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帽子(1 / 1)


当风吹过,云漫散,老人身影消失,林冲的脚边却多了柄剑。
她小心翼翼地拿起,冰冷的剑锋贴在羊脂白玉般的肌肤上,有点凉,心却是二十年来最温暖的一刻。
“真是个傻子。”
林冲望了眼更北方的天地,呢喃出声。
剑心由她六年前入神州而毁。
人心却在那一刻悄然勃发。
当世第一剑从此再也使不出心中剑。
剑的消散换来的是一个人的苏醒。
一个很丑,还缺牙的小丫头。
如今这个小丫头又回来了,却再也见不到那个人了。
小丫头的脸上也看不出悲喜,两个人的牵牵绊绊本就是荆棘。
他让神女堕凡尘。
她让剑心蒙尘毁。
但两个人都没说什么,更没阻止武道的一泄千里。
剑折了,有个人回来了。
林冲只是向南招了招手,很平常普通的动作,这一日却天下大惊,从不见多也不见少不知多林冲的南海突然下沉了。捕鱼人们惊骇欲绝,愚民们叩首拜天,以为这天要大变了。
很少有人知道,漠北的天上忽然出现了一汪大海,尽是南海碧蓝波涛!
这一日漠北半数化为海,一如那年青年书生飒然抛剑,兵械充斥半个大漠。
独臂年轻人也不在了的漠北终究是没人挡得住这海涛,本就不多,天下一统后死了太多太多的漠北人这一次又死了大半。
这是她让漠北人给他陪葬,她自己同样会死,气机疯狂宣泄下,绝美面孔上渗出丝丝鲜血,只是眨眼间,蓝衣葬于碧蓝。
她与他死在一个地方了
“你叫什么?”
红花树下,那穿着银色甲胄,英姿飒爽的少女好奇地看着一个畏畏缩缩的林冲。
林冲的确很胆小,小小的山村并没有肚量装得下这么多的人。
而站在他面前的女人,似乎就是这些人的头领。
林冲也不敢问她们是从哪来,又要到哪里去。
可少女却对他很是好奇,紧接着又问道:“你不打算出去吗?”说着还故意的晃了晃自己腰间的长刀,似乎是想要引起林冲的注意力。
然而林冲别说是看刀了,他早就吓得缩头缩脑。在这渐渐飘落的红花中,只是小声嘀咕道:“我不要出去,这辈子都想呆在这里。”
“呆在这里?”少女的耳力却很好,瞪大了眼睛,随即望了望四周,两人身处在高坡上的这颗树下正好能够将全村都看在眼里。
这里实在是太小了。
摇了摇头,她也就明白了林冲的意思,打趣了几句后,让不远处的亲卫牵来了皮毛如同绸缎子般的雪白骏马。
然后一跃而上,那随意挽起的秀发却是意外的散开,随着微风打散在红花中。
“以后你改变了主意,就来找我。”
留下的这一句话,林冲没有放在心上,就如她的人一样,来去如风。
这一天,小小的吉裕又少了十几个正值青春的孩子。
几年后,两人的再次相遇是在一处黄土高坡上,有坡地的地方自然就有深沟。而在这大山里,一条两侧都是高坡的道路便显得尤为重要。
目力所及,能够看到十几个骏马骑士,奔驰着,手中的刀挥舞出了雪色的靓丽,却是带起了朵朵红晕。
随着惨叫声越来越少,最终只剩下了两人两骑。你追我赶,染红的刀锋诉说着必杀之心。
“狗哥,咱们要不要管一管?”谁也没有注意到,从一开始,在高高的坡地上就有一行人一直在跟着。
被唤作狗哥的青年皱着眉头,紧紧地盯着最前面的一骑,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直到身后人又追问了几句后,青年才回过神来。
深吸了口气,摸上了自己腰间的破刀,平静道:“管,当然要管,来了我的地头,就是我的事。”
“好嘞!”他的话就如展开的洪水大岬,一众早已经迫不及待的骑士吆喝着,鬼哭狼嚎般,搅起了阵阵烟尘,策马而下。
沟下,那两骑的骏马即使神俊非凡,却也经不起几十匹同类一齐冲击带来的压迫感。
很快,便被这群意外来客团团围住。
打开的口子里,林冲牵着自己的老黄马,闲庭信步般走近了两人。
他先是看了看黑甲覆面不露真容的追杀之人,随后又看向了另外一人。
这一眼望去,林冲却愣住了,眼中的人即便神采不在,衣衫染血,但那张俊美的小脸蛋却是越来越清晰。
“狗老爷回来了!”
“狗老爷好。”
一行人一入镇子,凡是遇到的人,都会满脸笑意的问候一声。
领头的青年同样回以微笑。
然而却是越听越不对劲,直到同骑的林冲捂嘴偷笑后,林冲才无奈道:“是苟不是狗。”
“我知道。”林冲嘴上这么说着,面上的笑意却不见减少。
但更令她意外的是,这处地方的变化太大了。她还记得自己初为领军时,各地征兵,那时只有一个林冲拒绝了她,因此,小小的山村至今未忘。
仿佛是看出了她的疑惑,林冲很是骄傲道:“当年我不离开这里,是对的吧,当然我们也欢迎你,吉裕需要更多的人。”
“狗哥说得对,尤其是需要个大嫂。”
“就是,就是。”
“诶,大嫂不是我家妹子二丫吗?”
“也就你小子天天这么想着。”
一行人完全无视了林冲杀人的眼神,自顾自的笑骂着。

夜晚,几个兄弟汇聚在了一起,神情都有些凝重。派出去打探的兄弟回来了,告知了他们这个林冲的身份,国之逆贼,从几年前就是匪徒。
最后还是林冲先开了口,很是无所谓道:“这仗从咱们父亲那一辈打到了现在,不同边的可不就是逆贼。”
“不一样的,毕竟咱们是在大周天子的脚下。”众兄弟却还是放不下心,虽然看起来没心没肺的样子,但其实人人都明白。
吉裕是属于大周,而这么多年能够发生如此巨大的变化,与此地的主人林冲积极的打通上面的关系是分不开的。
然而林冲却笑了。
“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
女人最终还是留了下来,她有个好听的名字,张晏。
虽然想走但也明白了,此地的逆贼尽数被剿灭。
这天下虽大,可她的容身之地似乎消失了。
整日里郁郁寡欢,不过好在有个林冲时常陪她一起散散心。
日子久了,两人也就自然的走在了一起。
大婚之日,满镇子的人尽皆到来,无需去请,更不需要强拉硬拽。
吉裕的老爷与别处的不同,他给地,给房,帮你做生意。在这战乱的日子里,人人都有了一处心安之地。
可是随着日子变化,张晏却又有些心神不宁,直到那一天,她拉着自己的孩子哭成了泪人儿。
在这繁华的城镇里,几年前有人哭有人闹,如今人人面上带笑时,老爷家的半边天却哭了。
三十多岁,已经褪去了稚嫩,变的稳重的苟老爷叹了口气。
他知道自己的女人想走了。
大周的局势变得岌岌可危,星火已然燎原,就像是张晏的名字一样,她总是说,我的名字叫晏。
日字之下一个安。
取此名,为的是天下日日安定。
只可惜苟老爷不同,或者说他的心没那么大,他不去想什么天下,这么多年还是那个样子。
手下近万的人马守卫的是自己的一方水土。
那一日,两人分开时,张晏没有劝苟老爷与她一同起义,只是抱着孩子,说着悄悄话。
临走,只带了一个小包裹。
孩子不懂娘亲去做什么,苟老爷懂,但明白自己拦不住。
尽管不舍,也只能偷偷的将一摞自己钱庄发行的银票塞到了女人的包囊最底下。
他希望有朝一日再见。
她也奢望着还能回来。
沧海巨变,人的一生也许看不到海枯石烂,但却有幸能够经历王朝颠覆。
曾经不可一世的大周终究是败了。
新朝新政,影响到的不仅是中原各大主城,连那山沟沟里都充斥着新阳的朝气。
两鬓已然有些斑白的苟老爷坐在大街的正中央,一株旺盛的红花树在他的身后,探出的枝桠上,点点红花随着风,静悄悄的飘下。
街道却比数十年前变得宽敞了太多,青石铺路,亭台楼宇,美景美人,诸多繁盛。
在这大争之世,能够有此光景,离不开苟老爷,更离不开苟老爷的身后,那数百名军中的精锐。
今天,是新朝的权力在手者到来的日子。
有了新人到来,便是注定了旧人的离开。
吉裕这地方与别处依旧不同。
早已经身为一方诸侯的苟老爷没像邻居们似得,就为了自己的那点权力,争得双眼通红。
然而苟老爷不这么做,并非是因为他怂了,当年能够将大周的人玩于股掌之间,今日他就不会怕新朝。
之所以如此,只是想要父老乡亲们能够继续安逸下去。
似乎有人说过,命都不要就要安逸,可这话还有另一个意思。
安逸可不就是这条命挣来的。如若不给安逸,也就只能继续抛头颅洒热血了。
只可惜苟老爷的这份豪情壮志还没来得及展现,就被迈入城门的数十匹高头骏马浇了个熄灭。领头的那位,银甲在身,腰间的长刀随着起伏晃来晃去的。
雪飘如絮,寒风凛人,一位长发盘起,衣着素净的少女牵马走出山间,周围单一的纯白色配上团簇如席的雪花,印上少女窈窕的身段,明靥的俏脸,显得万分美好。
她就是林冲,五毒宫宫主最疼爱的弟子,过了一八芳龄便听从师父之言开始孤身游历江湖,至此已过了一个寒暑交替,江湖上也开始微有她的传闻。
林冲原本打算去往雁城打探下近来江湖上发生的大事,却在翻越群山时遭遇漫天大雪,费尽气力才牵着马儿走出群山围绕。
时已近黄昏,依稀瞧见前面有十来户人家,像是一个小村落,念想到今日必然翻不过这山,还是寻处人家给予报酬借宿一宿,也好免去雪夜赶路之苦。
想罢拍拍身上的落雪,赶到一户较大的院舍前,“有人在吗?”
纤手轻敲几下木门。
“来啦来啦”只见一个中年妇人围着粗布围裙,揣着一舀米过来了,妇人住在山里见不惯外来人,当下看见这么秀气的姑娘,差点就误做仙女来到了凡尘,“这,这,这”
一时竟想不到该说什么。
林冲微微一笑,说道:“主人家好,妾身是过路的旅人,不幸遇上这场大雪封了行程,想在这借住一宿,等明儿雪停了再走,身上还带着盘缠可付歇脚费的,但求主人家行个方便。”
妇人早已想到此原因,便大开了木门,让林冲牵着她的马儿进来:“家里颇为简陋,委屈姑娘了。”
林冲躬身道谢,目光转到院内细看了几眼,一个鸡舍,一推劈砍好的木材,一个架子的玉米,再过去便是里屋了。
一个再寻常不过的百姓家,她自小就知晓江湖险恶,如今行走久了,行事更加稳重,疑心也就成了本能,凡事多为细致观察,小心为上。
“家里还要生火煮饭,我让茹儿来招待客人,倒是今天这舀子里得多放些米了,对了,马就拴那边柱子上吧,靠向里屋能躲避风雪,暖和点”
妇人边说边走向屋里,唤出了与林冲年龄相仿的少女。
屋子里有两个盆子燃着炭屑,林冲、少女和一个十岁左右的男童在旁取暖,少女在织布机上忙绿,熟练的动作着。
男童则坐在窗旁专注的看着书,不知是怕生还是天性使然,林冲的到来他只是微微作礼,并未吭声。
听少女所诉,这是一家四口,除去母亲,弟弟,还有个父亲在外打猎,冬日里本就出去的少,不巧这次碰上了大雪,可是要晚些回来了,不过父亲从小就在山里长大,对山路熟悉的很······
林冲坐在凳子上,听少女说着话,望向外面的雪景,不禁想到。
若是当初师父没有遇到年幼无依的自己,没有将自己养育成人,授予一生武艺,现在自己又会在何处漂泊流浪,还是早已沦为孤魂野鬼呢······
不多久后,天渐渐黑下,林冲穿过的那座山间出现了一批人马,共十来人,有三人骑在最前,看到前面有个村落,家家户户亮着微微的烛光,满是安详的样子。
一个近八尺高的大汉忿忿说道:“这陈爷爷可真不好伺候,抓个小官也要差我们来,遇上这折磨死人的鬼天气。”
另一个比较书生气的人应道:“你看现在雪这么大,要抓的人跑不到下个落脚点了,十有八九躲在村落里,我和你进村抓人,胡立国早些带人过去村后守着,手到擒来的事,还可在教里记上一功,就别抱怨了。”
随后,被称作胡立国的黑衣人一声冷笑,双脚轻踹了下马腹,随即有四五个人跟上,一同驰往村后。
“我们分开行动,你去左侧的房舍依次寻下去,记着别闹出太大声响惊扰了他。”
那大汉听罢也不应声,只往后挥了挥手,剩下的人分做两队,一左一右逼近村庄。
屋里炭屑火红,温暖舒适,轻轻摇曳的烛光为林冲微红的脸颊更添一份柔和。桌子上已放上两碟素菜,一碗腌肉和一大碗米饭,虽说简单朴素,倒也是热气腾腾,在这大雪天气里让人颇感安逸。
“家里贫酸,没有什么好招待的,姑娘见谅”
妇人越看越觉得林冲不像是普通百姓家的孩子。不仅人长的落落大方,淡雅委婉,言辞行为也很得体,想必是大城里出来的大户闺秀。
听闻,林冲放下碗筷,先是悄悄看了一眼旁边仍未开过口,正在规规矩矩吃饭的韩休,然后说道:“主人家莫再说此话,能够收留妾身过夜,妾身已万分感激。”
“这么天寒地冻的,姑娘一个人在外赶路,可要小心啊,若这雪到明天还是未停,姑娘多留一日也是无妨,家中有茹儿和休儿可以陪着你”
妇人微笑着摸了摸韩休的头,说道:“休儿啊,从小就话少,不过头脑还算明朗,为人也懂得礼貌,让我们做父母的省心不少。”
就在林冲享受着这一份江湖上难得的宁静之时,“咚咚咚······”
一阵稍稍急促的敲门声响了起来。“我去开门,该是孩子他爹回来了”妇人笑着站起身来,说着便过去开门。
林冲虽知事有蹊跷却未去点破。寻常人都是握拳叩门,或是以掌拍门,外头那人却是横胸握拳重重捶门,料想不错,此人应是武林人士,还是以膂力为本,大开大合下与人争斗的武林人士。
可就算如此,林冲也不去细想,不去担忧,林冲还未在江湖上闯出大名堂。
能认出她来的人屈指可数,只要拿捏方寸,小心对待,必然不会暴露自己的身份,天下至邪五毒宫这个名头足以招来杀身之祸。
妇人一开门,注意到来者并不是自己丈夫,而是好几个人,带头那个足有八尺来高,虎背熊腰,背上一把看似重极的大刀,当时就收敛起脸上的喜意,不敢兀自开口。
“老妇人,我问你,今儿可有个中年半秃头的男人来过你家?这······大致五尺多高,眉浓唇薄的”,大汉开口问道。
“这投宿之人确实是有,只不过······”
妇人趁着答话,抬头看向那大汉,目光扫过,虽然这时候天色昏暗,但还是注意到了他头上戴着的虎皮棉帽,一看便死死地盯住了。
愣了一愣,怔怔地出声问道:“你,你,你戴着的棉帽是从哪儿寻来的?”
这是她早些年做给丈夫冬日里打猎用的,记得今朝还戴上出的门,现在看到棉帽戴在此大汉头上,顿时心里七下八下,急切起来,连敬词也不说,直接就讨问起大汉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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