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欲来（1 / 2）

雨一直在下，淅淅沥沥地已经三天了。

虽然城头增加了守卫，火把高高挂起，城墙外依然视线奇差，黑压压的，只能看见远处敌营灯火成片。

这个季节的南方，阴雨连绵，又潮又冷，披甲巡城没走一半，身体就在这套铠甲里被汗黏成了一整坨没手没脚的东西，随便一动就是一股冰冷潮湿的感觉从背后捂到了心里。身后的士兵和城墙上值班的守卫都是在强打精神。这种天气，又是大军压境，恐惧混着焦虑就如同铠甲上的水滴，十几倍的兵力差距在放大任何不适的同时也悄悄锈蚀着军心。

“将军！有情况！”一名游击哨策马回报，“城外东边的树林里发现三人身怀兵刃，形迹可疑，已被我队俘获，正解往帐前听候发落。”

“三人身怀兵刃？”，一旁的乐进明显有了精神，“衣着如何？往来何处？”

“回将军，三人身着布衣，往来之处语焉不详，似是两淮口音，疑为敌军细作。”

“张将军”，乐将军侧身抱拳，“在下先回一步，试将可疑之人盘查一二，待将军巡城之后再做定夺。”

“如此有劳将军了，请。”张辽赶紧抱拳颔首。

那人取过一支火把，带两队亲卫疾行没入了雨里。张辽目送乐进远去，随后带着剩下的两队人继续默默向前。

少了两队人，夜巡更显的寂寞。都知道大战将至，从去年一战至今，这座城周围方圆十数里早无百姓，往来的只有两军细作和游击哨卫，或装作砍柴的，或扮成捕鱼的，甚至还有明甲明刀出来堪路的。一开始双方还很客气，埋坑的，设伏的，今天伤一个，明天埋两个，日子久了终于憋成了火气，十几个人的小遭遇战曾经满山遍野的打，往往是一伍哨探山前坑了一队敌人，转过山脚就被人吞了，几天下来比正面战场伤亡都惨重。更有甚者，埋伏越来越多，两边设埋伏的水平也是水涨船高，已经开始有“自己人挖的坑自己人填”这样的事发生，因此不得已下达“非战之地，禁接战，慎设伏”的军令，很简单，魏军人少，消耗不起，对面看魏军没了反应，也渐渐的消停了，时间长了，大家有了默契，远远地互相看见，把头一别，各自去也。

至于拿到的三个“细作”，估计应该是三个逃兵而已。这城上城下打了一年多，双方的情况彼此基本都清楚，没必要派细作在这个时候出来。以乐将军的性格，不会为难那三人，最多拉进帐里，堵住嘴一顿鞭子，然后封锁消息。

军心要稳，更要护。

张辽如此想着，渐渐走到了城墙下，抬头望去，火光摇曳，火把旁边影影憧憧立着数人。

“怎么这么多人？上去看看。”张辽下了马，信步走上城墙。这里是整个城市的东南角，也是距离敌军最近的一处，在这里值夜最为不安，有点风吹草动就是剑拔弩张，此时几个守夜的士兵正打着火把聚在一处，看着城下不知在干什么。

“喂，看什么呢？！张将军来了！”身旁打火把的亲兵喊了一句。张辽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走过去，前面的士兵闻声转身看见是将军巡城，顿枪行礼，只有一个士兵依然弯弓看着下面黑漆漆的地方。

“…将军小心，那里似有敌人。”两侧的守兵好心提醒。“不妨，你们把火熄两根就行。”“熄了火把？”众士兵不解。“熄了！”弯弓搭箭的那个士兵压低声音吼了一句，他的鼻尖已经油腻腻的，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汗水。张辽轻声走到他身侧，伸头往下面看了看，刚才他虽然压低了嗓子，可还是引得城外的树林处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只见那个士兵弓开半引，斜斜地随意指向城下，这样的准备姿势可以在射箭之前有效的放松身体，在射箭的一刹那拥有最好的爆发力和集中力。

“是个好料子，不过还是差了点。”张辽拍了拍他的肩膀，“收了弓吧，点篝火。”

“为什么？将军，那下面可能…”持弓的士兵一脸惊愕的看着似乎心情不错的将军，他的同伴正兴高采烈的把火把引到篝火堆里，湿冷的雨夜里，篝火无疑是很好的慰藉。

“你叫什么？”张辽向手心哈着气在火堆旁边坐下，士兵纷纷围在一旁。

“韩引。”

“以前做什么的？”

“在村里种田。”

“你射箭跟谁学的？”

“我们村的师傅，他就教了我怎么射箭。”

“嗯，看得出来，是个好手，可惜你只会射箭，不会打猎。”

“我以前在家时也去山上抓几只兔子狍子。”韩引擦干弓上的雨水，一边小心裹上油布，一边小声不服气的嘟囔。

“呵呵，你说说，为什么我要熄了火把？”张辽捻了捻颌下的胡须，看着这个憨直的汉子。

“我师傅说过，弓者，曲胜直，制敌于百步，故奇兵也，敌明我暗者宜，敌暗我明者忌，刚才咱们都站在火光下，将军衣甲鲜明，容易被人算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