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夜宴(1 / 1)


随着一道清脆的铜钟声赫然响起,身姿动人的女仆长缓缓放下了手中的小巧木槌,宣告着这场晚宴的开幕。

在老管家的指引之下,受邀的村民九人正如同众星拱月一般:谄媚地围绕在皮萨罗男爵的身旁,有说有笑地越过了如今无比空旷的大门。

而沉默不语的玛戈修士们,则在安防署的代表杜勒警官的陪同下,缓缓跟在了男爵的队伍之后。

虽是一群恪守苦修戒律的修士:但每当有当地的信徒,自发组织宴请他们的时候,修士们也是不会推辞的。

毕竟要学会不去拒绝他人的善意,并且谨记于心,时刻感激他们的帮助;这对于玛戈修士来说,也属于是必修的功课之一,不算是违弃戒律。

唯独西兰姐弟俩跟在了队伍的最后头,尤其是身为本堂神甫的西兰·米尔纳修士,不自在的神情几乎就没有在她的脸上离开过分毫。哪怕宴会都开始了,也还是如此。

虽然她手里捧着一小盘,专为修士们准备的白煮鸡胸肉,时不时会叉起一小块往自己嘴里送去;焦躁不安的眼神不停扫视着周围的一切,也不知是在寻找着什么。

除了那个有些讨人厌的保安官奥克图金之外;绝大部分好奇的修士与佣兵们,顶多会对着女神甫打量几眼,然后便重新将注意力放回到了丰盛的宴席上。

而这个换上了一套晚礼服的保安官,却依旧是那么的滑稽可笑:本来他还忙着用一条小丝巾,和一位年轻的小女仆悄悄地躲在一旁,尽说着些粗浅的荤段子跟人调情。

但一见到恬静的米尔纳修女到来,他整个人顿时又装出了一副严肃认真的模样,还不忘替她‘保管’着作为礼物赠予她的丝巾,随手打发这个小女仆离开了。

还没等这个小女仆走远,打理好了衣装的保安官只花了三两步,便悄然来到了修士姐妹的身旁;如同一位风度翩翩的优雅绅士,柔声对着米尔纳姐妹询问道:

“很荣幸能再次与您相遇,西兰小姐。今夜的您依旧是如同水仙那般的动人我能否邀您共舞一曲?”

且不论那含情脉脉的注视,以及藏在他眼神中的暧昧之情,对这样一位虔诚的女性圣职是否合适;单就他所谓的共舞邀约,完全是个无稽之谈。

身为主人的皮萨罗爵士,从头到尾就没有举办舞会的意图;今天这场晚宴他连乐手都没去请,宴客厅的场地都没空出来,上哪让他去跳舞呢?

只是修士小姐虽然心中厌烦此人,巴不得早点离开。但她出于礼貌,还是在努力地克制着自己的情绪;脸上的微弱愠色随即消失不见,反而是如和风细雨般柔声回应着:

“很抱歉,萨莫拉先生;我今日还处于斋戒之中,需要随时聆听圣处|女的真言,不适合做过量的剧烈运动,还请您谅解。”

说完她便习惯性地向着他欠身致歉。只不过这个家伙却是一点也没有理解,依旧是不依不饶地想和她找个共同话题:

“这确实可惜了。那我们还是聊点其他的,您听说过这个逐风者佣兵团吗?我刚好知道些内幕情报。”

以为是对方默许了的保安官马上侧过身来,就这么当着逐风者们的面,信誓旦旦地对着她讲起了些,不知从哪听来的‘内幕情报’。

而米尔纳却也只能面带着微笑,出神地望着空荡昏暗的走廊,还时不时会神情淡漠地点头回应着。而见她对自己的话有所‘认可’,保安官的情绪也就越来越高涨,逐渐口无遮拦了起来。

“我还听说了,这些女佣兵们不仅私生活很不检点,她们还……”

萨莫拉的声音戛然而止,整个人更是不自然地微微颤抖了起来。还没等米尔纳从愣神之中清醒过来:蕾希那清脆的击掌声,便在热火朝天的宴会当中突兀地响起。

“说啊,怎么不继续了啊萨莫拉?你的嘴巴刚才不是还很能讲吗?”

蕾希刚带着有些尿急的小贝拉从厕所里走回来,都还没走到宴客大厅的门前,就听到了萨莫拉那令人厌烦的公鸭嗓。

本来她是不大想理会他的,准备直接带着贝拉回去吃饭:但这条不知死活的金毛土狗,居然拿什么谣言来污蔑自己人,一向极为护短的蕾希组长大为光火,恨不得直接把他舌头给拔了。

但考虑到今晚主要是来宴请玛戈修士们的,蕾希也只好收起了用以打击谣言的拳头;可就这么放过这个造谣者,她又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

“听说你这有逐风者团的内幕消息,我这个三年老团员怎么都不知道?你说来听听看。”

见势不妙的萨莫拉第一个反应就想溜走:只可惜他还没有来得及转身,只是向后退了一步,整个人没有站稳,直接撞在了一片温暖的壮硕怀抱之中。

红白小组中身材最为魁梧的四个男人,早在蕾希对着他们使眼色时,就不动声色地放下了手中的餐盘;迅速在他身后围出了一道弧形的宽阔高墙,面色不善地打量着这名保安官。

好巧不巧的是,他刚好倒在了雷明顿的怀中:如果是倒在欧斯曼、安图内斯的怀里,他说不定还能脱身;但慌不择路的造谣者,却是一头撞在了这尊小巧巨人的身上。

身高刚到一米七的瘦弱治安官,直接被这手臂比他小腿还要粗壮的小巨人,如同抱大花瓶一般当场抱离了地面。

而雷明顿反倒是乐呵呵地笑了两声,极为热情地用力拥抱了两下后,才将他放回了地面:“诶,天都这么黑了,你走路的时候可得注意点脚下。”

嘴里不忘关心他身体状况的时候,随即又用力按住他的肩头以防他‘摔倒’:“诶小伙咋不吱声呢?看来真是喝大了得赶紧休息,欧仁你帮个忙,把小伙放沙发上休息下。”

“好嘞!”

心领神会的欧仁也不含糊,嬉皮笑脸地迎上去用力抓牢了他的手,不由分说地拽着他就往沙发的方向走去。又随手从餐桌上抓起一块黑面包,强行塞进他嘴里:

“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别到时候把胃给喝坏了”

但哪怕他都被这么明着‘胁迫’走了,站在不远处喝酒聊天的那些村中老人们,却继续有说有笑地举着酒杯,向伦纳德教长和萨塔说着无聊的段子;对此完全视而不见。

有些绝望的保安官也不敢做过多的挣扎,反倒是寄希望于心地善良的米尔纳修士身上;只可惜他的行为也着实触怒了修士小姐,她连头也没有回,反倒是和蕾希有说有笑地聊起天来。

看着这个口无遮拦的小丑,总算是安安稳稳地‘坐’在了沙发上,不再叽叽喳喳吵个不停后;萨塔方才收回了漂浮在外衣背后,犹如装饰一般的魔力之眼:

“说起来,其实我和贵村还算是有些缘分呢”

抿着冰凉酒水的村长皮萨罗男爵,心中顿时就咯噔一声,险些被酒水呛到了喉咙。只不过其他几个有些不胜酒力的村族长老,却没有他这样的警觉性,而是大大咧咧地接下了话茬:

“哦?您请给说说看。”

悄悄瞟了眼神色晦暗的男爵,萨塔的双眼都快眯成了一道弧线,不紧不慢地摇晃着手中的美酒说道:“毕竟我是蕾希的未婚夫,既然她的家在这村子里,不也约等于是我的半个家嘛”

“这晨钟村自然也是您的家啦。”

虽然嘴上是这么说,但男爵的心里却比谁都还要清楚,蕾希哪里还有什么家啊。

萨塔两人昨天在扫完墓后,就想着去蕾希的家看一看:毕竟那是她和岳母从小到大一直生活的地方,对他来说还是很有纪念价值的。

就算不可能把一砖一瓦全部拆了打包带走,至少两个人在临走前,还能用摄影术刻印些画像留作纪念,顺便再带些纪念品回去。

毕竟这次的假期结束了,两个人恐怕也没有太多机会,再抽出时间回到这伤心之地来。

只是等他们两人沿着村里的破土路,七绕八拐地来到靠近山脚的村落西侧时:等待着两人的,早已不是蕾希记忆之中,她们母女生活了十六年之久的土木小屋。

取而代之的,则是几栋相当陌生的红砖平房;而在砖房右侧的空地上,更是盖起了一座足有两层楼高的砖木大厂房。

而那时似乎是放工时间,这些看起来像是工人的陌生男女们,纷纷走到围墙外呼吸新鲜空气;看着两个人愣在原地,就下意识地对着他们俩指指点点起来。

偶有几个蕾希认识的村民,却在看清了她的脸后转身便走,像是对她感到非常忌讳一般。

也不知道最后是怎么抱着蕾希走回营地的,反正他只知道一点:那就是自己老婆的家,现在已经什么都没有了,连一捧土都不见得能剩下。

但萨塔还是沉住了心气,没有选择直接上门找他们讨个说法,或是直接拿他的老手艺送这些人上天。反倒是和这些‘仇人’们相处的相当融洽:

“昨日去村里稍微参观了一圈,没想到男爵阁下竟也是个新潮之人,我倒是感到有些意外。”

众人顺着萨塔的食指往墙上看去,一根明晃晃的黑色胶皮线正顺着墙壁蜿蜒而上,如同一道漆黑游蛇一般,连接在了造型朴素的吊顶水晶灯上。

“只是依照着犬子的一点小小喜好,改成了时兴的电灯罢了,算不得什么新潮。毕竟这掠天之力,也是出自如您这样的聪慧头脑之中。”

“男爵阁下谬赞了,我对您的赞许绝对出自真心实意。在乡野山间修建如此一座宏大工厂,想必您一定是经受住了相当大的压力与他人的不解。”

萨塔微微一笑,抬手同男爵轻轻碰杯:“在这纯朴乡野之间,还有您这样敢于投身于变革浪潮的开明之人,我是由衷地敬佩。”

“看来艾萨塔先生已经见识过了这家小小的工坊了?”

“如此迅猛之行动,如此日新月异之程度,完全出乎了我与我爱人的意料。本想与您深入的探讨一番,可想到我部不日便要启程离去,此生难能再造访,在下也只能深感遗憾。”

皮萨罗男爵抿下一口玫红的酒水,摸索着蜷曲胡须,脸上也不禁流露出了些许的遗憾:“不能留两位小住几日,属实可惜了。不如让我备些薄礼,权当是为二位新人准备的新婚贺礼?”

萨塔则匆忙晃动着空闲的右手,对着男爵连声致谢,在谢过他好意的同时婉拒着他的礼物:“我部协同宗师旅行乃是任务,这礼物是万万不能收的,有劳男爵阁下费心了。”

而皮萨罗男爵则连忙上前半步,如同是关心自家孩子那般的义正言辞:“我们这些村中长辈还是得表示下才好。毕竟是我的领民即将大婚,如此重要的人生大事,我这领主得做个表率。”

实际上,当他抬头环视了一圈围在周围的老人;看着他们满脸红晕的微醺模样时,他的心中早已是有所打算:

“既然二位还未完婚,按我们铁山人嫁女儿的习俗,在拟定婚约的见证仪式上是要准备三金礼器的。不如就让我们这七位娘家人,来准备这三金器可好?”

“还是太过贵重,恕我不能接受您的好意。”喝干了最后一口酒的萨塔,连忙放下了杯子,更加猛烈地摇起了双手来:

“按我老家维图的订婚习俗,可不兴这大额嫁妆。只不过是女方从男方拿两口木箱走,然后为新娘子准备八件餐厨具,为这个未来的亲家做一顿订婚酒而已。不会太过破费。”

对这南方习俗感到吃惊的男爵,也连忙借着喝酒的机会开始争分夺秒地权衡着,只是这浅薄的酒水并不足以助他应付年轻人的炙热目光。

伴随着最后一滴酒液滑入口腔,满面红光的晨钟男爵转过身去,灵巧地从女仆的托盘上取下红酒瓶来,选择亲自为两人斟满酒水:

“既然风俗不同,那我也不多强求;就按照先生的家乡习俗来办,八件餐具与那三金礼器一并送上!”

而萨塔也忙不迭地从男爵的手上接过酒杯,嘴角咧出了一道新月,再次向着男爵举杯致敬:“既然如此,我先代表我爱人谢过诸位的好意,为我们的友谊干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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