我总能做下许多残忍之事却无丝毫罪恶感?”她取出支烟为自己点上,惨笑道:“所以我成了夜行者,在颠倒黑白的世界里,我可以极致放纵,完全不必去思考对错。别人是为了生计,没有选择余地而成为弥利耶,而我却不同,我迷醉于这份差使,它能让我的恶最大化释放。你既善良又单纯,别人见到你就忍不住想要守护,而我一见到你便想要破坏这种野兽与美女的情爱童话,于是就会诞生许多恶念。我知道自己很变态,但我实在喜欢看你痛苦哀伤。只有那一刻你才是最美的,我也会被你打动,这可能就是天性吧。”

说完这些,勿忘我姐妹去另一头躺下不再吱声。我回想她的话,越发觉得我比起这个疯女人更不正常,明知她只要逮到机会就会翻脸无情,甚至会使用超越极限的下作,来填补她扭曲又自私的心。而我却一如既往,怎么也不愿离开她,甚至将要遗忘chris和alex了。我何时变得那么低贱?过去的我究竟是怎样的人?慢慢地全都记不得了。

就这般想着,不久我便困得熟睡过去,毕竟连续两天以来,我都未合眼,体力已超极限。就在半梦半醒之际,我被人一把捂住嘴,很快拖到了石壁深处。

我睁着惊恐的双眼,竭力想要挣脱,抬头望去,那是勿忘我。她对我做了个噤声,手指前方让我去看。顺着指引,我瞧见石壁尽头站着条黑影,他躲在乱石丛中,正东张西望,却又不靠近,只是一味侧着耳朵谛听。那个人,便是神色慌张的马洛。

“那是什么?”勿忘我紧锁双眉,用力拧了我一把,问:“死丫头,快告诉我!”

“那是我朋友,也就是你所说的瘦猴。”我扶着她的脸,吃惊地问:“你怎会辨不出?”

“其实我下到这里后,就丧失穿透环境的视力。”她抱着脑袋,眼中满是困惑,说:“所以才会被你一口咬住咽喉,不然以你这小骚狐狸那两下花拳绣腿,早就被我打得半死了。”

这也就是说,她此刻肉眼亦成凡胎,与瘦子无异了。不过,适才黑长发女獍行好像也是这般迷茫,虽然循着声音大致能找对方向,但眼睛其实是看不见的。换言之,这片未知之地,便是他们弥利耶无法施展手段的死地。我与她待在这里差不多歇了半小时,抓起她手腕,时间已经是凌晨三点,不知不觉又即将天明。尽管背后追兵暂时无力闯进来,但终会想出办法。更何况在附近,另外四个弥利耶仍潜伏着。他们是敌是友,现在还很难说,以我和勿忘我现在这般孱弱,继续待下去绝不是好主意。

我一把驮起她胳臂,朝着远处的马洛而去,他在这里待了一天多,比我们熟悉环境。眼前的这块地方,其实只是断崖般的石壁缝隙,仅仅比起云诺虫坑道那个石隙稍微宽广些。沿途我不停在透,想要找到过去的那群人究竟往哪走了,但时间过了太久,所有痕迹都早已不在。极目远眺,只要过了这段,我们将进入一片较为宽广的平坦泥地,那里灰蒙蒙地始终飘着一层浓厚雾气,实难分辨究竟是什么。搞清我们现在身处何地,便是当务之急。至于弥利耶杀了那么多人,会否连累我,暂时不用去考虑,世界之子和alex他们想要进来,恐怕还为时过早。想着我加快脚步,很快来到瘦子躲藏的角落。

“你躲什么呀。”我揪住马洛衣襟,像拖小鸡般将他拉出来,颇为不满盯着他,问。

“刚才听到杂音,我还以为那两个鬼一样的女人又回来了,所以过来瞅一眼。虽然发色变深了,但你显得更美了,我笨嘴笨舌的,一见美女便无法言语。”他垂着脑袋,不敢正眼看我,却盯着勿忘我瞧个不停,问:“这就是獍行大姐吧?我叫马洛,太荣幸了。”

“你别管人家叫獍行,这是脏口,你就叫弥利耶,”我生怕边上这个女人发狂,扶着瘦子的肩,低语道:“还有别没完没了盯着她看,这是个疯子。”

“你靠得那么近,浑身又很香,我真的太不适应了,站你边上我就像条土狗,我连话都不会说了,”马洛一味躲我,侧身绕到勿忘我身旁,道:“我带你们走走吧。”

“我哪有那么容易生气,你真当我精神分裂啊,不知者无罪。”勿忘我浑身的成熟女性气质,与瘦子挺合得来,她将手一扬,道:“带路。”

马洛应了一声,很快我们就随他来到适才对话的那片宽阔地界。我朝着先前就很疑惑的熔岩水池望去,这才明白他为何总问我要矿泉水。这哪是什么水池,而是片稀薄的沼泽,浮满稠厚漆黑的臭泥。在若隐若现的脏水上,浮着许多萤火蛾子,外形酷似蝴蝶却又小得多,正盲目地乱飞。而在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上,围着无极其数的绳线,绳线上挂着数以千计的菱形金属片!

就在此时,耳畔传来一声沉重铁器转动的怪音,顿时阴风大作。顺着声响望去,便见得这片巨大沼泽中央,有一段硕大无比的熔柱。环绕它一圈的,是四扇高约九米的铁阀牌门。它们被阴风吹拂,像个巨型水车正慢慢打转。而熔柱中央被人掏空,精雕细刻成了个造型古怪的祭台,在这祭台中央,塞着一口黑森森的铁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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