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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后，战神山。 洛恩坐在赫斯提亚宅邸的后院，拿出一枚金苹果，三两下吞入腹中。 果肉入口即化，形成一缕金色的神液自胃袋流涌向他的四肢百骸，慢慢浸润他的每一寸骨骼、每一块肌肉和每一滴血液。 渐渐地，他的身上自内而外地蒙上了一层金色的微光。 “嗡！” 与此同时，一道金色的光轮在他身后亮起，无数苍翠欲滴的葡萄藤在光轮构筑的心像世界中疯长，逐渐将枝蔓延伸到第十个空格，化作一株枝繁叶茂的果树。 一颗颗拳头大小，外皮火红，顶端有喇叭状开口的果实，挂满枝头。 随着果树和果实停止生长，洛恩缓缓睁开眼眸，向前摊开手掌，数根青翠的枝条自动从身后垂落，将枝头的一枚火红色果实，送到了他的掌中。 “咔嚓” 轻轻一掰，火红色的果皮伴随着清脆的声响裂开，里面露出了颗颗如玛瑙般晶莹剔透的果肉。 ――石榴，一种在希腊文化中极具特殊意义的水果。 在神界，婚姻与生育之神、天后赫拉最喜爱的植物之一就是石榴树，她的形象通常是一手执权杖、一手拿着象征多产的石榴；爱与美女神、又是花神、植物之母的阿芙洛狄忒，石榴也是其圣物与象征之一，人们祭献给她的植物也包括石榴树。 而另一方面，传说它诞生在掌管每年植物死而复生的阿多尼斯血液中，冥王哈迪斯诱惑了珀耳塞福涅吃下了六颗石榴籽，让她不得不在一年中有六个月留在冥界。因此很多人都认为它有神奇的魔力，甚至能强大到影响神灵的命运。 洛恩掰出几枚石榴籽，送入口中。 奇妙的清甜感在味蕾间绽放，随之而来的，还有一缕在体内弥漫开的清凉。 恍惚间，他的血气更加旺盛，眼目更加透亮，思维似乎更加清晰。 同时，对于【世界】的认知，似乎产生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变化。 ――仿佛，周围的一切对他亲切了很多。 洛恩又吃下了几颗石榴籽，闭目感应了片刻，随后睁开眼眸，无奈摇头。 对他的影响太小，感受不够清晰。 他思索片刻，拿起身边的一枚戈尔贡青铜象徽，在上面勾勒出数道赫密斯文。 不久，小心翼翼的敲门声，从屋外传来。 洛恩随手解除门上的魔法禁制，将几位到访者迎进后院。 “狄俄尼索斯大人，您要的人我带来了。” 许久不见的米诺斯王四女儿费德拉，怀抱着手中的酒神杖，眼眸时不时地瞥向自己所侍奉的神灵，一脸紧张兮兮。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 严格来说，神灵与人类已经不是同一种生命了。 作为酒神狂女的带头人，多年的传教和祷告，已经让她对自家这位神灵的崇拜刻进了骨子里。 和偶像面对面接触，当然免不了紧张。 “怕什么？我又不吃人。” 洛恩打趣一笑扯过凳子，招呼自己这位有些拘束的侄女坐下，随即看向她带来的几个小客人。 ――那是群孩子，大多数身穿粗制的外衣，眼眸中满是懵懂和好奇。 显然，这是群出生在底层的平民，没有神灵赐予的血脉和天赋。 “家里的石榴熟了，好像有点吃不完，来，尝尝看味道怎么样。” 洛恩半真半假地微笑开口，将从枝头取下，提早放入盘中的几颗石榴，推到了孩子们的面前，并亲自做示范，先吃了几颗石榴籽，打消他们的疑虑。 眼见如此清香漂亮的果实摆在自己面前，孩子们在回头征得了费德拉的许可后，当即欢天喜地地拿起盘中的石榴，开开心心掰开分食。 酸酸甜甜的味道在味蕾上绽放，孩子们一脸满足感激地看向款待他们的好心人。 洛恩微笑以对，如同一位亲切的大哥哥般，和孩子们边吃边聊，不时问起他们的家庭情况、学业能力、身体素质等等。 天真无邪的孩子们，叽叽喳喳地作出回答。 洛恩则是耐心聆听着，时不时说上几句，或是提出些有用的建议，或是赞赏他们的懂事，或是拍着他们的肩膀说些鼓励的话。 一场闲聊下来，在一旁观望的费德拉惊讶地发现。 以往这些不太自信的平民孩子们，今天居然表现得异常出色，口齿伶俐，条理清晰。 随着石榴吃完，又和每个孩子聊了一遍，已经从克里特妇女之友，升级为米诺斯孩子王的洛恩，捡起一根树枝，蹲在地上勾勒出一枚枚奇妙的符号，笑眯眯地开口。 “来，哥哥和你们玩小游戏，谁最先把这些字符记住，并用手在空中画出来，我就再送他一篮子新鲜的水果和蔬菜。” 孩子们闻言，顿时兴致勃勃地挤在写着字符的空地前，伸出小手，聚精会神地描摹着地上的符号。 “赫密斯文？他们怎么可能……” “嘘，先试试看。” 旁边的费德拉刚想开口，便被洛恩低声制止。 没有神灵的血脉，是无法驾驭以太的，更遑论聚合魔力，隔空编织出赫密斯文？ 费德拉疑惑地看向身边的洛恩，心中泛起了嘀咕。 能行吗…… 片刻后，那位酒神狂女错愕地瞪大眼睛，看向场上击碎她常识的一幕。 “光！它在发光！” “我的也是！” 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指着各自身前一道凝而不散，微微散发光亮的赫密斯文，不由激动欢呼。 “厉害！” 洛恩竖起大拇指送上了由衷的赞赏，随后在一堆孩子们艳羡的目光中，从赫斯提亚的菜园里顺来了两篮果蔬，送给了这两个表现出色的孩子作礼物。 一场小聚，以欢闹为结尾，正式宣告闭幕。 洛恩起身将意犹未尽的孩子们，一个个送出屋外，随即将领队的费德拉拉到了一旁，小声嘱咐。 “回头让马老师帮这些小家伙检查一下身体，如果遇上拥有魔法资质的对象，让他将人吸纳到雅典学院。” 费德拉微微点头，记下了这道命令。 不过，回想着之前院中的那一幕，这位体内流淌着神血的克里特岛公主，不禁有些茫然。 “他们不是平民吗？为什么也可以使用魔法？” “以血脉来区分彼此，不觉得太过浅薄了吗？” 洛恩轻声反驳，意味深长地吟咏起他为酒神教谱写的教义。 “世界建构于提坦的灰烬之上，生命也是如此，神的福荫，早已平等地赐予世人……” 听到自家神灵的教诲，费德拉倍感羞愧。 上神普爱着世人，贵族并非独享此等殊荣，平民也未尝不可悦纳这份恩惠。 抛开家世，她和那些孩子又有什么不同？ 费德拉为自己的浅薄和偏见，深刻检讨，随即向自己所侍奉的神灵，郑重做出保证。 “您的教诲，我定当铭记于心！” “嗯，我相信你，尽力去做吧。” 洛恩轻轻点头，微笑鼓励，随即目送着干劲满满的酒神狂女踏上传道的征途。 合上房门，来到庭院之内，洛恩看向手上的一枚石榴，若有所思。 普世的教义编织出人类神性的根基，以神之血为名的葡萄酒浇灌了人类神性的土壤。 而最后，他手上的这些【种子】落下，在人类身上生根发芽，一步步长成参天大树，终将结出禁忌的果实。 ――【禁果】吗？ 洛恩笑了笑，看中手中的石榴，若有所悟。 《圣经》的第一卷《创世纪》中描述道，尽管上帝警告亚当不要吃“智慧树”的果实，但是花园里的一条蛇让夏娃去咬一口。 “于是，女人见那棵树的果子好作食物、又悦人的眼目，而且讨人喜爱，能使人有智慧，就摘下果子来吃了。又给了和她在一起的丈夫，他也吃了。” 从此，人类背负了原罪，但也脱离了诸神的限制，走出摇篮，迈向了真正的自由。 而引发这场变革的【禁果】，严格来说，并没有统一的概念只是一个泛泛的水果，有人认为是无花果，有人认为是葡萄，有人认为香橼，也有人认为是苹果。 在希伯来文化中，同样有不少人主张石榴就是伊甸园里的禁果。 文艺复兴时期佛罗伦萨画派最重要的画家――波提切利曾有一副传世名画《持石榴的圣母》。圣母玛利亚怀抱着小耶稣，而人类的那位救世主手中则紧紧握着一颗丰润饱满的石榴，石榴皮被掰开了一小点儿，露出水晶般晶莹剔透的石榴籽儿。 这颗石榴，或许就是人子受难和救赎的象征。 而洛恩身后结出的这枚【禁果】，同样来源复杂。 赫拉的哺乳和金苹果的神力，为第十化身的诞生创造了罪恶的土壤。 苹果的种子落下，葡萄的藤来嫁接，最后结出了石榴的果实。 总体堪称一个离经叛道，以及杂糅不羁。 同时，也恰恰隐喻了他和赫拉的偷吃行为，为那份不伦的恋情增添了微妙的注脚。 所以，【禁果】的作用，是能激活人类潜在的神性？ 应该是金苹果蕴含的大地神权，为这些名为“提坦之灰”的人类，注入了新的活力，进而引燃起那份根源中的神性。 毕竟，这一代的人类是“扔大地母亲的骨头而诞生的”，本身就是大地神权的部分显化，有了【禁果】的滋养，自然更容易催生出不利于神权独尊的罪恶之花。 可惜，这种温水煮青蛙的工程，解决不了他现在的麻烦。 洛恩看着手中的那枚石榴，悠悠叹了口气。 第十个化身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