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即将降临之死(1 / 1)


“大祭司,已经找到了我主的圣坛了”

沉闷的声音从一尊高大的黑色铁山里传出,身着黑色罩袍的骑士正站在帐篷之中,谦卑地朝着前方的祭台躬身致意。不过这说是一具全身铠甲,在外人眼中,反而更像个一体成型的金属圆罐头。

一袭白袍的祭司停正虔诚地跪坐在一块古旧木板之上,合十的双手正不停地拨弄着一串白玉念珠。随着部下的搅扰,口中的经文也

只不过祭司并没有任何恼火的意味,而是循着声音,抬起那颗布满了鳞片的纺锤形头颅,用着布满利齿的血盆大口柔声称赞到:“做得好,孩子,做得好。愿大神赐福于你。”

手中的白玉念珠平缓地躺在了地面上,祭司尽力挺直他佝偻的身躯,做出一副恭敬的态势来。两对竖瞳当中不停地闪烁着期待的光芒,连声音都开始轻微颤抖了起来:

“你真的确定吗孩子?我主的圣物,真的寻到了?”

“大人,您没有听错,确实是已经找到了。”

铁塔般的骑士急忙扑通一声跪在了冻土上,戴着平顶头盔的头颅深深地低下,诚惶诚恐地举起了手上覆着白布的玫瑰木托盘。

祭司如同触电一般,再也无法克制住自己内心的激动:只见他快速抓起刚刚放下的念珠,四肢着地地匍匐上前,对着托盘前的地面用力地亲吻了起来。

而那对纯粹由黑白二色组成的眼眸当中,更是闪烁起了一阵满是狂热意味的暗金色光芒,开始用着极为标准的人类标准语,诵念着一段令人费解的诗歌。

待短诗诵尽,用捏着念珠的利爪在胸前比划圣号,他这才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掀开白布:一颗硕大的鸟类头骨静静地躺在托盘之上,枯骨上还覆盖着一层细密的湿润冻土,显然是刚出土没有多久。

“我已经能感觉到大神的呼唤了!”

祭司的利爪毕恭毕敬地捧起托盘上的头骨,一阵洁白的光芒突然闪过,圣洁的力量荡清了枯骨的污秽,顿时化为了洁白的烤瓷状。在寂静到只剩呼吸声的营帐当中,更是传来了一阵空灵的号角声。

而被荡尽污秽的颅骨正中,一道猩红的符号浮现,但只是存在了短暂的一瞬,随即便消散不见。做完了这一切后,眼露红光的祭司轻轻将颅骨放了回去,并亲自托起了骑士手上的托盘:

“起来吧,孩子。主已经收回了祂的视线,起来吧。”

“大祭司,这便是主的圣物吗?”

惶恐不安的骑士连忙站得笔直,连腿甲上的灰尘都来不及排散,便透过平顶盔上的眼缝虔诚地注视着祭司手上的托盘及圣物:“这便是我主,在人世间的最后遗留?”

“没错,这便是大神留在尘世的最后一块小小化身。”

祭司颇为赞许地朝着骑士微微颔首,随即便转过身去,将托盘郑重地安置在了营帐中的小巧祭台之上,然后再次跪在木板之上开始低声祈祷:“时候不早了,让卫队准备好,下夜一到即刻动身!”

“至于那些凡俗,就让他们留在这里,不要惊扰到他们,猎人就快要到位了去吧。”

“属下遵命!”

得到指令的骑士立刻拔起插在地面的黑金重剑,毫不迟疑地转身搭开帘布向着帐外走去。祭司的身形似乎比刚才高大了些许,但他却并没有在意,只是重新闭紧四目,再次转动起了手上的念珠。

随着金铁碰撞声渐行渐远,位于营帐区最深处的羊皮帐篷当中,再度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而在不远处,那热火朝天的营地之中:他嘴中的凡俗们终于是结束了最后一班工,三三两两地聚在单薄的营帐当中,就着比泥水干净不到哪去的劣质麸酒,用篝火烘烤加热凉掉的死面饼充当夜宵。

帐篷外除了呼啸的北风,也就只剩下了远处富有节奏的敲击与叫喊声;而随着尖利的口哨声响起,轮值到第三班的魔族工人们,也只能离开温暖的帐篷,开始自己的工作。

不过他们在这里已经干了半个月了,对这种情况是早已习以为常;在吃完简单的宵夜之后,下工的魔族们便纷纷裹紧身上的兽皮毯子,就着稻草垛倒头就睡。

虽说这些大半辈子都没有离开过田地的农民,身上最不缺的就是这一把子力气;可他们却要靠着简单的工具和双手,在霜月的冻土上挖掘清理掉整个废墟!

再怎么简单无脑的土方作业,一时间也成了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如此高强度的劳作下,哪怕是天生素质普遍强健的身体,也是吃不消做的。

在刚来第一天起,就有脑子拎不灵清的傻蛋强逞能,当天就直接把自己给活活累死了。所幸司祭大人仁慈,见状就把他们布置成三班倒的顺序,这才没有更多人被累死。

挖土凿石的工作很是辛苦,但给予他们的报酬却相当不菲——每人每天30个铜子,还是集市上最保值的大头钱!在这些贫苦农民们的眼中,这已经是值得冒着被杀头的风险,过来搏一把的好价钱了。

而更让这些农民愿意卖力干活的,则是下工后老爷们提供的免费吃食:祭司大人直接施展着他的神迹,堆积如山的海量物资,仿佛被他凭空变了出来,惊得众人跪在地上顶礼膜拜。

在同样是三班倒工作,炉灶一刻不停的厨房里:无限量提供的黑麦烤饼可以敞开肚皮随便吃!滚烫的肉汤永远管够,光看着上面红彤彤的辣子,就能驱散一天的劳累。

而且附近的林子里面,还有丰富的浆果和菌菇可以换换口味,不过倒是有些倒霉蛋,吃了那些带毒的菌子被直接毒死了;唯独就是麦麸发酵出来酒水不行,让这些家伙颇为遗憾。

一想到这里,小工头艾克·绿橡那地包天的大嘴上,开始不自觉地浮现出了一丝笑意:这个年轻的灰兽人农民和其他农民一样,虽然还不到三十个红月年,脸上却早已布满了深邃的沟壑。

粗大的骨节上层叠覆盖着厚实的肌肉,看似雄壮无比,实际上是在长久劳作后透支了生命力的产物,四肢百骸上蜿蜒盘旋的粗壮青筋,以及他一直佝偻的身姿就足以证明。

在人类的各种史料传说当中,这些肤色各异但又身材高大的兽人们,可都是些嗜血善战的杀戮狂魔:挥舞着巨大武器,不停咆哮地冲杀在前的高大身影,曾一直是人类心中难以抹去的阴影。

只不过那已经是近百年前的事情了,这些从树上掉下来的肌肉猛|男,虽然已经不复混乱之年的荣光,但作为现在魔族联军的主要士兵种族,还是保留着当兵吃粮的光荣传统。

身为骁勇善战的绿橡灵树部族一员,年轻的兽人艾克自然也是不例外。它那度过了一百个红月年的主父,也感到非常欣慰:为了实现独子的从军愿望,老父亲咬了咬牙,卖掉了家里最后一头野猪和自己的一条胳膊,花钱求人打点光系,这才给它在联军军营里谋了个好职务。

但现实并没有老兽人想象中的那么理想:几年过去了,艾克·绿橡在军队里只能说表现平平,战利品抢不到多少,饭量倒是越来越大了。

虽然总是能从战场上侥幸活下来,但这次它的倒霉上司却又犯了事,被拉出来当了替罪羊;而作为其关系较为亲密的部下及同乡,艾克和它的几个战友也自然被找了个由头,一齐踢了出去。

失魂落魄的回到故乡后,它也只能浑浑噩噩地捡起锄头,重新当回一个贫苦农民。短短四年的务农生活,这个曾经的战士就被生活的重担压垮了脊梁。

和所有的魔族农民一样,他们只能日复一日的,困在贫瘠的土地上辛勤劳作,在接受着村族和军头们的层层盘剥后,用仅剩的粗劣粮食换取一些微薄收入,艰难度日。

所幸命运最终还是出现了转机:当招工队伍路过这个小村庄时,听闻风声的艾克连忙丢下手上的木叉赶了过去;在村里当头人的老上司帮助下,艾克成功地混入队伍当中,开始了他挣快钱的旅程。

捂着胸口破口袋上的凸起,一枚厚实的德林银币正紧紧地贴在他的胸膛上:再过两天工程结束,还有剩下的三个银币会发到它手里,这枚银币则算是开拨前的定心剂了。

艾克都已经想好了:等回家之后,要把挣来的工钱全部拿来换鸡蛋,再去头人那里借母鸡来孵蛋。然后鸡生蛋蛋生鸡,循环往复卖鸡蛋,等攒够钱了就给自己换一具更加有力的身子,再去当兵吃粮。

只不过它的美梦刚做到孵鸡蛋的环节,就被极为强烈的尿意给憋醒了。

美梦破裂的它也只能叽里咕噜地一路叫骂着,火急火燎地跑到一处还未砍光的树林子里,解决这突如其来的生理需求。

而在营区的深处,一道冲天的白色光柱裹挟着惊人的刺响突然炸起,在几息之后却又消失不见,十分蹊跷。

突然其来的诡异光景,不仅震住了正在方便的艾克,也让不少不耐噪声的魔族从睡梦中惊醒,纷纷揉着惺忪的双眼,破口大骂着开始相互打探起消息来。

或许是拜高强度的体力活所赐,他们居然没有爆发营啸,反倒是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聚在一起,远远地朝着光柱的所在之处——老爷们住的营帐方向悄声指点了起来。

艾克连忙抖干净手上的水渍,匆忙提上裤子挤进了围观的人群当中,想看看发生了什么事。而由于夜幕太暗,艾克的大脚板不小心踩到了别人的尾巴,疼得尾巴的主人直接跳着脚大骂起来:

“lgbd!哪个黑壳卵踩老子!?”

“二哥?oc,是你不?”

气急败坏的蜥蜴人正打算狠狠教训下,这个踩了他尾巴的崽种;结果他猛地一回头,一张熟悉的圆润灰脸映入了他的一双大眼之中,正是和他一起当过兵的老乡艾克。

艾克几乎要把眼睛贴到对方的眼皮里了,这才认出了那张熟悉的长条脸,正是自己在联军里的老排长,被牵连的倒霉蛋,出身是蜥蜴人族的泽摩·二。

两个人虽然是一起来做工的,虽然都是当了小工头,但因为被分在不同的队伍里,很少能够碰面;没想到今晚就这么巧,一踩就踩到他的尾巴了。

他们俩也急忙挤出了人群,不准备看这个热闹了,反而开始叙旧起来:“二哥,这是咋了啊?刚起来撒泡尿就碰上了,那大光柱子,老粗了!“

在唠了几句做工近况之后,艾克就不由自主地将话题,转移到了刚才发生的事情上来;他这个许久未动过的木头脑袋,居然也难得的转动了起来:

“二哥你有文化,你说这会不会是祭司老爷的神迹啊?就跟凭空变粮食一样?”

“不清楚,这也不像是祭司的神术算了,和我们这种平头小百姓也没啥关系,再做两天工就又要回家种地,早点把行李收拾好先吧。”

泽摩二摇着他长长的脑袋,似乎对这种事情并不是很感兴趣的样子,反倒是殷勤地拉着艾克的手朝厨房的方向走去,嘴里流着口水念叨着:“反正都要走,不如多去蹭点饭,以后可就没这种好事了!”

“对头!那个胖地魔厨子做得烤肉可香了!”

想到那一串串油滋滋的烤鼠肉串,艾克的肚子立刻冒起了响声:每次他都会在领完饭的路上,就忍不住把这些肉串统统吞下肚去,然后只能看着其他人眼馋。心里其实老早就在等老乡的这句话了,谁让泽摩二和那个厨子关系不错呢

“吃他娘,喝他娘,祭司老爷不差粮!”

可还没等到两人磨蹭到厨房,就有十几道尖利哨声凭空响起,突兀地划破了寂静的夜空;一些睡懵了的魔族,还以为是该死的工头在招呼上工呢,还在骂骂咧咧地从朝着空地方向集|合。

只有这当过兵的两个家伙,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随后就立刻反应了过来:这tnd哪是上工集|合的信号啊,这个熟悉的节奏和急促声响,分明就是人类部队的进攻命令啊!

没有丝毫犹豫,见势不妙的两个老兵立刻丢下了手中的饭碗,没了命地转身朝着树林深处跑去,生怕自己跑满了一秒,就把自己的命给送在这里。

只是这两个人的行动,并没有引起大多数人的警觉:除了有过作战经验的少部分人外,许多魔族还依旧停留在原地,不知所措地望着彼此,要不就是在聚拢在一起看热闹。

直到一阵尖锐的呼啸声传来,裹挟着炙热的弹丸撕开他们身上的单薄棉衣,将一腔的热血泼洒在冻土之上时,来不及逃跑的他们方才如梦初醒。

而如同排山倒海般袭来的营啸之乱,却是再也无法避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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