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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农夫与土豆(1 / 2)

见过连一颗土豆都没种却在土里刨出钻石来的农夫吗?那就是我。

1

严子非说如果我愿意,可以去他的一个朋友那里打工,工作量不大,也很安静,正适合看书,那朋友之前两个员工之一就是个半工半读的学生,后来拿了全额奖学金,刚飞去英国,所以现在他正缺人。

竟然有这么好的地方,我听得瞠目结舌。

“这,这是在哪里?”

他微笑,带点儿有趣的表情,“你知道的,就在思凡对面。”

我记起来了,他说的是黑衬衫老板的咖啡馆。

那天严子非把我送回宿舍,告别的时候他看了一眼只有几扇亮着灯的窗户的寝室楼,最后问了一句,“你要在这儿过年?”

我点点头,理所当然的,还指指寝室楼阿姨所住的小房间,“我跟阿姨说好了,到时候一起包饺子吃。”

他略一停顿,该是想说些什么,但终究没有说出来,只是离开的时候对我说,“常欢,你有我的电话。”

我立在楼门口看着那辆车缓缓驶离,尾灯晶亮,寒冷空气中像是能够画出凝固的弧线。

就是这样的一点光线,也让我觉得暖。

第二天我早起,趁着阳光好把被子抱出去晒了,刚走到楼下就听到有人叫我的名字,还是小名,“小欢,可找到你了。”

我一抬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要不是抱着被子,真想揉一揉再看。

那人走过来,步子很快,将我一把抓住,笑容很大,对着我又叫了一声,“小欢,是姑姑呀。”

我愣住,看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孔,迟疑地叫了一声姑姑,久久接不上第二句话来。

我的祖父生有一子一女,爸爸大学毕业之后就被分配下厂,一直没有回到上海,姑姑比爸爸小七八岁,初中毕业正赶上文化大革命,后来就没有再读下去,结婚也早,嫁的不是上海人,所以也没房子,一家三口一直跟老人住在一起,直到爷爷奶奶逝世为止。

老房子在市中心的石库门里,很小的一个亭子间,我小时候去过几次,记忆里永远黑乎乎的一个小房间,推门进去就能看到床,一家几口的生活全在一个窄小的空间内完成,人一多转身都不方便,姑姑结婚的时候硬是隔了半间房出来,堪堪放下床,小弟出生以后跟他们睡在一起,大了就在地上铺垫子睡,白天的时候再收起来。

爷爷很早就去世了,奶奶死的时候爸爸带我过来奔丧,我一直记得姑父一边抽烟一边与弄堂里的邻居说的一句话。

他说的是,“这老太太,可腾出地方来了。”

当时我年龄还小,对他说话时的样子已经有些模糊了,只记得那语气,一字一顿,真是如释重负。

后来我又来过上海几次,都是跟爸爸妈妈住小旅馆,待不了几天就走了,最多跟姑姑家吃上一顿饭,所以对他们的印象一直很模糊,来上海读大学以后更是一次都没见过,没想到将近放假,姑姑居然找到学校里来了,还表现得那么亲热。

“小欢,想什么呢?这就是你的宿舍啊?我说你这孩子,都在这儿读了一个学期的书了,一次都没上姑姑家去过,太见外了。”

姑姑的声音,我们已经上楼进了我的寝室,我不好当着她的面走神,请她坐了,又去找杯子倒水。

“都快寒假了,我打电话到大哥那儿去过了,他说你还没跟他说过是不是回去,我说小欢到了上海就一个人住学校,都没跟我们联系过,这么久了,现在过年都没个音讯,那算什么事儿啊?这不我跟他说了,再怎么说你都是我亲侄女,放假了不回去也行,直接上我家住着,我叫他也过来,我们兄妹两家一起过年。”

姑姑脸架子瘦削,嘴唇也薄,一口上海话,语速很快,一说起来别人一句都插不上,好不容易等到她说完了我才得以开口。

“姑姑,我住学校挺好的,这儿什么都有,不用麻烦。”

“你这孩子,是不是想着姑姑家小啊。”她笑起来,声音有点尖,“放心吧,你过来了我让小年在我们屋里搭个铺。”

我立刻想到堂弟小年的样子,他的相貌从父亲,上初中的时候就有一米八的个子,体重也惊人,一条胳膊比我大腿还粗,脾气也不好,让他为了我腾出自己的房间,我真不敢想象。

“不不,真不用。”我立刻推辞。

“小欢!”姑姑一把抓住我的手,用力很大,“我们是一家人,你跟姑姑客气什么,等你爸爸过来了,我们一家人还有事要商量呢。”

“那您直接跟我爸爸说就行了,我没关系的。”我被她抓得手腕发疼,益发莫名起来,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不行,我问过你们寝室阿姨了,她说其他学生差不多都走光了,你还留在这儿干嘛?冷冷清清的,今天就跟姑姑回去吧。”她薄薄的嘴唇一动,然后直接下结论。

我糊涂了,情不自禁地回想起奶奶在世时我要将户口迁回上海时的情景,姑姑一家只对我们说了一句,“老太太同意了我们也没什么意见,不过户口是户口,房子是房子,大哥你签了这张协议我们就把户口本拿出来。”

协议写的很简单,内容是我们绝不以任何要求住进那套房子,我已经忘记了爸爸妈妈的反应了,只记得那天办完手续之后我们立刻就回了江西,一晚都没有多留。

对比当初,现在我姑姑的反应让我怀疑她是不是同一个人,我又惊又莫名,只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寝室里的电话响,我好不容易得了机会,立刻把手抽回来走过去听,是我等了很久的电话,黑衬衫老板打来的,问我什么时候过去?真是及时。

我立刻说好,说自己马上就去。

搁下电话之后我回头对姑姑说对不起,我要去打工了,姑姑脸色有点不好看了,不过我选择性忽略她的表情,抓起外套穿上,又说,“那我先送你出去吧,姑姑。”

她不太情愿地站起来,还在说,“你这孩子,太不像话了,怎么也得到姑姑家住两天。”

我诺诺,一直陪着她下楼去了,一直到看不到她了才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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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本文是我写过感情上最最随风潜入夜的一对男女主角,爱情滋生得隐晦,磨人,绕,我快被绕死了,可是他们就是这样的,但是到爆发的那一天,就直接爆发,然后跟对方死磕,你们受不了我吧,我也受不了我自己了

旁白:我证明,她都快写哭了。。。。。。。。。。。。。。

2

再次走在那条街上的感觉有点奇怪,冬日午后,难得的大晴天,街道两侧粗大的梧桐树早已叶片落尽,阳光无遮无拦地洒下来,我走到咖啡馆,街的对面就是我再熟悉不过的思凡,我与它隔街相望了一眼,然后才转过头来,玻璃排门上有我的影子,靠窗的沙发空空荡荡的,里面一个人都没有。

我又想起许久以前的那个夜晚,严子非坐在这里面的样子,而我无法自制地走近,隔着窗,看到他对我微笑。

我想念那个晚上,想念他。

门上挂着open的牌子,我自己推门进去,店里开着暖气,有咖啡香,烤制饼干的香味,一切温暖,舒适,但是没有人。

我四顾了一下,没找到黑衬衫老板,以为他在二楼,又沿着楼梯往上走,店里有音乐,若有似无,反衬得四下更是安静,我在楼梯口张望了一眼,仍是没有老板的影子,偌大的空间里只有一个客人,是个女客,还是睡着的,闭着眼睛,膝盖上摊着一本杂志,整个身子都陷在宽大的沙发当中。

我从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况,一脚还踏在最后一节台阶上,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是好了。

等我再想转身下楼的时候,那女客已经醒了,睁开眼睛坐起来,并没有说话,很安静地看了我一眼。

倒是我觉得不好意思起来,跟她抱歉,“对不起,吵醒你了,楼下没人,所以我……”

楼梯又响,这次上来的终于是我之前遍寻不着的老板先生,对我笑了笑,又对那女客说话,“睡醒了?”

“你跑开了?吓到别人了。”她指指我。

老板叹口气,“我这儿缺人,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不,就连老严都看不过去,给我推荐了一个,喏,就是这小姑娘。”说完还回过头来指指我。

那女客停下动作,多看我一眼,微微一笑,色若春花,我一个同性,都免不了犯了点头晕,偷眼去看黑衬衫老板,发现他正把手往裤袋里插――没插进去。

真好笑。

那女客收拾东西走了,我跟着黑衬衫老板下楼,为了表示我的诚恳,不但特地奉上事先准备好的简历,还将我之前的所有工作经验向他复述了一遍。

我说自己在麦当劳工作过,对餐饮服务很熟悉,MCCAFE的机器用过,只要不是太复杂的工艺咖啡,我都可以做;说到思凡的时候我迟疑了一下,不过最终还是照实说了,说我因为一些误会已经离开那儿将近一个月了,现在学校也已经放假,所以有足够的时间可以到这里上班。

那位女客已经走了,店里又来了几个客人,老板一边弄咖啡一边听着,听到这儿点点头,“我知道。”

我诧异,“你知道?”

他笑了一下,“我很久没看到你在那儿进出了,南希张换了几个员工呢。”

换了几个员工?难道除了我之外,还有其他人也走了?我情不自禁往街对面看了一眼,思凡冬日的花园在阳光下安静漂亮,透过玻璃看到里面有人走动,也只是几个隐约的人影,根本看不清是谁。

咖啡做完了,他转身拿杯子,又开机器打奶泡,看我还站在他面前,突然懊恼。

“唉呀,忘记你是来打工的了,还站着干什么,快去换衣服帮忙吧。”

怎么老板还有这样的,我为这世上老板这种生物的多姿多彩默了。

我开始在咖啡馆打工,下午到晚上,工作量确实不大,因为这儿根本没什么人,来去都是熟客,很快就对那几张脸熟悉了。

我还交到了新朋友,也是在这儿工作的一个小姑娘,叫小菜,我说是草头蔡吧?她说没有草头,就是菜。

老板当时在,一回头说了句,多实称的姑娘,我喜欢。

小菜眨着眼睛看我,说,“常欢,老板说喜欢你。”

我噎住,“他不是说我……”

老板哼一声,“说你哪。”

她又重复,“说你哪。”

这人……我差点跌倒在地上。

店里的制服是黑色的,小菜自己的衣服也是,永远穿黑色,跟老板步调一致,扎马尾,不化妆,圆脸,笑起来让人想起阳光下的向日葵,年龄都看不出来。

不过我想她一定在这儿工作很久了,只是一直做白班,我以前从没有机会见到而已。

小菜很直白,第一天跟我单独相处的时候就坦白,“常欢,我暗恋老板。”

我当时正在擦桌子,差点头栽到抹布上,“干嘛跟我说这些?”

她忐忑,“我听老板说喜欢你。”

我哭笑不得,“他说你呢,真的。”

“真的?”

“真的!”我万分肯定。

她雀跃起来,然后又苦下脸,“那是他在开玩笑。”

我搭住她的肩膀,笑得差点流眼泪,突然觉得自己一直以来被人说性格冷淡并不是我的问题,是生活没让我遇上正确的朋友。

过了一段时间她又说,“其实就算他真的对你这么说了,我也不担心。”

我问,“为什么?”

她郑重指出,“你有喜欢的人了。”

我大惊,“你说谁?”

“他一直来啊。”她比比严子非常坐的位置,“他来了,你会一直看着他,喜欢的人来了,我们女生眼里就看不到其他人了。”想想又补充,“怪不得我经常看不到有顾客进来。”

她说得对。

就连老板都跟我聊起过严子非,有天擦着杯子对我说,“常欢,严对你挺特别的。”

我正切开蛋糕装盘,低着头,鼻端都是刚烤好的蛋糕的香味,对他说,“严先生帮了我很多,我很谢谢他。”

老板笑,“那年以后,我可没见他这么帮过其他人。”

“那年?”我抬头奇怪。

他却不说了,继续擦杯子,只对我笑笑,那个意思就是――让我们结束这个话题吧。

我知道严子非在政府工作,职位不低,但没有人告诉我他的过去,如果说特别,我确实比以前更有机会看到他,一周或者两周一次,比以前频繁许多。

我与他的相处渐渐变得自然而且规律起来,他来的时候多是晚上,坐熟悉的位置,喝咖啡,看文件,与我聊几句,他常说的一句话是,“常欢,与你聊天真是愉快。”

我奇怪,“那你的朋友们呢?”

他笑而不答。

我渐渐明白,或许他根本就没有朋友。

小菜对我说,“他喜欢你吧。”

我立刻摇头。

“他跟你聊得那么好。”

我想了想,“因为他想跟人说说话吧。”

她差点翻白眼,但我确实是这么认为的。

我在电视里见过好几次严子非的样子,他很少说话,回答问题的时候先沉吟几秒钟,虽然微笑,但永远维持着一个礼貌的温度。

有时候身处人群反而更觉得寂寞,我发现,如果你真的从心底注意一个人,就会从他脸上的细微表情里,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

3

后来我还发现,思凡里确实换了人,之前我熟悉的那几张面孔都已经看不到了。我在数天后遇见了南希张,她立在街上跟我聊了一会儿,说事情已经搞清楚了,问题并不出在我这儿,她已经做了相应的处理。

我对南希张的印象一直是精干利落,但她这样大手笔的换人确实令我惊讶不已,但她并没有多做解释,只是略带遗憾地拍了拍我的肩膀,更没有要对我抱歉的意思。

可能她觉得没有必要。

幸好我也并不期待,我在这一年已经学到很多,比如说不是所有人都会喜欢你,不是你认为对或者不对的事情别人也会这么想,还有就是,就算错了,别人也不一定会对你感到抱歉。

年三十将至,整个城市热闹起来,路上时不时可以见到穿得喜气洋洋的孩子,还有排队购买爆竹烟花的人们,走过时都感觉到过年的气氛。

三十晚上咖啡馆暂停营业,我被姑姑硬拖回她家,姑姑是傍晚来的学校,我当时正跟楼下值班的阿姨一起搅肉馅,她拽着我说今天我不跟她回家她就不走了,阿姨还帮着劝,“过年还得跟家里人过,年夜饭还是跟家里人吃,你姑姑说的对。”

我没办法,只好换了衣服跟她去了,姑姑跟我多年不亲近,一路上我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幸好她很健谈,说完姑父说堂弟,说完堂弟说房子,说她已经看中了一套新房子,是期房,正打算出手,快的话明年就能入住了,到时候让我过去好好住上一阵子。

她说到房子的时候,两眼放光,简直判若两人,我想到奶奶家那间黑暗窄小的小屋子,觉得她这样的反应也很正常。

大城市,不易居,只是过去的那套房子虽然残旧矮小,总是我在上海记忆里的根,如果连它都没有了,我和爸爸以后与这个城市还会有什么联系吗?

这个想法让我沉默,然后开始在心里骂自己奇怪,为什么我要想这些?居然还想到了爸爸,这些事,原本就跟我没关系。

出租车在弄堂口停下,有人大冷天的还出来倒痰盂,也有小孩子跑来跑去放单个的小鞭炮,噼里啪啦的声音此起彼伏,巷口公共厕所味道很浓,混着隐约的烟花爆竹的味道,略有些古怪,邻居的自行车排在窄小过道里,走路都得小心。

楼梯上一片黑,姑姑蹬蹬地往上走,我少来,不太习惯,一路扶着木头扶手,开门的是姑父,房间小,临时打开的圆桌正对着门口,冷菜已经上桌了,肉色红肠带着艳红的边,旁边堆着褐色的鸭胗肝,还有酱油里浸的海蜇头,都是小时候来上海过年时常吃的菜,让我想起奶奶。

堂弟小年已经坐在桌边了,我叫了一声姑父,才要跟他打招呼,忽然有人从旁边走出来,与我四目相对,看着我等我开口。

我的声音突然消失了,进退不能。

姑姑推了我一把,“这孩子,怎么人都不叫。”

我嗫嚅着,低低叫了一声,“爸。”

所有人围着圆桌坐了,姑父在小小的厨房里煎炒煮炸,一道道端出热菜来,好不忙碌,电视里播着热闹无比的联欢节目,屋子里年味十足,除了餐桌上。

爸爸不停喝酒,都不用人劝,小年边吃边看电视,脸都要凑到屏幕上去了,根本不理睬我们,姑姑给我挟菜,几筷子下来就堆得我碗里冒尖,客气得让我都不知道怎么端起碗。

我推辞,她还说,“一家人呀,这小孩子,大哥你说是不是?”

爸爸抬头看看我们,没出声,她就继续说下去,说了许多家里过去的事情,还有她和爸爸小时候怎么怎么,最后又开始讲房子,说这儿快要动迁了,她看中一套期房,在另一个区,地段是没这么好了,不过房子大了到底住得舒服,还问我们是不是?

她问的时候脸差点靠到我鼻子前,我没法不点头,却听爸爸突然开口问了一句,“小芬,有什么话就说吧,别盯着孩子了。”

爸爸声音有些哑,姑姑听完噎了一下,正好姑父端着一盘子青椒炒肚片过来,热气腾腾,盘子又烫,他一放下就用手摸了摸耳朵,“烫死人了。”

姑姑“啐”了一口,“呸呸呸,大过年的,说什么死不死的。”说完才回过脸来,看着我爸说话,“大哥,那我就不绕弯子了,今天一家人都坐在这儿,你也知道这些年没事我也不麻烦你跑来跑去,这回倒是真要你帮忙,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就签个字。”

爸爸问得直接,“签什么?”

“这不家里这套房子要动迁了,小欢户口还在这儿,得让她签个委托书给我,这样才好办手续嘛。”

“不行。”爸爸把酒杯放下,干脆地吐出这两个字,杯底碰在桌子上,“咯”一声响,“这房子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的,小欢的户口在这儿,动迁了她的户口迁去哪里?她大学在这儿读,以后还得在这儿找工作,我不同意。”

姑姑的脸色刷一下沉下来,变得无比难看,“动迁是政府要求的,可不是我们说不迁就不迁的。”

“就算是动迁也得把我女儿的户口安排好了,还有你别当我不知道,一个户口算一份子钱,该小欢的那份,你一毛也不能少了她。”

姑姑的声音高起来,“大哥,你没在上海这么多年,爹妈可都是我养老送终的,再说了,那年小欢户口迁进来的时候,我们还是签过协议的,白纸黑字说清楚了你们是放弃这套房子的,你要这么说,那现在就把户口再迁出去好了,大家不要好过。”

爸爸的脸突然涨得通红,我与他坐在桌子两端,隔着中间的热气腾腾都能看到他额角暴起的青筋,过去无数次的阴暗回忆又来了,我拿着筷子的手突然抖起来,脊梁骨一阵一阵紧缩,还有反胃的感觉。

争执声还在继续,我却觉得那些声音混沌一片,根本无法听清,而我也不想听清,这样的争吵已经超越了我能够接受的范围,让我再也无法坐在原地忍受下去,我想做的只有跑开,和过去每一次一样,远远地跑开。

我放下筷子站起来,姑姑的反应快得惊人,一把抓住我,手指甲都用了力气。

“小欢,你别走。”

我被她抓得生疼,桌上砰一声响,却是我爸爸丢了酒杯站起来。

手腕上的疼痛被忘记了,我惊恐起来,与过去的每一次一样,爸爸脸上的表情让我想尖叫,姑姑一定也被吓住了,小年被溅出的酒水泼到,跳起来叫了一声,厨房门被猛地推开,姑父冲出来,场面一片混乱。

而我眼前一黑,被姑姑抓住的手腕又被另一股粗暴的力量夺去,是我爸爸,他对我低吼一声,“我们走!”然后拉了我就走,出门后猛力拍门,一声巨响。

姑姑在门里叫了些什么,但我完全无法听清,楼梯狭窄,爸爸呼吸粗重,带着浓重的酒气,我的速度及不上他,几乎是被他硬拽了下去,最后几阶台阶走得跌跌撞撞,脚扭了一下,却连呼痛声都发不出来。

我害怕这味道,隔着如此长久的时间,我仍是为这浓烈的酒精味道窒息,这不是思凡里醇厚的,荡漾着温柔的红酒的味道,这是最原始的粗劣的白酒味,能让我联想到的只有暴力和痛苦。

我被拖出楼外,出来得太急,围巾都忘了,冷风呼地灌入衣领,姑姑追下来,一把将我另一只手抓住,“小欢,这事情我跟你爸没法说,你来决定吧,你都成年了,签字你也行。”

冷风让我稍稍清醒,我在他们俩人的手中挣扎起来,尤其是我爸爸,他用的力气几乎要把我的手腕弄碎了。

姑姑对他叫,“快放开你女儿,她都不想跟你走,你没看到吗?”

她竟能说出这样的话,我转头看她,但脸上“啪”地一声,火辣一片,是爸爸,回头给了我一耳光,怒视着我,“不跟我走?你是我女儿!”

脸颊麻木,然后才是疼痛,汹涌而出,姑姑也愣住了,不知不觉松了手,我捂着脸往后退了一步,没有哭,只是在寒风中冷冷答了他一句。

“我知道,你不想要的女儿!”

这句话让他喉咙里发出一声异响,我几乎要以为他又会冲上来打我,但他没有,立在原地,渐渐目光呆滞,肩膀都落了下来。

姑姑又要说话,而我转身就走,再不想在他们身边多待一秒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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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好久好久没见大家哦……

旁白:你还敢说,我都不敢站你旁边跟你一块儿出来。。。。。。

海:嘿嘿,嘿嘿,掩面,向大家报告一下最近的动向

旁白:不外乎吃喝玩乐……

常欢:海,其实吧,我觉得我脾气挺好的,可是呢,你别不把驻京办当衙门啊,子非,你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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