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还活着（1 / 2）

“董？他眼睛是睁着的。”

“董？能听见我说话么？哲明你看...这后面流得全是，头发都黏到一块了。”

“董？董舒？干啥呢？醒醒！你包里有没有纱布或者卫生纸！必须赶紧处理，不然的话会死人的...”

“有有有，王阿姨之前给的纱布还有酒精都在我这！”

“给我，把东西都给我，你去安心开车，交给我好了。”

“董舒！嘿嘿嘿，把眼睛睁开了！别睡！听得到我的声音给个回应，嗯一声都好！”

朦胧不清的呼喊声像是来自头顶的河岸，透过了压在身体上，包裹着四周的一切无声流动且厚重冰凉的河水流进我的耳朵里，有一种耳朵渗进了水之后懵沉的感受。

眼前一片模糊，似乎有微弱的光点和不断晃动的阴影遮挡在那些星星一般的光源之前，我不知道我是否睁开了眼睛，我努力瞪大双眼，但是却感受不到眼皮提起的力度，也感受不到眼帘不堪重负的沉重，合眼之后眼睫毛触碰到下眼皮的瘙痒也并无传进我的感受神经。

我或许睁开了眼睛，只是我什么都看不见。

我的眼前像老式显示器上的彩电乱码一般迷乱，混杂的调色盘呈现出黑白色，往我的瞳孔上泼墨。

一阵阵比警笛声还要尖锐的耳鸣在我的脑海之中贯彻，它萦绕着，手握锋利的马氏刀割裂我的神经，摧残并且试图唤醒我的记忆。

我不记得我周围有人。

“董！能听到我说话么？你可别就这么挂掉了！我们可是浪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把你救上来，你别特么来天台上那一套！忘记我给你说的话了么！”

明亮的光束突兀出现，犹如势不可挡得江潮涌进我的眼睛，渐渐清晰边缘的光端像是陡然出现在面前的白矮星，强烈的光线让我感觉到了眼窝上方笔直刺入头部的一条线一阵刺痛。没有感觉到恒星当有可以瞬间气化我肉体的热量，但是感觉世界已经陷入了炽热的白昼。

我赶忙闭上了眼睛。

“有反应了！他动了！总算动了！”

“动了就好！你们坐稳！我要加速了。”

耳边的声音非常熟悉，熟悉到可以让我抓到回忆的影子，应该是朋友，是挚友，是不可能被遗忘之人但是一瞬之间我却没想起他们是谁。

我再度睁开眼，周遭的世界恢复了正常的形状，总算看清了那些星星一样的光点——是汽车车顶镶嵌的LED灯，而那颗把我打回原形的白矮星是他手上手机自带的手电筒。

眼前两人，出乎我的意料，一人带着金框圆边眼镜穿着纯黑色的帽衫卫衣，黑色的衣服上已经沾染了许多灰色的粉末状的斑块，和灰白色的线性痕迹，灰白色的休闲运动裤上也附着上了很多深色的褶皱般的污迹。另一人坐在我的身边，他穿着黑底白纹的运动短袖T恤，浅蓝的牛仔裤已经穿了有一些年头，膝盖还有大腿正侧的部分已经开始褪去了些许颜色。

我思索半天才反应过来，眼前两人确实是董昊和杜哲明。

但是他们怎么会在这里？我还记得...我还记得我在城里。此时的他们不是应该呆在山上么？我是怎么碰到他们的？又是怎么进到了车里？之前所发生的事情片刻之间竟然如同梗塞住了一般没法涌出我的脑海，昏昏沉沉就像是酗酒过多断片之后不知道是怎么躺倒了自家的床上一般。

“咋样？你身体咋样？现在啥感觉？”

杜哲明坐在我身边，说话的音调似乎已经没有方才我还意识不清时候那般高昂激烈，但是依然让我觉得阵阵发懵。他的腿边放着一卷已经撕开的绷带，视线不离我左右。

“什么感觉？”

我感觉有些头晕目眩，意识到了自己可能受了伤，但是还感觉不到哪里有突出的疼痛。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发现已经污秽不堪，沾满了灰尘和干涸的血迹。

手臂上也好似刚从坟里刨出来似得，上面有着灰黑的斑迹和血痕一般的线痕。

我对向哲明投来的视线，额头一阵抽痛，最后的记忆撕开了帷幕涌现而来。金黄刺眼的火焰扑向我的视野，记忆之中的视线，烈火焚烧，逐渐扭曲变形，以一个贪婪的姿态包裹上来，除了火焰，其他什么也看不到。

我想起来了...其他人！

“我们发现你的时候，就你一个人，躺在大马路中央，脸朝下就那么跟个死人一样趴在那里，不远处还有好几个游荡的感染体。”

“就我一个人...？”

“对，就你一个人。”哲明加重了语气。

我居然说出来了！

“要不是你的衣服实在是太具有标志性，我们就以为你是普通的躺倒在大街上的死人而绕开走了，要谢就谢你多年以来就那么两套衣服，从来没有变换过吧。”

我忽然想到了小胖，他在汽车里对我说过类似的话：“小董，你的头像都多久没有换了啊。”

这句话忽然袭击我的脑海，像是一块悬挂在山巅的巨石滚落，重重碾在了我的胸口，我感觉有些喘不过气。

“那其他人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就见到你一个人？小胖小徐还有董叔叔呢？你们不是应该在一起么？”

哲明双手按住了我的肩膀，逼迫我的眼睛直视他的瞳孔。

“我爸爸呢？董庆呢？你们走散了么？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就你一个人？其他人呢？”

董昊的声音从驾驶座刺进我的眼睛里，尚未察觉的两行湿润从我的眼眶掉到了腿上。

“他的状态很不好，你就别管了！你专心开车！别撞车了！”哲明企图不让董昊插手询问。

“我怎么可能不管...”

“我来问具体情况！也给他一些时间理理思路！我们先开回去，回山上，这里太危险了。”

“开回去？我们怎么能够就这么打道回府？我爸还有小胖小徐他们都还没找到！怎么能够就这么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