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勾指起誓,相约创造回忆（1 / 2）

第六十六章 勾指起誓,相约创造回忆

【自己是否希望成为人类呢？】

【对于这个问题，普罗米修斯此前能够感到的唯有茫然。】

【人类究竟为何物，这种简单的问题在构成她意识的人工智能中有着明确的资料记载。】

【但是，那也仅仅是资料。】

【在真正属于普罗米修斯的记忆中，首次出现人类这个概念，便是来自和自己的创造者的对话。】

【“你是我为了延续人类文明，创造出来的寄宿着‘理之律者’之力的兵器。”】

【是的，自己是为了延续人类发明而被创造出来的。】

【但是在这同时，自己却又被赋予了自己选择的权力。】

【“人类？若是你希望，那么你可以是。”】

【虽然是为了达成某种使命而被创造出来的兵器，可成为人类这种选择同样是被允许的。】

【或者说，自己若是做出这种选择，那么会受到祝福。】

【选择兵器的身份，选择人类的身份，都是自己的自由。】

【正因为如此，普罗米修斯才会感到迷茫。】

【自从诞生以来，真正给她留下深刻印象的人类，严格来说唯有两人。】

【自己的创造者。】

【以及那个总是纠缠着自己的名为爱莉希雅的少女。】

【至于其他人，无论是ei博士、维尔薇女士亦或者梅比乌斯博士，看起来接触颇多，可实际上却仍然能够感受到距离。】

【这种距离在于，她们不会像是自己的创造者那般，用冰冷的语气告诉自己，自身是为了延续人类文明而创造出来的兵器的同时，又给予自己选择成为人类的权力。】

【也不会像是爱莉希雅那样，告诉自己去创造属于自己的记忆，和人缔结属于自己的承诺。】

【因此，唯有这两人，才是真正能够给普罗米修斯留下深刻印象的人类。】

【可是这两人身上的差异，却又是如此的显著。】

【仿佛站在高高的地方，俯瞰着下方风景，可是言行举止中却透露着冷漠的男人。】

【永远都能够和任何人熟络地打招呼，言笑如同歌唱尽是亲切和善意的热情少女。】

【把这两人当作心目中人类的标准，试图从这两人的身上提取出人类的共同点。】

【可是在这么做之后，普罗米修斯反而感觉自己变得更加迷茫了。】

【人类，好复杂啊ᗜ˰ᗜ】

【即便普罗米修斯已经将自己身上的思维辅助组件全部打开，也依旧无法从这两人的身上找到多少共同点。】

【灰发的小女孩默默地关闭了身上的思维辅助组件，操纵研究所的大门开启走了进去。】

【她看了眼旁边的墙壁上的显示屏，以及那瞩目的b230实验室“使用中”的标识，轻车熟路地走了过去。】

【视线中可以看到，那个人正用左手举起手中盛放着奇特紫红色试剂的试管，右手中则握住颗光芒璀璨的宝石。】

【那紫红色试剂，是被称作t病毒的强感染性病毒原液，功效是可以在进入人体后大量复制并且逆转录为dna，修改人体细胞内的基因结构。】

【受到这种病毒感染的实验体，等到病毒的潜伏期过去后体内的基因结构就会被修改为崩坏属性的基因。】

【至于右手中那光辉璀璨的宝石，则是识之律者的核心。】

【明明无论是对谁看起来都无比冷漠，仿佛即便对方随时在自己的眼前死亡都不会产生分毫的动摇。】

【可是具备着这种冷漠的同时，却又有着超乎想象的坚韧和执着，不惜将自己的血肉之躯当作钢铁不知疲劳地努力着。】

【人类，真是复杂啊。】

【“提示·您目前处于重度疲劳状态，并不适合在这种时候进行和识之律者核心相关的实验，请等到精神获得充分休息后再开启实验。”】

【普罗米修斯睁着略显木讷的灰色眸子，用不带丝毫感情波动的语气提醒道。】

【“普罗米修斯”】

【“根据逐火之蛾实验室安全条例之三”】

【“我知道了。”】

【你叹了口气。】

【毕竟目前的普罗米修斯如今可以说是正在接受染色的白纸，你也没有必要为了把本来就不长的休息时间用来工作去给她做出错误的示范。】

【更何况，在疲劳状态下对律者核心进行实验，的确是种颇为危险的事情。】

【若是出现什么意外，导致自己直接丧失自我意识化作律者，那么如今的人类文明恐怕也可以彻底画上句号了。】

【即便对于即将到来的危机再怎样急切，你对于这点也是心知肚明的，不可能因为急于求成忽视可能存在的风险。】

【即便，这风险实际上微乎其微。】

【但是，等到你准备回到休息室中稍微小憩下的时候，却察觉到了异样的地方。】

【你身后的灰发女孩儿，依旧默默地站在原地，并未像是往常那样默默地跟上来。】

【纵然你从未要求过她如非特殊情况时时刻刻地跟随着你，可是她始终都是如此。】

【她的异常，引起了你的注意。】

【你停下脚步，回过头，目标打量着这件迄今为止最令你满意的作品。】

【可以看到，这个向来都是以兵器自居的，寄宿着理之律者力量的延续人类文明的装置。】

【纵然依旧是不带丝毫表情的脸，略显空洞无神的眼眸，可是身上罕见地释放出些许踌躇的意味。】

【踌躇，是件好事。】

【因为这意味着，她在真正思考。】

【这意味着，她在由自己做出判断，她开始真正以自己的立场看待事物，这意味着她在逐渐成为真正的“人”。】

【倘若普罗米修斯始终都是单纯的兵器，对于你而言恐怕会省心很多，而且使用起来会更加得心应手。】

【若她真正成为人，那么和她相处的时候需要考虑的事情就难免会变得更加复杂。】

【这对你而言似乎并不是什么好事情。】

【但是，你依旧会允许她做出这样的选择。】

【实际上，即便从未言明，但是你事实上已经给予了她做出所有选择的权力。】

【你默默地看着她接受外界的影响。】

【你也从未试图主动引导着她去领悟世间的美好。】

【她究竟做出什么选择，同样取决于她自己。】

【她可以继续充当仅仅是以延续文明作为目的的兵器，同样可以选择成为人。】

【甚至，即便她对人类失望最终化身为真正的文明之敌，你也不会感到失望或者为创造出她而后悔，只不过会亲自承担起解决自己错误的责任罢了。】

【承认她，认可她的选择，然后消灭她。】

【可是现在，她似乎在真正地尝试着以人类的方式去考虑。】

【虽然很好奇她此时在思考的事情究竟是什么，但是你并未干扰她，而是静静地等待着她在心中做出决定。】

【在沉默了足足有半分钟的时间后，普罗米修斯终于开口。】

【声音听起来和平时并没有什么不同，依旧是那冷漠而又缺乏感情波动的语气，但是任谁都能够听出其中略带忐忑的意味。】

【“报酬。”】

【“什么？”】

【“工作，需要报酬。普罗米修斯完美地完成了前往梅比乌斯博士的研究所协助实验的命令，因此有权索取报酬。”】

【灰发的女孩用平铺直叙的语气如此说道，橙色护目镜后面那呆板木讷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你。】

【对于本身就情感稀薄的她而言，能够真正说出这番话，可以说是奇迹。】

【或者说，就连她自身，都会将自己的行为归结为“错误”吧。】

【毕竟，作为兵器，执行命令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讨要报酬反而令人感到不可思议。】

【“报酬”】

【你沉默了下。】

【对于普罗米修斯经过踌躇之后提出的要求竟然是这个，不得不说你感到略微有些意外。】

【莫非，是你低估了知性生命体对于自己的劳动所得的重视？】

【这么说来，你派遣普罗米修斯前往其他研究所帮忙协助实验的时候，是不是同样应当收取适当的资金？】

【明明露出这么纠结的模样，莫非最后做出的决定竟然是讨薪？】

【或许是这样吧，劳动能够获得应得的报酬，才是最为真正独立个体的标志。】

【若是无法达成这个标准，那么即便看似自由，说实话也不过是附庸或者奴隶罢了。】

【“你需要多少薪水？”你沉默了下，最终还是开口。】

【“否决·普罗米修斯所求之物并非钱财。”灰发的女孩儿用生硬的语气予以回绝。】

【“那么，你需要什么？若是合理，我不会拒绝。”】

【“提议·请陪着我到南极欣赏极光。”普罗米修斯被护目镜覆盖着的灰色眼眸依旧显得有些呆板，话语则是机械模拟的电子声和女孩儿略带奶气腔调共同组合的奇特二重音。】

【你愣了下。】

【对于你来说，普罗米修斯提出的报酬竟然是这个这究竟应该说是出乎意料，还是料想之中呢？】

【你的心情略微有些复杂。】

【普罗米修斯，这个以曾经给你深刻影响的身体，和人工制造的智能为基础，缔造出来的知性生命体。】

【她并没有仅仅是作为兵器而存在，也没有像你这样以人的视角选择热爱整个文明。】

【她或许对于这个世界的认知已经足够清晰，也有可能并尚不足够。】

【但毫无疑问，她是和你不同的，比起宽泛的群体概念，她的目光更多集中在身边的个体之上。】

【比如说你。】

【你并非全然没有自知之明，对于自己的异常之处，无论是那个地方，实际上你都略有认知。】

【所以啊，你察觉到了。】

【她，或许比你更加符合通常意义上“人”这个概念吧。】

【对于你来说，这并不是什么好的结果。】

【这意味着会自主思考的她从此不再是能够绝对依赖的兵器，也意味着并非如你这般将文明的存续视作至高目标的她不会成为你毫不动摇的盟友。】

【但是】

【对于这种事情，你意外地察觉到，自己心中产生的情绪，比起失望，更多的竟然是欣慰。】

【的确。】

【你根本不需要什么值得信赖的兵器，也不需要毫不动摇的盟友。纵然是仅仅依靠着你自己，你同样能够做到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像你这样的异类的怪物，在这个世界上，不需要再出现更多了。】

【普罗米修斯能够以更加符合人类的方式来生存和思考，最起码也意味着你所爱的人类中增添了新的成员，这难道不是值得开怀的事情吗？】

【摒弃脑海中复杂的思绪，你重新将目光看向她。】

【“严格来讲，你提议其价值并未超过你理应获得的报酬，我理应接受，但是目前的我似乎并没有这等悠闲的闲暇”】

【毕竟，你是连本就已经被压低到极限的休息时间，也会尽量省略的人。】

【若是论对自我的苛刻，整个逐火之蛾也根本无人能够比得上你。】

【即便是同样作为工作狂的ei，也受限于本身的身体素质。】

【“提示·普罗米修斯所提出报酬并非要求立即支付。”灰发的小女孩儿眼神显得有些呆板，“您有闲暇的时刻——在报酬支付之前，普罗米修斯会始终保持等待。”】

【“，可。”】

【“这是，约定。”】

【“约定。”】

【在这个瞬间，你看到普罗米修斯的嘴角，似乎在她自己都未曾发觉的情况下，略微被牵动了下。】

【也许，她是在笑。】

【普罗米修斯脚下步伐轻移，走到了你的面前，无言地举起了右手。】

【有些生疏地将四指屈起，唯有小拇指略微伸出。】

【看到这个动作，你略微迟疑了下，而后同样伸出手，四指屈起小拇指伸出。】

【勾指起誓。】

【你们约定，等到你真正有闲暇的时刻，等到名为崩坏的灾难被人类彻底跨越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