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笑起来(1 / 1)


和尚安静了好一会儿,终于没有继续颤抖,张飞瞪着他看了好久,才终于鼓起勇气过去查看。
和刚才相比,和尚现在的情况更糟了,他的整张脸都变成了紫色,连嘴水果也是,但脸上却是金刚怒目的表情,虽然没有睁开眼睛,但咬牙切齿,脸上却充满了杀气,像是在和谁以性命相搏一般。
张飞小心翼翼伸出手去,却又深怕他会随时裂开嘴来咬自己,不敢探查他的呼吸,萎缩了好久,才终于鼓起勇气按在他颈侧试了试他的脉搏。
但伸手才搭在上面,张飞却被火烧一般跳了起来。
好快!
和尚的脉搏像是轰隆的战鼓一般跳个不停,不受控制的真气正在他的经脉中左突右冲,想要找出一个缺口来。
张飞后退两步,一下坐倒在地上。
这种情况她见过。
她的师傅吴骥扬要死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那天夜里她去他被软禁的院子看到师傅的时候,他打倒了屋里仅有的几件家具。
把屋子弄得一片狼藉,他就躺在那一堆碎片里,张飞给他把脉的时候,一样被他剧烈跳动的血脉弹开。
抬头看去,和尚微微跳动的情况和那时她看见的一模一样。
他要死了!
她的师傅就是那样死的——他在吉福堂的大堂里就这样抽搐了两天三夜,最后整个人都抽得像一根扭曲的树根,才缓慢的死去。
张飞触电一般跳起来,排进了三丈外的树林,疯狂的寻找起木棍来。
决不能让他死了!
张飞拖着简易的木架走在雨里,她不记得方向,只能按照记忆往岐水下游走,雨一直下个不停,虽然用裙角拧成布条挂在肩上。
但她还是不得不用手握住两根伸长的木头来保持平衡,因为没有刀剑,木头都只粗粗折断枝桠,张飞手上缠着的布条很快便被血水浸透。
开始的时候还能感觉到火烧一样的疼痛,两个时辰之后,已经只剩下麻木了,张飞觉得自己是握着一团棉花,毫无着力之处。
和尚一直躺在架子上一动不动,张飞怕把他憋死了,脸上什么也没盖,就这么暴露的雨水里,和尚的脸上爬满了水痕,俊俏的的脸白得像玉石一样。
张飞不敢走树林,便一直沿着边缘齐腰深的茅草地前行,木架哗啦啦拖倒遇到的所有茅草,在她身后铺出一条三尺来宽的大道来。
虽然知道这样会增加被追到的危险,但张飞也饿得头昏眼花,实在没有别的法子了。
走了三个事成,张飞实在扛不住,便解下担架坐在草堆里找了几根还算鲜嫩的草茎放在嘴里嚼,聊以抵抗胸腹间难忍的空虚。
这时和尚突然动一动,醒过来了。
“去普济寺。”他简短而有力的吐出这四个字,便重新倒在担架上一动不动了。
“去哪?”张飞猛地跳起来,一把抓住和尚,一叠声问道:“在哪?”
可是和尚却软得像一块布条一般任她百般摆布,也不再醒来。
像是回光返照一样。
张飞折腾了半晌,眼泪鼻涕糊了满脸,却还是没能把他弄醒。
“好歹指个方向啊!”最后张飞狠狠扇了和尚一个耳光,坐倒在旁边嚎啕大哭起来。
但和尚也只是摆了摆头,毫无醒来的迹象。
张飞哭得累了,有呆坐了半晌,还是重新爬起来,把单担架在肩上,一步步蹒跚前行。
这一走便是半天,天空一直在飘雨,张飞走着走着,渐渐变得恍惚,最后眼前只剩下白茫茫的一片了,但脚下却还是机械的往前走。
不知过了多久,她轰地撞在一棵树上,然后拖着担架后退两步,一下摔倒在地上。
勉强绑成的担架瞬间四分五裂,和尚高大的身体压在她身上,张飞迷迷糊糊的推了推,手上却使不出一点力气。
气急之下她狠狠往前倒去,想用身体把和尚推开,但就在往前倒时,一口气却顶在胸口,再也提不上来。
张飞张开嘴,一声喊还没发出来,便重重倒下,晕死过去。
如果她再平静一点的话,就能看见那棵撞倒她的树了。
那是一颗巨大得要三个人才能合抱的松树。
而在距离松树十丈开外的地方,一块巨大的石碑正矗立在路边。
石碑上写着三个人高的大字:“普济寺。”
张飞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在一间空荡荡的房子里,房间空空荡荡连一间家具也无,墙壁上也没有什么装饰物,乌沉沉的木板因为年岁久远。
已经有些发翘变形,窗格上蒙着的纸也已经发黄了,身下的床硬得像石块一般,但她没有力气再次起来了。
现在正是黄昏,阳光穿过窗棂落到屋里,越发显得老气森然。
张飞懒懒躺着,虽然浑身都散了架一样疼痛,但心里却觉得很是欣慰。
毕竟活下来了,这是这几天来她第二次在陌生的地方醒来,新鲜感和恐惧感都消失殆尽,就算能站起来,她也没有心情再打开窗户看一看所在的环境了。
百无聊奈的躺了半个时辰,阳光从床头慢慢爬到墙顶,光线随着上移变得越来越淡,最后消失在窗口,屋里变得阴暗起来。
张飞也看得口干舌燥,来来回回在屋里看了好几遍,最后也只在角落里发现了一个破旧的蒲团而已。
门外一派安静,连虫鸣声都听不到,张飞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迷迷糊糊的走到一个废弃的屋子里的了,忍了半晌,最终还是熬不住翻了个身。
想要爬起来去找些吃食,虽然不知道过了多久,但张飞知道自己从那天晚上起,便再没有吃过一点东西。
可是这一翻身,肩上的疼痛却让她差点惨叫出身,才翻出一半的身体也旋即倒了回去。
等她艰难的抬起左手拉开衣襟,才发现肩上已经血肉模糊,粗布裙子拧成的绳在她的肩上磨出了一道几乎有两寸宽的伤口。
检查伤口的时候张飞发现自己的手居然已经被包扎得严严实实,但肩上却没有动,连是身上的破碎衣裙都没有换,床上也没有被子,身上发出的臭味证明了她的衣服是自己蒸干的。
难道是和尚给自己包扎的?
怎么可能?他自己都半死不活了,哪里会有力气给自己包扎?
一想到濒死的和尚,张飞的心猛地跳起来了。
他不会是已经死了吧?
或者自己早就把他拖丢了,她记得自己撞到树上晕过去的时候,身后的架子都是轻飘飘的。
要是和尚死了怎么办?他还要带她去倾城山庄呢。
倾城山庄?
令牌都丢了,还去什么倾城山庄!
张飞愕了一下,觉得嘴里苦得像是含了满口的黄连。
哪有什么倾城山庄!
白死了那么多人,到头来只是一场环境罢了。
张飞笑着,眼泪却忍不住掉落下来。
就在这时,一声沉闷的巨响从屋顶上传来,震得整个屋子都颤了一颤,那是鼓声。
这鼓声虽然沉闷,却带着一股让人难以言喻的力量,张飞抖了抖,浑身汗毛都立了起来。
这时门忽然被推开,一人踏着鼓声的余音,走了进来。
进来的是个小和尚,光头剔得铮亮,相貌也很是俊秀,但身上却是一身灰布僧袍,还打着好几个补丁。
他托着一个木盘,里面放着一个粗瓷大碗,缭缭的烟气正从碗中冒出来,他走进来发现张飞已经坐在床上,小小的吃了已经。
脚下也迟疑了一下,但旋即恢复了镇定,径直走到床边将木盘放在床头上,然后又从角落里拿出一盏油灯来从怀里掏出一个火折子点燃,转身便朝外走去。
“大师,请等等。”张飞本来以为他会说点什么的,却没料这小和尚居然一言不发就走了。
和尚回头,默然合十行礼。
“请问这是哪里?”张飞有些惊奇,这和尚紧紧抿着嘴,但对她的样子却不是很烦恶,便试探着开口问道。
和尚伸手指了指她床头对着的墙,转身跨出门槛,木门发出一声刺耳的响声之后关上了。
“哎!”张飞大叫,但和尚的身影很快消失在窗外。
对着她的那面墙上什么都没有。
张飞支撑着中间转个身,又拿起一边的油灯。
粗瓷碗里是一碗面条,几片青菜叶子飘在上面,一丝油星也无。
但味道确实很诱人。
张飞放下灯,想要端碗右手却抬不起来,左手又不能拿筷子,无奈之下,只能用左手端起碗来,喝汤一样吃了那碗面。
很久没吃东西,张飞饥肠辘辘,也顾不得品味,三两口便将碗中的面囫囵吞了个干净。
那面被小和尚端着在路上走了一阵,已经不那么烫了,张飞端着往嘴里倒,倒也刚刚好。
一碗面吃完,张飞也有了些力气,便下了床,抬着油灯往那床头对着的墙走去。
这面墙是用砖砌的,砖面上覆着一层白灰,天长日久,已经有些斑驳了,张飞沿着那墙走了一遍,发现墙上被人用木棍划出了写图形,但画得很高。
让人看不出是什么,她退了两步,举起油灯来等了一会儿,眼睛适应之后,墙上的图形渐渐显露出来。
墙上画着一个巨大的佛像,虽然只是用简单的线条,但那佛像却画得栩栩如生,只是在头的位置被人划了一个巨大的叉,一瞬间便将整个佛像的气势毁坏殆尽。
佛像旁边用草书写着两个大字“普济”,那两个字下面,却有人用更加狂放的字体添上了两个字“济何”。
这四个字对然都是草书,但上面那两个字写得大气庄重,下面两字却写得刀削斧劈充满了杀伐之气,写字人对上面那“普济”的怀疑和愤懑通过这两字表现得淋漓尽致。
张飞盯着看了一会儿,忽然忍不住笑出声来。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她最终还是走到了普济寺。
就在这时,门再次被推开,那个光头小和尚托着另一个木盘再次走了进来,这一次木盘上放的是一个绷带和一个药瓶。
小和尚看见张飞站在墙下,似乎有些吃惊,但旋即恢复了冷漠的样子,放下木盘之后转身便走。
张飞再次叫住他:“请问师傅,和我一起来的那个和尚现在在哪?”
和尚停下,冷冷看了她一眼,这一次再没有别的动作,他只看了她一眼,转身拉上门便消失在窗外。
张飞本来想追出去问个明白,但又想到这小和尚冷漠又暴躁,追出去大概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便干脆站在墙面前又欣赏了一下那佛像和字,她越看便越觉得喜欢。
不管这写字的人是谁,张飞都觉得他和自己很有缘,也很像。
“要是能认识一下就好了。”
张飞想到这里,不由得笑了起来。见到了又怎么样,也许这人已经是个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和尚了,正因为自己当年亵渎佛主而惶惶不可终日呢。
自己笑了一会,张飞便转回床头,拿了那木盘里的药和绷带,打算自己处理一下伤口,但拉开衣服看到肩上一片狼藉,却不知道如何下手——这屋里连个水盆都没有。
无奈,她只好拿着药和绷带打开门,往外走去。
天已经黑了,但这里地处空旷,天也很晴朗,四五丈之外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她住在一个独立的禅房里,周围都是围墙,只有一个小小的门户和外面相通,门边有一棵三人合抱的巨大松树,那松树长得弯弯曲曲,巨大的树冠覆盖了小半个院子。
周围一点人气都没有,连地上也铺了一层松针,看起来很少有人来这里。
张飞出了那道小门,才发现自己是在山谷里,两边的山上都长满了松树,建筑的轮廓在树林中若隐若现,距离最近的飞檐也有差不多两里路,但整个寺院里一点灯光都看不见。
这普济寺虽然很大,却很冷清的样子,张飞先是愣了一下,回想起刚才那小和尚在那么短暂的时间里居然走了两个来回,还真是厉害。
这个小院子是建在一个石凹里,伞面都是刀削斧劈高达七八丈的悬崖,张飞在里面的时候还没觉得,现在站到外面,小门所在的那堵墙也有差不多两丈高。
为什么要建这么高的墙?
张飞有些不解,但又觉得似曾相识。
愣了半晌之后,张飞忽然笑起来。
这不是和她师傅住的那个地方一样么?
师傅吴骥扬之前住的地方,就是这样一个院子,只是那个院子是孤零零建在三面悬崖上的而已。
其实都是一样的,不可逾越,不可外出。
这里是惩罚之所,就像吉福堂的思过崖一样。
也许这里也叫思过崖吧?
怪不得那毁坏佛像的人会这么暴躁。
张飞苦笑着摇摇头,居然把自己弄到这个地方来,就因为自己是女人?佛家不是说普度众生?自己虽是女人,但那时性命危急,这群臭和尚却把自己放在思过的地方等死,怎么也说不太过去。
还好自己醒过来了。
张飞想到这里,又觉得庆幸起来。
她走过门前的墙,拐个弯朝上面走去。
过了一个弯,地面忽然变得平缓起来,周围的树也从单一的松树变成了枝叶稠密的阔叶树,张飞站在下面适应了好一会,才慢慢的沿着小道走上去。
又走了三十来步光景,一个冒着雾气的小池塘忽然出现在张飞面前。
张飞蹲下试了一下水温,居然是热的。
这是个温泉。
张飞先是怔了一下,才恍然明白,这里是个温泉。
她也顾不得身上还在疼痛,三两下解开那已经支离破碎的衣服,跳进了湖里。可是才甫入湖,她却闷哼一声,猛地站了起来。
肩上的伤如撕裂一般疼痛起来。
无奈,她只好蹲在靠近岸的地方,慢慢清洗起自己来,从出门到现在,已经差不多十天,她从来都没洗过澡,好不容易抓住这一次机会。
她好好的清洗了一番,在湖里呆了差不多半个时辰才慢慢的擦干净伤口,又坐在岸边把伤口包扎好了,才套上那身粗布长裙往回走去。
本来她还想去看看那群和尚的,但一场澡泡下来,脑中的一切疑问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张飞的身影走远之后,湖的另一侧,一个身影慢慢的走出了树丛。
他身材修长,穿着一身僧袍,头顶上光亮得在夜里都闪着光芒。
但比那更耀眼的,是他狂热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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