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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77:修罗之松(1 / 1)


chapter77:peofthehell(修罗之松)

此刻的淤泥池,已不再是我们初次所见的熔岩柱,数万蝼蚁鼠兔不顾牺牲勇猛冲击,附在其上的山泥石灰掉尽,显露出包裹其中的原始面目。那是一根直径超过四米浑圆的白色柱体,在这昏天黑地的洞窟中显得尤为刺眼,如同支撑炼狱焚灭罪人的末日之柱!

众人圆睁双目,惊得口不能言,不住擦汗喘息,仍心有余悸。马洛也被这冲天血幕的惨烈所震惶,身子不由自主前倾,终于按捺不住,朝淤泥池大步而去。我见他双眼发直,连喊数声也不应,便打算揪他回来,岂料被alex死死擒住,动不得分毫。

“怎么哪都有你?我只是将他拉回来以免出事!”

“不,他并没疯。”alex手指前方,让我去辩。马洛前行的方向,是朝着跃下的大团长而去。他撩动两条小短腿,很快来到老头面前,掏出皮本子,用笔画着什么。几个圣维塔莱凑上前去看,皆连连赞许。

“你这一身土气的傻妞不对他胃口。”勿忘我瞟了我一眼,扬了扬手腕,道:“有顾着小不点的时间,还不如好好回忆那个幻梦。自己看看时间,快九点半了。”

“慢着,九点半了?”范斯闻言浑身一激灵,急速窜到我们跟前,叫道:“糟了!”

经由胖子一说,我这才忆起,在暗世界尚未介入之前,我们曾打算在破墟败墙协助安娜、艾卡一伙阴袭老婆子,所以在各道拐口用喷漆写下十七点四十四分的字样。然而留言却被四名弥利耶改了。他们同样用喷漆覆盖住数字,写下了九点半。似乎在向我们暗示时间上出现偏差,将发生重大颠覆的,不是下午而是早晨。

现在时针即将指向九点半,会不会指的就是这一刻?若只是我们寥寥数人尚可拔腿而逃,可现在这里挤着七、八十人,虽是暗世界人马,但身份是平民,都有家庭妻儿老小。我们所知的讯息,必须让所有人都通晓,不管这些人会不会威胁我们小命。

范斯再也等不下去,一把推开碍眼的alex朝前飞奔。没走几步,就站下了脚。大团长领着马洛正往回赶,转瞬间便来到蓬帐前。

“老范,我知道刚才那种空气爆炸原理了,瞧,他们也都认同我的观点。”

马洛喜形于色向他高举本子,那种初入阴宅时的求索兴奋跃然脸上。不过胖子此时心急如焚,他一把挡下圣维塔莱,结结巴巴将关键点对他们全盘托出,并让瘦子翻找自己刻下指印的页码,以此证明自己全是肺腑之言。我很快想起,马洛说自己根本没做过这种无聊之事,而那些白纸,被他抹鼻血丢弃在了“仙境”。

果不其然,瘦子在一旁否认,大团长不由皱起眉头,上上下下打量胖子。范斯急得抓耳挠腮,叫道:“别管你信不信,这里有百来条人命总是事实,如果一次死完你便更缺人手,我也希望别再成真,设法避一避总没任何坏处。”

胡子老头思虑片刻,对他招招手,示意不要喧哗进账再说,同时让手下五人去维持次序。虽然牌门破了,但白色柱体是什么?仍难以判断。而围观的世界之子见狼藉满地,熔岩石灰散尽,便山呼胜利,群情激昂,士气大振!

正直者朝我蹒跚走来,显得有些疲倦,但脸上仍不失喜悦。马洛适才向他们大团长提出自己看法,他认为所谓的爆炸,实际就是粉尘作祟。四扇铁阀牌门高速旋转,带起布满巨柱的易爆颗粒,混杂在空气里,当达到一定密度就会凭空撕裂。

我却并不怎么在听,心里也在盘算上午九点半的事,毕竟前后两次都得到应验。如今被弥利耶喷漆覆盖,肯定事出有因。正打算问勿忘我时间,她却人不见了。再一转眼,见她勾着alex的肩头站在一侧低语,相互间不知在说什么。

这坏胚子也想给他灌迷糊汤?我正欲抬腿,不料却撞在帐篷出来的一个大肚腩上。范斯苦着脸向我摇头,说自己可能搞错了,现在关键时间点已过去了整整两分钟,结果什么怪事也没发生。大团长都做了记录,让他暂时别声张。因鼓舞起士气不是易事,就算怪事频发,他也无惧,圣维塔莱有足够手段可以摆平。

正直者见我望着石壁一角正犯愁,以为无人搭理很落寞,便将我拉到圣维塔莱人堆里。眼前三男一女也各有名号,男的分别叫屠龙者、无式者和崩坏者,清一色都是黑人;剩余的女性是个皮肤晒得很黑的白人,名字却很怪异,叫落难者。此时他们正在抱怨,集体围成一圈唉声叹气。并说带来全部家当都毁败于两拨攻势,若不是铁匣被炸飞,柱子肯定覆灭于虫蚁鼠兔的集群自杀性攻击。如此一来再古怪的东西,也是破了,至于非得搞清它是什么,显得毫无必要。

(圣维塔莱一行六人:sistar:泅水之星ipacter:崩坏者untricker:无式者dragonsyer:屠龙者caity:落难者tergrity:正直者)

“那种黑铁匣难道存世就只有十六个?它们究竟又是什么?”我见制势马正在边上来回漫步,怕它受到刺激狠咬我一口,便躲到屠龙者背后,远远避开它,问。

这种黑匣子正式名称是吐珠鸢尾箱(irisbox),密封着浓烈生物混合气雾,对人无效但对动物十分有效。一旦徐徐喷薄,便能吸引来周遭生物,迷醉其神经系统。群居动物只要见家族成员奔跑,便会一传十十传百,最后就会被集结起来。一旦进入铁匣有效范围内,便被破坏了中枢神经。在过往实施中,影响范围不会如此之广,但这座阴宅却可以无限传播气体流动。所以,破了四道牌门,差不多将这方圆十多里的各种小动物都杀绝了。

至于吐珠鸢尾还有否库存,那是自然,可惜已经不多,东西都搁在瑞典本阵,来去就得一天,时间上肯定赶不及捣毁魔阵。他们对我们几个菜鸟破了双重嚎灵杀阵感到甚为吃惊,便拉我坐下,详细盘问起整个过程。

我本也绞尽脑汁回忆两具怪尸生平往事,正好借此来全部还原。胡子老头给了我沉重的心灵枷锁,我所破悉的这个秘密,决定着现场这么多人的性命。原本我以为世界之子也好、圣维塔莱也好,反正暗世界的古怪势力都是一群野蛮人,但相谈之下发现皆为普罗大众,可见勿忘我给我洗脑之深。

“别害怕小拽女,它只是被你身上清香所吸引,”崩坏者拍了拍肥壮的骏马,道:“它受过相当残酷的训练,只听主人驱赶,不会突发兽性噬人,而且它自己也是雌马。”

“这如此古怪之局,我走南闯北也是首次见到,老实说压力很大,你不必拘束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我们当故事听。”无式者听我不断念叨着他的名号,多次探头回应。当明白我只是很好奇,便尴尬地回答,所谓无式就是没有招牌手段,全凭原始反应。他们这种名号有些是继承,有些是觉得好听响亮自择,譬如正直者就是布伦希尔蒂给自己取的。圣维塔莱每次出发,总有几人将回不去,这次历程,不知谁会丧身于此。

“如果实在记不住,就管我希娜好了。”正直者倒是一脸无所谓,对我眨眨眼。

“那么危险难道你们不怕?我连想一想都感到窒息,这种冒险值得吗?”

“人不过是尘世穿梭的影子,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世人的未来就去问天上的流云吧。圣维塔莱当然会怕,也会想要转身逃离,但这关乎名誉,而名誉胜过一切。”落难者是个栗发严肃的女性,高而强健,三十五左右,显得十分凶残,似乎天生不懂笑。我很谨慎,甚至不敢问她名字,怕万一触及忌讳,便难以收场,她沉默半天,吐出类似诗词般的回答。五个怪人里,就她板着张臭脸,对我最为冷漠。

我竭力想要记起,但那倒挂的半神临死前吟唱了一大通隐语,都是枯燥乏味的遣词造句,很多都想不起来。那时的我全部注意力在破窑中心那轮血月上,心想自己怎会无端出现在此。但随着描述,果然很有效,我想起些关键词,例如被刺穿的城、卷帙、丝绸城垣、浸透在琉璃瓶中的暗星什么的。我问崩坏者要来纸,将这些杂乱无章的文字记录下,很快写得满满。

圣维塔们觉得这是中古时期的英文,也可能是古代行诗,反正他们都读不懂。我便由希娜陪伴走进蓬帐,将回忆过来的词汇提交给默默抽烟的瓦莱松。

“这是幻梦中那人吟唱的?是肚子上有世界之子纹身的还是倒吊者?”大团长读了数遍,紧皱的眉头大开,似乎已有了答案,他挥挥手让正直者去将世界之子的头目找来,请他续接上其余部分作最终确认。此外他还需搞清另一件事,为何其中一个,肚子上会有世界之子的标志。如果打通这层面纱,将对破阵极为有利。

时隔不久,门帘外进来俩人,那是个满面横肉的巨汉,他居然还带着个十岁左右的小孩,许是他儿子,专门领到这种阴蜮来试胆。结果双方一寒暄,我才发现将人事关系搞反了。这小孩才是勿忘我嘴里说的能人,而光头只是他的保镖。

小孩一副目中无人的神情,见到我这种绝世美女居然连看都不看一眼,很叫人生气。见他正站在身旁似乎要我让座与他,我偏装聋作哑,假装十分吃惊,上上下下打量他,嘴里赞不绝口。小孩的心思很难懂,个个都处在反叛期,你不理解他他也同样不理解你。我终于明白了阿诺老汉的心态。但这小子毕竟是大组织的头目,总得给些面子,内心可以藐视但表面仍要装出尊崇。

见我始终不肯起身,小屁孩只得挪到瓦莱松身旁,弯着身研究纸巾记录。我故作饶有兴趣支着下巴看他,心想跟老娘比,你这种小破孩果然还是太嫩,我再略大几岁,都能生下你来。你装什么神气活现,你装我也装,我偏不让你舒坦。

“獍行姐姐?这是倒吊男说的?那不是全部吧?应该还有一段。”小屁孩见我正色迷迷看他,便避开直视,抓过大团长案头的破纸,将词汇抄录下来,随后奋笔疾书。一气呵成提给胡子老头,道:“这是阿拉伯文献里的游诗,所指的是依阑(ira)!”

纸条上写得分明:“我望见一座被刺穿的城,在卑微的卷帙间,在橙色的苍穹下高翔飞腾;我望见一面面丝绸的城垣,以及一颗被杀害浸透在琉璃瓶中的暗星;我望见一座雕像,铸就以血泪,铸就以残肢断臂的陶土。当与皇子列坐时,我选择垂首躬身下拜。”

我没料到这个小屁孩,竟可以一字不差还原出来。幻梦里我哪记得许多?倒吊的死鬼吟唱时早已奄奄待毙,咬字都不清,天知道他到底在说什么。如果边上没人,我都想将他一把拖过来捏捏圆嘟嘟的脸蛋。

“依阑(ira)?那不就是千柱之城?”大团长将破纸凑近细观,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眼睛,喃喃自语道:“这么说,臭池中竖着的石柱,便是从废墟挖来的?难怪会突兀地停着艘破船,那得靠水力才能拖入地下河。如此有特征的白色柱体,我知道是什么了!”

“对,就是这东西,传说中的修罗之松!七条炼狱柱中最厉害的一条!”小屁孩与他异口同声叫出了口,俩人皆神采奕奕,好似洞破了天大的秘密般兴奋。见我正面带桃花,以为我也听出什么玄妙来,便背着手赞叹:“你真的很厉害,到底是如何办到的?我只知獍行都是刺客,谁知你还能穿梭看见过去,我从未见过你这样神奇的女子。”

“好了,我所知道的就只有这些。”我对胡子老头欠欠身,不想继续被他们称赞,万一小屁孩问些刁钻古怪的问题,我压根就答不上。什么千柱之城、炼狱柱子,我皆不知所以然,不论打游戏还是看电视都从未耳闻。小屁孩让巨汉将我护送回他们世界之子那里,一屁股坐上留有我体香的凳子,与大团长谈起肚皮花纹的核对。

来到空地前,我的手臂忽然被人挽住,扭头去看,是alex正含笑望着我。我本就十分介意勿忘我与他搭讪,见俩人窃窃私语良久,早想问他到底在说什么。便对保镖挥挥手,请他先回去,我忙完这头自然会过去找他。巨汉应了声好,走了。

“弥利耶和你鬼鬼祟祟都说了什么?你忽然贱兮兮地扭着我,想干吗?”

“其实也没说什么,你和过去有了极大不同,不仅是身子,连思维方式以及性格,都天壤地别。而她与你待着的时间长,所以比我更了解你。因此我不能由着性子乱说话,做任何举动都要小心翼翼。你却总是一脸冷若冰霜的鄙夷,我很无奈。”

“我只是不想被人强迫,更不喜爱被你这样扭住,因为很痛。”见他满脸赔笑的模样,我内心得到了极大满足,但勿忘我不会导他为善,必然在背地里说了我许多坏话,只是alex不肯道出。我本打算一走了之,但那样更不知答案。于是便含情脉脉地望定alex,在他额头亲吻了一下。

“她说,你现在变得越来越病态,而且会持续加重。你喜爱被人折磨,酷爱被人打骂,越是那样对你,你越离不开她。所以,她给你累累伤痕全是为投你所好,她让我改变策略,多考虑这些因素。”alex被我缠得无计可施,只得竹筒倒豆子,一股脑全说了。

“什么,这坏胚子竟这么说我?”还没听完我便气得七窍生烟,一把揪住ale领口,问:“我难道像受虐狂?别管她说什么,我想听你说,你也这么认为吗?”

“这个我不知道,但我还有些理智,不会听她的胡说八道。”alex见我满脸怒容,开始步步后退,假装搜找身上打火机,趁我不备,立即逃得不见踪影。

我站在原地东张西望,很快便望见坏胚子正坐在不远处,似乎在问稻草男孩些问题。我握紧拳头,朝前走去,打算与这坏胚子吵个你死我活。

“果然还是太嫩,略施手腕就手到擒来,我知道你一定会来找我。”勿忘我似乎预知我会过来,丝毫不吃惊,她歪着嘴望着人堆里的alex,奸笑道:“我早知这男孩管不住嘴,会把什么都交待出来。他哪敌得过你这小骚狐狸,但总算物归原主。”

“你怎可以教唆他那些乱七八糟的话?难道欺压我不够,还要让他骑在我脖子作威作福?”我一把拧住她衣领,叫道:“你为何要那样待我?”

见她闭目养神,根本不听我说什么,我不由怒上心头,刚想照准她那得意的脸抽带血耳光,她竟淌下了眼泪。

我见其如此怪异,也觉得自己想法太过粗暴,毕竟她是我最亲密的人,那样对她实在过分。过往种种情形浮上心头,虽然总打架,但依旧难以掩盖心头那份真挚。

“听过(athoandshi)千帆袭城的隐喻吗?那说的就是现在的你,我感觉自己离你越来越远,简直快要不认识你了。”勿忘我说的古文指的是特洛伊战争与海伦,这组单词就形同英文里的成语那般,谁都知晓含义。

我有些手足无措,她那满噙着泪花的丽眼,丝毫不像在做戏,而是自心田喷涌奔放的情谊。被这种表情所震撼,我只得顺下眼来,希望可以说明,究竟为何要说那种话?我生怕招来不必要的围观,便四下张望,见其他人都开始集中到胡子老汉的帐前,他正带着小屁孩做战前总动员。

“我究竟做了什么让你这么扭曲?”我捧着她的脸,叹道:“你伤透了我的心。”

“因为你现在完全成了祸水,你察觉不出心态在慢慢起变化?一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妞,年轻诱人,站在散发着狐臭的男人堆里,一下子发现了自己的价值,就像潘多拉魔盒打开,从此无法合上。虽然我知你总会世故,总会变得俗气,但不希望那么快。我跟畜生公羊那般,他希望永存脑海是你清纯的现在。而你吸引我的,就是最初相遇时的未经雕琢。我也一样由魅者过来,我曾经也同样单纯,但接触人越多,我越不认识自己,最终就成了现在这副连自己都讨厌的鬼样。”

回忆再三我也没干什么缺德事,就是将幻梦诗词转达给圣维塔莱,随后他们自己悟出那是什么,难道此举就是祸水?再说回来,这与教唆alex要采用暴力才满足我所谓的喜好又有何关系?我哪病态了?我天生贱骨头喜爱被人打骂?这简直是莫名其妙。

不过勿忘我姐妹抹去泪痕,不再往下说了,拉我起来跟着人群过去听听胡子老头将宣布什么。望着她心事重重沉默不语,我也学她模样用小指在其手背上轻挠一下,问:“你该不会又在耍诡计?见我疏远你,而故意将我骗回身边吧?”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催着我快走,很快我俩来到人群后,去听瓦莱松浑厚的嗓门。

矗立在淤泥池中央的白色石柱,叫做修罗之松,是传闻里遗失在沙海的依阑七条炼狱柱的首柱。依阑也叫千柱之城,或唤作有高柱的依阑城。总而言之,这个迄今为止都无法确定在哪的地方,是建造在竖着许许多多石柱或山形巨石柱之上。白色石柱本非天然,是远古时期不知何人所造的雕像。它全长是十五米枝干,还有跨度达七十米的石塑树冠,此刻瞧不见,是因整片阴蜮皆人力而为,已用各种石料和水泥混合物将其封顶埋冠。这也间接说明,这片绝大空间,其实就是座人造坟墓。做这件事的人,目的及动机很明显,就是封闭整座肠葬的水银心瓣,也就是墓肠结构的中心,阑尾主室。所以现在我们望出去的景象,都是这鬼柱子造成的障目,不论视觉听觉以及第六感,都与实际发生严重偏离。若是到今晚午夜零点前仍无法破它,则在场所有人将被彻底封死在此,因而,有两个选择:

其一:若要退场,最好立即决定,趁着“仙境”入口尚未消踪,急流勇退,再图勃发。

其二:若选择留在此地,便没有你我,不论是谁都必须精诚团结,携手破了巨柱。

此时,仍有许多未解之谜需要进一步勘探,另外圣维塔莱的雇主,铁布利希兄弟会的人也正向这里进发,阴蜮内必须得凑齐整数百人,方可放手一搏。这是因为,修罗之松底下的这片水域,被人逐层截流改变了走向,已成死水。做这件事的人,环绕石柱又特别设下一道更为阴毒的妖阵,叫百鬼潭,意思就是在这几米深的水底,被倒插着九十九具女性尸骸,一旦触发将会如何,目前尚无人知晓。这片阴蜮不断有外人闯入,渐渐改变了它最初布局,后局覆盖前局,一道比一道险恶,直至成了现在多层邪阵交杂的巨型魔阵。圣维塔莱之前所为,仅仅是破了距今最近的一道牌门金锁和默环阵,跟着要攻克第二道百鬼潭,在摧毁石柱前,在场的人里会有许多回不去。

世界之子的小屁孩,因个子矮,正站上一条凳子上发表誓师动员,他认为最初设计下修罗之松的,基本判断为老吕库古无误,这疯癫老汉在动脑科手术前,就已开始营建孤山地底。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保护自己长眠时,虚弱的真身不被他人摧毁。一旦破了这座历史悠久的魔阵,那闯入水银心瓣的主室肆意掠夺,便不在话下。这里为什么会如此古怪,谜障丛生?主要还是它被多次改观。后续者做这些事当然不是为了拱卫修罗之松,而是竭尽所能想要破坏它,但全部的入侵者,皆丧命于此,无一生还。这也间接道出一个绝好消息,那便是“兽突”依旧没被人捕获夺取。

听完这个煽动性极强的发言,底下人群欢声雷动,响彻整片阴蜮。不论是举着各种步枪喷子的壮汉,还是卸下装束的提灯丧妇们,皆摩拳擦掌,无一人打算离开;而俩个公羊,此刻也走不了,他们必须得等自己人到场,交接完毕才可以确定去留;至于弥利耶,她有一个比抓捕“兽突”更重要的事要办,那便是与安娜重逢,所以更不会退场;最后剩下我们几个,虽然圣维塔莱赦免了死刑,但并未被世界之子与好事者认可,而且也拿不出赎买制的信物,纵然侥幸逃跑,未来也不断会有人上门算账,总之已被暗世界标注了。而且四人中三人还好说,我这个吕库古小姐目前归属权在泅水之星手上,他不点头,我就必须得等破除修罗之松后才可重获自由。

归纳起来就一句话,在场的所有人,不论主动还是被动,皆一个都跑不了,必须老老实实待着,睁圆双眼看完这出暗世界的世纪大战,才能真正明确自己的未来生死。

我唉叹一声,便回首去看alex和兰开斯特兄弟的反应。alex自然是不嫌事大,本就过得既窝囊又无聊,见人多势众气氛火爆,也附和着跃跃欲试。而瘦子自出生就从未见过此等排场,一旦错过便终身后悔,这趟阴宅之旅对其而言可谓人生转折,所以你哪怕抽鞭子驱赶,他也打死不挪窝。剩余的范胖,才是几人里最理智的一个,他紧皱眉头抽着eed,双眼乱转,两只脚毫无规律地相互刮蹭。看得出他有心要离去,但又嫌机会稍纵即逝将悔青肠子,故犹豫不决。

此刻时间是早晨十点五十分,等好事者后续十一人抵达,众人决定,总攻将于十二点正式展开。一旦开战,仙境的关口就将消踪。如果我有机会跑,还剩下七十分钟。

我的手再度探向内衣深处,紧紧握着个物件,心里十分矛盾,不知将它公示还是继续装聋作哑。这东西若提交给泅水之星,他认为没有赎买自己的价值,转手充公入袋我岂非得不偿失?何况,那是怎样的衡量标准?全由别人说了算,我们四人的小命不属于自己。

为防止刑徒、背叛者以及暗世界外的闲人四下串联,密谋逃跑,被拆开监视看押。alex、勿忘我以及范斯马洛为一组由世界之子监管,公羊则由屠龙者看着,而我被正直者、落难者以及提灯丧妇收押。因为瓦莱松见世界之子的莽汉们正疯狂喝酒,怕万一乱性将他最宝贵的资产吕库古小姐玷污,那便影响风纪和违反规则,所以只能是女性当收监人,男人一律不得靠近。

我无奈地随着她们来到起先落脚的石壁前,被勒令原地坐下,等待命运裁决。卸妆后的黑寡妇们倒是面目清朗,不怎么狰狞,统统都是酒吧女招待这种年岁的妇女,提着几个食物塑料筐过来,让众人吃饱喝足再说。女招待也在看押行列中,她带来的是取之自家地窖的朗姆酒和各种鲜果汁,分配完毕,我耳边便是各种咀嚼声,鼻息间满是各种口气,只得掏出香水淋了半瓶去去臭味。

我早晨刚吃过,本不太饿,见四周的老妇大多沉默寡言,感觉很乏味,便问她们之前围在山窟阶梯前作什么,扎透双眼的人,又该怎么算医疗保险。女招待闻讯哈哈大笑,指着自己说,她便是其中之一。那些桩子并非凶器,而是木针,需要靠它来刺激大脑皮层激发出兽性,而不是自残。她们这类人体质异于常人,在木针扎进眼眶时,眼球能缩到外侧,所以不会瞎眼。这种做法是世界之子的招牌,提灯丧妇都与老吕库古家族的人有姻亲关系,因此继承了兽性特征。可以在短时间内将人体最大潜力迸发出来,易怒极端暴躁,并提高力量、听觉、嗅觉很多倍。但木针必须在十分钟内拔除,这样才不至于造成外脑损伤。至于为何围在石阶上?则是因误判多年前的那群人又回来了,打算生捕活捉,以此判断是否夺取了“兽突”。

至于这个“兽突”究竟是何方神圣,众妇都缄口不提,周遭所有人都知道,包括俩个女圣维塔莱。但早已达成一致,不对外透露,特别防范我这个万恶的弥利耶。

时隔不久,世界之子的能人,装模作样过来巡视一番,站在人堆前说了几句鼓舞人心的话。这么个小屁孩,口吻却老气横秋,抑扬顿挫说得很有感觉,煞是好玩。仔细看这个男孩,年龄也不过十一岁,却生得细嫩白净,五官清朗,两颊有着农村人特有的红晕,眉宇间充满朝气,丝毫不像个率领大组织作奸犯科的歹人。便心头慢慢起意,想过去惹惹他。

“在这里时弥利耶就提到有能人被派进来了,实难想象你这么年少有为,而且博览古今上知天文下晓地理,连那么枯燥的古代行诗都会背,真是被你深深倾倒。”

“年轻?那只是表象,事实上我很老了,那是一种病。晓得行诗不算什么,我大半辈子都在看书。”小屁孩听完我献媚,不由脸红耳赤,对我连番摆手,道:“我想你搞错了,我更倾慕你的才干,你比起普通獍行要强得多,但愿往后别是劲敌才好。”

“什么?这等岁数了?那你为啥叫我獍行姐姐?”我听女招待介绍,眼前的小孩名唤博尔顿,其实是个老汉,今年都七十有二了,他是吕库古家族的偏远旁系,甚至姓氏也不属于他们,每代都有一人生到一定年岁便停止发育,所以永远是儿童模样。

“那我该称呼你什么?妹子?姑娘或者小女孩?你岂不是更难接受?我太老了,两眼昏花骨质疏松。只能辩出你美貌的轮廓,但不敢靠近你。因为獍行名声不好,女獍行尤其危险,我也很担心会被你趁势挟持,但通过观察,你是个好女孩。”小屁孩见我一脸诧异,又被我身上的妖香一顿熏晕,便转身离开,道:“你就将我想成是个老人家,将我当作你家长辈看待,会更自然些。一会儿破阵,我还有些话要问你。”

望着这个“老汉”消失在山道峡口,我不由长吁短叹,难怪他进门看都不看我一眼,原来是老态龙钟,自己都没了七情六欲。我却误会成目空一切,若当时真的一把将他拖来身边拧拧脸蛋,可能早已丧命,毕竟他很厌恶弥利耶。

所以啊,正所谓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一个人的内在,才是自己的沉淀与底蕴。

“你们中谁懂希腊文?”我伸手探入内衣,忽然想起件事来,刚想喊住“老汉”,他已走远。便掏出几张纸,拿在手里向妇人们扬了扬,问:“这是我在阴宅里翻箱倒柜找到的,似乎是份地契,想找人分辨写的是什么。”

“我是希腊人。”落难者伸手问我要过破纸,黑寡妇们也围着一起看。我无事可做,干等着也是煎熬,便在附近来回漫步。忽闻身后一阵惊叹,忙回头去看。

只见落难者紧锁双眉,气哼哼松开长发绑绳,朝着我快步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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