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 / 2)

烟头的火光旺盛地燃着,一亮一暗,急促地吸着。

西边天里有血红的云和遮住半边的夕阳。一位十七岁的少年看得入了神,竟想着自己成了如同这夕阳即将西下自己即将生命垂危一般。

最不愿意回到那个被定义成家的地方。

就如同人间的地狱,那个大铁门就是走入地狱的大门。

家里有爸爸,有妈妈。谁的爸爸妈妈?自己的亲父母早不知道去了天堂的什么地方了!

从小见到的就是这个自己熟悉的家庭。这一对夫妇没儿没女,想着收养个孩子,以后好留个香火。

养父是一个酒鬼,整天嗜酒如命。一个人天天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闷声喝大酒。从小到大他的大手印就从来没能从周亦的身上消失过。

养母人很好,每次爸爸对周亦大打出手的时候她总是拦着。

一进入家门,心就如同蒙上一层薄膜,怎么也透不过气来,又像是放入铅块,压低下沉。

看到爸爸的第一眼就神经紧张起来,像产生了条件反射一般不由自主地颤抖了。然而爸爸都没能正眼看他一眼,这使他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径直飞快地跑回房间。

周亦正在房间里写着语文笔记。

他爸用力捶打着门,厉声叫道“你妈了个逼的死里头了,快给我去做饭”!

周亦深深吸了一口恶气,像手里捏着一团火球,本能地将手中的钢笔重重地摔在地上。然后打开了房门,在这接下来的一瞬间紧跟着来了一记耳光,紧凑地可以认为这是一个连贯地动作。

周亦深深地吸着几口大气,指甲用力地扣着掌心,留着深深的印痕,泪珠大滴大滴地像没拧紧的水龙头一样无法挽留。

但仍一步一步坚实地走向厨房。街头的路灯下的昏黄灯光定定地照着脚下的路,虽然看上去和这无边夜色没什么你争我夺,一起和平没有什么冲突地生长着。可看尽远天,再低下头瞧见这影子轮廓外的有限亮光。这亮光是多么可怜,无边夜色在无休止地吸噬着它的能量,它只有源源不断地释放能量才能得以所谓地活着。

周亦就这样无声地走在大街上,走进了田野里。空无一人。照例吸着烟,静得连烟气在空中蠕动的声音都变得真切极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在漫天的世界里,这香烟成了他最好的朋友了。

没有办法割舍,像噬人的毒品勾着人的心智;也像是一个知心朋友抚平内心的伤疤!

一支烟头摔在了地上头又开始疼得厉害了!

从记事起,养父宋锐就对周俊说,你就是捡来的,你亲爸妈早不知死哪里去了!你他妈就是个孬种贱货!

那种声嘶力竭都要把喉咙吐出来的哭声!

那种凄厉惨叫又似哀嚎的哭声!

那种……

让人听了都心碎,忍不住掉眼泪。

宋锐气冲冲地只两个大耳光,打断了这哭声。

一阵急促地哽噎,欲哭又止的眼泪。渐渐平息了,就像红透半边天的悠悠斜阳终于收走了最后一抹余晖,白昼渐渐平息了……

就像处女膜破掉以后无法挽回一样,周亦心里的伤也变得越积越深……

上学的时候,成绩基本很优秀,但也有偶尔发挥失常,或是有种种无法设想的原因,没能考入前三名或前五名。那在熟悉不过的大耳光就会打过来,然而当成绩优秀时的奖励就是不挨打!

是风裹着雨还是用倒过来讲没人说得清楚。

九年级二班的教室里空无一人。大家都是成半天地去操场做训练,为能够在那中考体育加试中争取拿到三十分。

周亦正坐在最后排靠门的位置上。一般最后排老实来讲都是班里所谓“人才”的宝座。当然这个班也不例外。

教室里只有周亦一人,他用左手垫在桌子上,头躺在上面,用右手捂着脑袋。眼睛紧闭着,眉头紧锁。

这一次头疼得太厉害了。他一下子站了起来,身子向后踉跄几步,推着凳子磨得地板吱吱响。接着他径直走向班主任办公室,告了假,就回家去了。

金黄的阳光遍地都是,冲散着所有和所有能触及到的黑暗。伸在手掌却显现出血肉的红润。

妈妈领着他的手,在外人眼里绝对看不出这是一对毫无血缘关系的母子。妈妈牵着他的手走到公交站牌下,等候着通往县里医院的公交车。

突然起了大风,唰唰的往下掉着小雨点。

到了医院任何问题都没有查出来,拍了CT片,大夫仔细的看了又看,还是一切正常。

走在雨里,仿佛都流淌进心扉,周亦的眼里流出滚烫的泪水,合着毫不知情的雨水倒也温和得不冷不热。一阵深深的自责涌进了脑海,这一切仿佛都是他的错,就不该在这个世界上来过。

阴雨的天看不到云彩里藏匿着的太阳,可是天渐变暗沉,已经快要夕阳落山了。

回到家里,爸爸知道后拼命要打他,妈妈用力拦着,这一巴掌还是找到了落处,打在了妈妈脸上。

倘若再给我一次选择,倘若我能将这疼痛照单全收,那么我宁愿把这一巴掌转化为一把锋利的匕首捅进我的心脏……

一整夜,望向窗外,像是要透过阴云密布的天空寻找星光,幻想着,一颗,两颗!怎么这么熟悉,难道那是有人住过的地方?

最痛苦的从来都不是痛苦本身,而是找不出痛源,却还在强加忍受着痛苦!

照常还是头痛难忍,学校里简直是没有法子。作业不写,学习一落千丈,老师找谈话。这种东西要把周亦逼疯了。

他狠狠地拿圆规在手腕上刻了个十字架,发疯一般地来回打磨着十字架,直到鲜血淋漓,直到下课铃响了!

这些痛,这些无边的痛,这些痛过后的结果,这些无边的痛过后的结果。能够折磨得人生不如死……

好在路并没有在最坏的打算里被赌死,怎么说也考上了高中。

还记得中考前最后一次家长会,母亲意味深长地在家长通知书上签了自己的名字:李兰!

母亲也得知了儿子成绩的一落千丈,心里的忧郁都已经写在了脸上,她没有责怪儿子,只是把这种恨铁不成钢的气愤埋藏在心底。回到家,她把儿子在学校的种种表现和丈夫说了!本来宋锐就没给过周亦好脸色,这次彻底愤怒了。

周亦愁眉苦脸的打开门,当打开屋里门的一瞬间,宋锐拿着那个啤酒瓶子重重地砸在了周亦头顶上。鲜血染红了白色的衬衣,周亦吓得嗷嗷乱叫,看向母亲,母亲坐在沙发上,这一次再也没出手阻拦。

那感觉,那无助,就像是被人捆起来,割下来心头肉,又重重地撒了一把盐。没办法逃避,没有办法,毫无办法!

咬碎了钢牙也只能往肚子里咽,吃下去的怨恨要加倍奉还,就这样在心底越积越深!

一颗,两颗,三颗……

夜空下的孩子在数着挂在天幕上的繁星呢!这一次他哭着喊着,即使是哭喊也不敢大声,生怕惊醒了沉睡的星光一般。周亦站在空旷的田野里,低声哭喊着爸爸妈妈!长到这么大都不曾知道爸爸妈妈的名字,更别说是见过模样了!

“会好的,会好的”这永远都像是一个骗人的假话,残酷的现实完全有可能把你扼杀在这无边夜色里。即使星星看到了又怎样,也只不过是无助地眨眨眼;即使爸爸妈妈看到了又怎样,只不过是更无助地眨眨眼。

高中的环境一切都是新奇的,校园更大了。仿佛一个暑假的时间所有校友都长高了。

高中的老师倒是比初中时候更漂亮了,穿着长裙,微胖的身材,惹得好些不务正业又懂得多的男生如痴如醉。

女生同学也不像是小女孩子倒长得像个姑娘了。

总之一切的事物都在改变,越来越成熟了。

不论是谁都不会甘心把一开始就当做失败的结局来定个吧?

周亦强忍着头疼,还是树立了一些信心。他的第一次月考成绩不多不少正好是班里中游。妈妈知道后还是比较欣慰,觉得儿子长大了,懂事了,不是爱贪玩了!

可是谁又知道,周亦从来都不是故意把成绩考的那么差。只是因为头痛,这找不到根源的万恶之源的头痛。就连妈妈也不能够理解,可是妈妈,除了妈妈也没有人对他更好了。

每当吃饭的时候是最难熬的,与其说是守着爸爸这个人吃饭倒不如说是守着一座坟吃饭,若不是有妈妈在身旁,这饭怎能让人吃得下。

每次都是匆匆地扒拉完碗里的饭就离开饭桌走进自己的屋里,就像是后面有恶鬼跟着一样,一路小跑。

落叶渐渐飘落在柏油路上,渲染着秋季的凉,一窝蜂的学生涌出门口,像极了泄洪的大堤,冲散在路边的各个角落。周亦站在喷泉的水池边,哗啦啦的听着流水声,入了神。

只听身后宋子琛喊了一句,走不走啦!这才缓过神来,走了过去。宋子琛是宋锐的亲侄子,今天要一起去宋锐那里吃饭。

我叔今天会做什么好吃的呢?

哪里是你叔啊?他还会做饭?他都没有我那手艺好呢!

也是,咱们快走吧!

那扇大铁门就像是陈旧的古宅的房门,好久没人来过!吱扭吱扭响,伴着树叶沙沙响,秋色微微凉。惹人一阵心酸!

大侄来啦!快屋来,坐沙发上看电视吧!

李兰端着一盘一盘的菜放到桌上,宋子琛和宋锐叔侄俩人从第一个菜上来就坐到了桌子前。宋锐倒上了酒,宋子琛拿起鸡爪子就啃,那模样像饿了十天的傻狗,似乎还往下滴着口水。

当最后一个菜上齐以后,周亦从卧室里窥探者他们屋子里的门关上了,妈妈已经做好了饭。才悄悄盛了一碗饭走进他们的屋里准备吃饭。

“你他妈死屋里啦?吃饭还用人说吗?”宋锐又在最后加上了一个轻蔑的“哼”

周亦吓得差点把手里的碗弄掉了,就像被强力胶水从上到下淋了个透,连呼吸都静止不动。

周亦拼尽全力向前挪了几步,走到饭桌前面坐了下来。用筷子夹着面前的青菜也不吃他们面前的鸡肉。

终于吃完了,周亦跑到屋里,慢慢咀嚼着填了一嘴的米饭。心里却像从密室里刚刚逃脱一样变轻松了许多!

当嘴里的饭咽了下去以后,周亦坐到床边,回想着刚刚发生的一切,又连着牵扯出一大堆往事,泪水从通红的眼眶里被召唤了出来,又一次,可也不知道是第几次了!

记得十岁那年,宋子琛刚好十一岁。他们还是上在同一所小学,一起手牵手回家。

走在路上,周亦突然想起爸爸早上说过要他俩去买酒!

就对宋子琛说,哥,爸爸早上说要我们晚上回家给他买酒了。

宋子琛一下子想起来了,他两个手拉着手一起去了超市。回到家里宋子琛把那瓶酒递给了宋锐,宋锐摸了摸宋子琛的头夸奖他。转头对周亦说,我养你干嘛,倒是不少吃,屁也不知道干。

可是这明明是周亦先想起来的,周亦只能流起了委屈的眼泪。

从小不知道是懦弱还是别的缘故,周亦总是爱哭,也许是这种特殊的环境造就的这种怯懦吧!

从小宋子琛的成绩大多数不如周亦,只是这个时候宋锐只字不提,这默不作声是周亦唯一的奢求,假如说他一张口便是破口大骂。偶尔有的时候发挥失常,不如宋子琛了,那“你看看你哥,再看看你,还有脸吃饭”之类的话语就迎面扑来。周亦用牙齿深深地咬着下嘴唇,企图用疼痛遏制住如汹涌河水一般的泪水。其实宋子琛是比周亦大一岁的,也就是大几个月,他俩也是在同一个年级里。

秋天像是有神气的魔力,逼仄的空气给人一种仿佛要被扼杀的感触。沙沙作响的落叶急促而齐刷刷地下落,厚实地铺了一片曾经熟悉现在看起来陌生又有些饱和的天地!

叮铃铃~叮铃铃,一阵急促的闹钟声吵醒了沉睡的周亦。然而因为头痛,又因为前半夜睡不着,还是没力气地躺在枕头上,多想这是个真真正正一场梦,现在还有八个小时才起床。只可惜这就是现实,再不起床就要迟到了,即使头疼的没有办法也得去上学,从没有办法逃避;说实话,就连做梦都没有这么美好的时候!

周亦猛的一下身子从枕头上弹起,像是在拼尽了洪荒之力,紧随着是更上一层次的头痛,然后过了两分钟又渐渐舒缓开来。

慌乱地叠好被子,穿好衣服,匆匆洗漱完毕,装了两块饼干就出门去了。

走的时候忘了装上大门的钥匙。

周亦班的班长张振宇坐在讲台上,手里转着碳素笔,有时候叼在嘴里做出吸烟的动作来。看着周亦的空座位,又看了看挂在黑板旁边的钟表。这时他放下嘴里叼着的想象中是一根香烟的碳素笔,让人恶心地做出嘿嘿一笑的表情。

“报,报告。”周亦胆怯地看着讲台上的班长。

“吆,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咋了?又睡过头了?”张振宇轻蔑地说着讽刺周亦的话,随即班里一阵哄堂大笑。周亦低着头往自己的位置走去,“站住!”张振宇怒喝一声,随即嬉皮笑脸地对周亦说“把黑板擦了呗!”这次引起了一小阵笑声,只是没有刚刚那么大,但同样是嘲笑,是讽刺!周亦站在那里愣住了,“这哪里有字啊?”张振宇拿起粉笔,在黑板上画了两个圈。这粉笔像是极不情愿让他捏在手里,画完第一个圈就断掉了,接着他用另一半画了另一个圆圈。“诺”张振宇摆出一副胜利者的姿态,面相班里的同学们哈哈大笑,班里面再一次引起了一阵哄堂大笑,这一次简直比第一次还要讽刺。

周亦拿着板擦,不再是怯懦,而是变成了恶狠狠地在黑板上扭动,像是在扭打张振宇的脸!

擦药了吧,滚出去站着!

又是一阵哄堂大笑,简直比上一次声音还要响亮,吵的周亦恶心作呕。

周亦站在门口,两行热泪流了下来,不一会儿变作两行冰凉凉的河水一般。

周亦想着张振宇,想着一次又一次班里对他嘲讽讥笑的场面,上下两排牙咬紧,咬肌紧绷,用衣袖擦干泪水!

伴随着楼道里都是秋的凉一起揉碎进心里的这令他感到羞耻的场面,心底的怨恨变得越积越深了。

只有那令人深情的晚风最使人能够抓住或是放下些许虚无缥缈的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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