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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锋芒(1 / 2)

乔汉们从农场中分裂出去之后,创办了一家小型农机厂,主要生产农机零件,组装中型和小型农机,也承揽农机维修业务。这家农机厂依旧不设厂长,由乔汉们组成了一个管理委员会,农机厂归委员会的委员们共有,委员们拥有对农机厂各项事务的投票表决权。

但是,农机厂的新人无权加入管理委员会,无权分享企业的所有权和决策权。因此,对于新加入的人们来说,他们在农机厂工作与在其它地方工作没什么区别,甚至感受到更多的不公平,因为在其它地方,他们只听从一两个经理的命令,而在农机厂,委员会中的任何人都可以对他们发号施令。农机厂的新人大量流失,剩下的新人都混日子,委员们则懒惰而骄纵。眼看农机厂就要经营不下去了,乔汉不得不向现实妥协,他召开了全体委员的会议。在这次会议上发生了激烈的争吵,一些人希望维持现状,他们认为农机厂经营得不好并不是他们的错,而是现在的新人不像他们当初那样吃苦耐劳;另一些人则要求回归当年农场的经营模式。

这样的分歧导致了农机厂的再度分裂。

乔汉看着萧条的厂房,心中惆怅。他后悔当初与摩尔加和石扳子闹翻,有心带着剩下的人和设备重新回到农场,但是,又碍于面子,始终无法下定决心。农机厂如何走出分裂后的困境,如何生存下去,使乔汉彻夜难眠。他从床上爬起来,独坐灯下,直到天光微亮,才终于有了一点头绪。

天亮后,他召集选择留在厂里的委员们开会,经过数轮讨论,最终,委员们确定了农机厂新的经营策略:第一,农机厂的管理委员会应根据新人们的表现,每年通过投票吸收优秀者加入委员会,使他们获得委员的权力和地位,以此不断增强农机厂的生命力;第二,把更多人力放到寻找资金和扩大销路上,因为,农机厂虽然刚刚经过分裂,但设备大多都留下了,关键是要对选择离开的那一部分人支付一笔很大的补偿金,这让农机厂的现金流颇为紧张。

乔汉承担的主要工作是扩大销路。

乔汉找遍了周边的农场,推销效果都不理想。因为自从唐奉之死后,黄福平便下令将原本由农户们联合经营的大块土地打散,分给一家家单独的小农户经营。这样一来,一盘散沙的小农户,很少有人有能力购买农用机械。于是,乔汉只好到更远的地方找买家。

一天,他来到巴卢特邦的一个偏僻村庄。他沿着村子的簇新的柏油路一直走,目光被道路两侧整齐划一又不失个性的农家院吸引了。各家的等高的红色砖墙规整地连成一排,墙上爬着绿色藤蔓,一房一房桃红的或青白的藤花在明艳的阳光下盛放。院内是风格各异的二层小楼,坡屋顶的,平屋顶的;矩形窗的,马蹄窗的;尖塔,圆亭,八角房,林林总总。

乔汉几经周折,才找到了村长的家,因为这村子里最好的几幢新房竟都不是村长家。

村长的家不在柏油路两旁,应该算是还住老房子的为数不多的几户之一了,只有个不大的篱笆院,但篱笆墙上也爬满了开花的藤蔓,院子里面是一间不大的茅草屋。乔汉见篱笆院的门敞开着,便径直走了进去。他敲了敲了茅草屋的木板门,茅草屋里传来一声含混的“进来”,于是,推门跨进茅草屋,只见一个瘦瘦小小的精干的中年人正在吃午饭,看神情应该就是村长了。那人一只粗大的手攥着半截蘸了酱的黄瓜,另一只粗大的手捏着筷子正戳一个蒸土豆,他抬头看了看这个冒昧来访的不速之客,冷淡地示意乔汉坐下,乔汉就坐在村长对面的小板凳上。

乔汉说:“我好像在哪儿见过你。”

“每一个来推销的都这样说。”村长不屑地看了看乔汉,说道,“我们村穷,没那么多钱买你的东西。”

“可我听说你们村一直没有将共同经营的土地打散分给单个农户。如果真是这样,你们村大片的统一经营的土地不是正给了我们厂的农机以用武之地吗?而且你们村有实力修那样好的路,自然不会差几台农机钱。况且,我们农机的价格也相当实惠。”

“谁的嘴这么碎?什么都往外说?”村长突然提高嗓门嚷道,不过接着,就又恢复了平和的语气,说道,“我们村确实没有将土地分给单个农户经营,因为村里的人普遍认为共同经营更有优势。但是,这种违背黄福平意志的事,必然招致巴卢特邦议会的不满,他们处处刁难,别的村都有的种粮补助,我们没有;别的村修路,联邦议会出一半的钱,我们村修路全得靠自己。要不怎么说我们村穷呢!”

乔汉听罢,哈哈大笑,说道:“咱们是一样的,你们村儿的地归全体村民,我们厂子也归全体职工。”

村长听罢皱起眉头问道:“联邦议会不是把厂子都送给厂长了吗?”

乔汉点了点头,说道:“没错,我原先工作的那个矿区是给矿长了。但这个农机厂是我和一些失业工人一起创办的,所以是归全体职工所有的。”

“你原来在矿区工作?”村长问,“是那个最早归哈提来集团的矿区吗?”

“对。”乔汉回答,“联邦建立后,矿长是张大牛。”

“哦,是这样啊。”村长赧然了。

“你认识张大牛?”乔汉问。

“……对不起。”村长犹豫了一下,坚定地说道。

乔汉被这没来由的道歉搞糊涂了。“什么?”他不解地问。

“当年,我带人攻打过你们矿区。据说你们矿区有几个人死在我的人手里,其中有一个比较出名的叫楚拉曼。”

“原来你就是陈广。那楚拉曼是我的老班长。”乔汉沉重地说。

“对不起。”陈广再次说道,并站了起来,对乔汉鞠了个躬。

“你没必要向我鞠躬。”乔汉说,“当年我并未介入那场纷争,而且,后来,我们都知道了,你也是受了蒙骗的。”

“谢谢你的谅解。那件事在我心里,一直是一个过不去的坎,我非常自责,那时候我太轻信,太鲁莽了。不过,我想,我们可以再度合作,这次我不会再受别人的挑唆了。”陈广说。

“我想这也是楚拉曼希望看到的。”乔汉诚恳地说。

当乔汉找到了新的合作者时,摩尔加和石扳子却遇到了麻烦。在他们的农场,新人工作满一年,便自然拥有了与前辈们同样的权力,这种不经过艰苦的奋斗便轻易得到的保障往往不被珍惜,虽然留下的人们不像乔汉们那么计较,却也私下抱怨新人们不像自己这样对农场抱有很深的感情。

一次,一个新人轻率地对待了一台脱壳机,之前长期积累的矛盾就爆发了。该如何对待新人的问题再次成为人们争论的焦点,农场也再度面临分裂的危机。农场召开了全体会议,在会议上,摩尔加和石扳子提出了一个折中方案,经过农场全员的讨论、修改和表决,会议做出以下决定:

农场依旧归全员所有,农场的事务依旧由全员共同决定,但是,不同的成员有不同的决策权重,农场的新人只要工作满一年便获得了投票权,权重为三,以后的每一年,经全员评议,权重可逐年加一,最多不超过十五。

就这样,这种新型的企业像自然界最初的单细胞生物一样,不断地、无声地生长,分裂,扩散,变异,融合,进化,有的壮大了,有的消亡了。

忽然有一天,所有找工作的人都像商量好了似的,除了问薪水,还要问进入企业以后能否获得实实在在的投票权。直到这时,黄福平的联邦议会才注意到这些新的竞争者。

在城市花园的议会大厦里,帕哲罗正在敲着桌子发表愤愤不平的演说:“……那些不守规矩的企业像癌细胞一样侵蚀着联邦的肌体,蚕食了我们这些正规企业的市场,挖走了我们的人才,而我们对它们竟毫无办法。我曾经很奇怪我们那些财力雄厚的企业究竟是怎样被打败的。为此,我做了些调查,发现那些不守规矩的企业在经营上并没有什么秘密可言,他们只是分享权力。他们的企业归全体职工所有,并将一人一票的原则运用到了企业的一切决策之中,包括企业利润的分配。他们这种卑劣的竞争方式对于我们的企业来说是无法模仿,也不屑模仿的,我们怎么能将自己精打细算挣得的利润分给那些贪婪而懒惰的首陀罗白白挥霍?我们怎么忍心将自己筚路蓝缕创立的企业拿来与那些昏聩而短视的首陀罗共同经营?我们婆罗门和刹帝利作为投资人,投入机器、房屋、土地和原料,吠舍投入技术和管理,首陀罗投入劳动力,然后按照各自投入的生产要素分配权力和利润,其中,主要投资人拥有企业的所有权和最终决策权,也享有最大份额的利润分成,这是天经地义的;而那些不守规矩的企业却不承认投资人的权力,只承认经营管理、技术研究、事务性或日常操作岗位的劳动者对企业的所有权和最终决策权,把投资人排除在企业管理决策机制之外,投资人变了贷款的银行,只能按预先商定的期限和利率获得利息收入,就连过问利润分配的权力也被剥夺了,这是犯罪!联邦议会必须即刻立法,要求企业限期注册明确的所有者和经营者,同时加强保护投资人的利益……”

帕哲罗还没说完,在议会大厦的角落里就有人大声打断了他——“胡说!”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议会大厦的角落,原来是艾耶。

艾耶作为这议会大厦里最低等级的议员,平时就像牵线木偶一样,只管按人家的要求投票。而他这次竟主动发言,这一定不是会议既定的环节。主持会议的黄福平在主席台上试图制止艾耶,命令道:“这次会议的议程紧张,你下次再发言!”

然而,艾耶出人意料地执着,不顾黄福平的命令,继续大声说道:“刚刚帕哲罗先生说,婆罗门和刹帝利投入机器、房屋、土地和原料,吠舍投入技术和管理,首陀罗投入劳动力,然后按照各自投入的生产要素分配利润,这是天经地义的。可是,如果没有首陀罗投入的劳动力,婆罗门和刹帝利的机器、房屋、土地和原料都不会自己变出新的更值钱的东西,如果没有首陀罗使用这些机器、房屋、土地和原料,它们甚至连自己的价值都保存不了,大自然会强制把它们还原成原来的样子。这些机器、房屋、土地和原料只有吸收了首陀罗的汗水才会变出新的更值钱的东西,这新的更值钱的东西既包含了首陀罗的汗水的价值,又包含了从机器、房屋、土地和原料一点点转移过去的价值,这种转移是经由首陀罗的双手完成的。可见,是首陀罗的汗水转化为利润,是首陀罗的双手保存了机器、房屋、土地和原料的价值,因此,在整个生产过程中,不是首陀罗亏欠了婆罗门和刹帝利,而是婆罗门和刹帝利亏欠了首陀罗,所以,把投入机器、房屋、土地和原料的人排除在企业管理决策机制之外才是天经地义的事。”

“把他赶出去!”帕哲罗怒吼着按下了呼叫器上的按钮,几个穿黑衣的仆役吠舍闻讯闯进会议大厅。

艾耶便站起来,沿着过道逃跑,边跑边大声喊:“婆罗门和刹帝利之所以认为投入机器、房屋、土地和原料的人有权得到最大份额的利润分成……只因为他们霸占着这些东西,并将之转化为一种工具……以夺走大多数人劳动的每年不断反复生产的产品。因此,对他们来说……这样一种工具就变得非常重要。而我最近做过一个统计,是关于婆罗门和刹帝利投入的机器、房屋、土地和原料的……这些是社会的积累,这积累同我们这个社会在仅仅几年内的生产,甚至仅仅几年内的日常消费相比,都只占极小的比例(1)……”

“把他赶出去!”帕哲罗再次大吼起来,穿黑衣的仆役吠舍终于捉住了艾耶,并将他拖出了议会大厦。从那以后,艾耶就不再被允许进入议会大厦,虽然名义上,他还是议员。另外,他也没能阻止针对摩尔加和乔汉们的新型企业的立法。只是在识芯项目方面,因为暂时找不到替换他的人,他还可以留在实验室,但是,却来了一个不懂认知神经科学的外行当了实验室的负责人,监视艾耶的一举一动。

帕哲罗推动的法律切实地实行了。但是,正如法律不能限制婆罗门和刹帝利,法律也不能限制这些新型的企业。虽然,摩尔加们的农场和乔汉们的农机厂都举出了名义上的代表,应付法律方面的要求,但是他们却在私下订立了协议,实行严格的轮流注册制度,即定期推举代表注册为企业的所有者和经营者。代表在成为注册人的那段日子,会自动丧失他在企业的那一份决策权,直到下一个人替换他,不久,人们发现这私下订立的协议竟比法律得到了更好的执行。因为企业的所有成员都关心企业的前景,都用心看住企业的财产和那一份属于自己的决策权——他们把这份权力视作自己安身立命的根本,视作自己一切自由的保障。

后来,这些新型企业竟将这种轮流注册制度发扬光大,凡企业某一事务需要代表的时候,他们就会像这样轮流举出代表,被推举为代表的人只有短暂的任期,通常为三个月到半年,最长不超过一年,在任期间自动丧失在企业内的其它权力,卸任后五年之内,都不允许再担任同一代表职务。

这样一来,帕哲罗的立法不仅没有起到限制新型企业的作用,反而促进了它的发展,更出人意料的是,这立法竟对这类新型企业的管理运营模式起了宣传作用,以前,这类企业只是首陀罗们为了求得一线生机而被迫做出的尝试,而立法之后,很多婆罗门和刹帝利种姓的叛逆青年,以及许多不得志的吠舍都加入到这类企业之中,他们中的一些人在尝鲜之后又缩回到原来的优渥生活里,而另一些人则不知不觉融入了这类企业。这些人带来了大量的资金,他们的教育背景又使他们具备更高的科学素养和更宽的眼界,当这些东西与首陀罗的坚韧、踏实和闯劲儿结合起来之后,新型企业在与婆罗门、刹帝利甚至修罗人的老企业的竞争中越来越具威胁性地抬起了头。

为此,联邦议会不得不再次召开会议。黄福平在会议上痛定思痛地说道:“要彻底解除这类新型企业的威胁,只有重新推行识芯这一条路了。”

一位议员立即表示反对:“您难道忘了当年的瓦尔那帝国是怎么亡的?”

“是啊!当年瓦尔那帝国亡国与推行识芯有直接关系!”又一位议员表示反对。

帕哲罗立即站出来,支持黄福平道:“当年瓦尔那帝国之所以灭亡,一是因为他们意图将吠舍也纳入识芯的推广范围,这其实是把吠舍推给了首陀罗起义军;二是因为当时的识芯技术还远没有达到成熟的地步,头脑中植入识芯的人都会产生严重的副作用,这无异于把所有首陀罗也都推给了起义军。”

“而我们将采取不同的策略。”黄福平补充道,“我们这次推行的识芯没有副作用,在植入人脑之后,它只是检测人脑中对权威的质疑信号,一旦存在这种信号,识芯会将预警数据发送到联邦公民意识监测中心,只有当预警数据达到特定阈值,联邦公民意识监测中心才会向当事人脑中的识芯发出指令,释放极微量的化学药剂,化解当事人脑中的质疑情绪,使他们对权威的不满烟消云散,同时产生轻微而美妙的愉悦感。这种药剂剂量之低,性质之温和,不会对人脑产生任何副作用。因此,我们这次推行识芯不会引起首陀罗的强烈反感。第二,我们这次推行识芯将严格地控制进度和范围,对于加入新型企业的首陀罗,将在今年全部强制植入识芯;对于未加入新型企业的首陀罗,我们将分阶段植入识芯,从现在起,在第一年主动申请植入识芯的,给予免税十年的鼓励,并每人发放一千坦卡的补贴,在第二年植入识芯的给予免税五年的鼓励,并每人发放五百坦卡的补贴,第三年,所有首陀罗都将强制植入识芯,到那时再植入识芯的首陀罗将不再享受任何免税和补贴的政策。而对于吠舍,我们承诺永不植入识芯……”

果然,在识芯政策的高压之下,新型企业陷入了孤立无援的境地,随后,纷纷瓦解,只有少数新型企业还在暗中进行生产,失业的人群再次充斥了联邦的各个角落。

一晃第一个年头过去了,虽然主动要求植入识芯的首陀罗寥寥无几,但是,那些新型企业似乎销声匿迹了。等到第二个年头过去的时候,主动要求植入识芯的首陀罗已达到数亿人,黄福平办公桌上的调查评估报告也显示,极少数继续在暗中经营的顽固的新型企业因连续遭受执法打击,也已完全绝迹了。第三个年头,正当黄福平认为可以高枕无忧的时候,联邦最偏远的邦——埃罗拉邦竟公开发表了独立声明。

联邦议会随即派兵征讨,无奈连续五次征讨都大败而回。埃罗拉邦的叛军还趁势占领了它周边的四个邦。

黄福平不能理解,为什么他们推行识芯的近乎完美的方案最终会引发这样严重的后果,埃罗拉邦的叛军怎么仿佛是突然从地下冒出来的?不过,他已经没有时间考虑这些,他立即找来帕哲罗商量对策。

帕哲罗看着黄福平青白的脸说道:“我近来做了很多调查,发现我们得到的关于新型企业的情报和识芯推广的数据都是编造的。”

黄福平皱着眉头,焦躁地问道:“这怎么可能,我们有那么多统计机构,有那么多监督部门,有那么严格的惩戒条款,这么大规模的谎报怎么可能发生?”

帕哲罗无可奈何地回答道:“我也是直到今天上午才大致明白过来的,根据这五次征讨获得的情报,叛军已在埃罗拉邦经营数年,这不是我们的统计机构无能造成的,而是那些首陀罗太狡猾了。在我们推行识芯之后,大多数新型企业都解散了,但有少量新型企业迁移到我们管控薄弱的地区,许多失业者也陆续迁移到那些地区,他们以早年积累的钱财收买了当地官员,那些贪腐的官员就成了他们的庇护伞。另外,我们得到的统计数据——关于已植入识芯的首陀罗人数,恐怕与真实情况也有出入,因为,各邦为了偷逃税款、骗取补贴都大量虚报统计数据。”

“可是,我舅舅吴桐刚的工厂确实卖掉了几亿套识芯啊!那利润可是明摆着的。”黄福平不解地说。

“他确实卖掉了几亿套识芯,可是那些购买识芯的邦一转手就将其卖给了埃罗拉邦的叛军。”帕哲罗说。

黄福平浑身微微发抖,他怒气冲冲地瞪着帕哲罗,仿佛这一切都是帕哲罗的错。可是,帕哲罗不以为意,只是例行公事地看着黄福平的脸,一面等待着他的命令,一面纳罕黄福平青白的额头上何时添了几道皱纹。

黄福平的胸部剧烈地起伏着,强压着怒火,问道:“那些首陀罗叛军买那么多识芯做什么?哎,不管这些了,现在当务之急是镇压那些叛军,你说我们该怎么做!”

帕哲罗认真地说:“现在形势不容乐观,据我所知,叛军之所以购买识芯,是为了把识芯中的一些关键部件拆掉,装在他们自己的汇芯上。这汇芯不需要像识芯那样植入脑中,只需贴在后脑,就能实现人与人的高效沟通,这些汇芯还可以归集、整理、分类不同的意见,并实时将持每种意见的人数统计出来。当年那些新型企业就是围绕汇芯运作的。只是那时的汇芯还无法同时支持千人以上的决策,经过这几年的改进和发展,汇芯已经可以同时支持数万人的决策了。那些首陀罗竟把汇芯用到他们的军事力量之中,他们甚至可以在作战的间隙召开几千人的作战会议,这非常有利于每一个战斗单元对整个战局的掌握,他们的这种作战方式是我们的军队无法想象的。所以,叛军才会以较少的人数击败我们的军队。”

“那现在怎么办?”黄福平又一次询问帕哲罗,但这次的语气比先前温和得多了。

帕哲罗依然认真地看着黄福平,好像根本没有注意到黄福平态度的变化,他一丝不苟地回答道:“修罗人。现在能战胜首陀罗叛军的只有修罗人了。修罗人拥有最强大的军事力量,他们的装备——”

“可是,”黄福平打断了他,“修罗人对我们非常敌视,因为我们建立联邦之时不光收拾了老婆罗门和老刹帝利,也让修罗人损兵折将,虽然,后来,我们与修罗人改善了关系,但那只是逢场作戏,互相利用,我们借修罗人的势力清除唐奉之的残余影响,修罗人借此缓和与我们的关系,从而腾出手来,征服其它地方。如果我们现在请修罗人帮助我们平定内乱,我怕是请神容易送神难!”

帕哲罗叹了口气说:“我也是实在想不出别的法子,才出此下策。毕竟,下策也是策。也许,我们可以让修罗人从首陀罗叛军的后方攻击他们,这样我们的军队既无须与修罗人接触,又能迟滞叛军的锋芒,最坏的结果也就是把埃罗拉邦那样的荒僻之地留给修罗人。”

“这……你先去忙吧,我还要考虑一下。”黄福平犹豫道。

帕哲罗离开黄福平的办公室之后,立刻驱车前往本德•赛特的宅邸。此时的本德•赛特早已不住在当初帕哲罗归还给他的那所狭小的别墅里了,而是搬到一处群山环绕的幽静之地,住在富丽堂皇的城堡里,豢养了私人军队,涉足多个经济领域,在许多邦收买了当地的议员,在联邦议会也有自己的耳目,甚至在瓦尔那联邦经商的许多修罗人都向他借过钱。帕哲罗毕恭毕敬地向本德•赛特汇报了他游说黄福平的结果。

本德•赛特满意地说:“你做得不错,虽然黄福平还有些犹豫,但是只要我再加一把力,他就不得不妥协了。去,再送一批武器装备和给养给那些首陀罗。”

几天之后,正在叛军后方休整的石扳子、摩尔加、陈广和乔汉都收到了汇芯传来的消息,他们觉得奇怪,为什么总有人送物资来,却不亮明身份。他们四人都反对接收这些物资,但是,经过数轮辩论,在汇芯的表决投票中,他们四人的反对意见再次被赞成的意见所淹没。物资照例被接收了。

“这种决策方式是我们最引以为傲的东西,可如今它却完全不受我们的控制了。”乔汉苦笑着说。

“这不正是我们想要的结果吗?”石扳子说。

摩尔加点了点头,赞同道:“反正是大家的决定,我们可以保留意见,以后再提。”

陈广笑了笑,说:“明天又轮到我们去前方了,到时后方这些繁琐的事务就不需要我们参与投票了,比起后方这种需要经过多轮讨论才能进行的投票,我还是喜欢前方那种需要迅速决断的投票,那种投票规模更小,讨论的回合数更少。”

乔汉说:“那样的讨论虽不充分,效果却很好,毕竟是所有作战人员都参与的,不至于被昏聩或投敌的长官枉害了性命。”

半个月之后,本德•赛特的物资发生了效果,黄福平终于同意派帕哲罗与修罗人接触,请修罗人协助平定内乱。据帕哲罗的报告,修罗人似乎并不愿趟这潭浑水,而叛军的攻势越来越急,联邦已有四分之一落入叛军之手。黄福平只好许诺,在战事结束后,凡是修罗人占领的区域都割让给他们。修罗人这才派兵夹击首陀罗叛军。

在黄福平和修罗人的两面夹击之下,首陀罗叛军居然没有溃散,虽然迫不得已让出了一些土地,但还是坚韧地防守着,只是,自从修罗人发动攻势,先前神秘的送物资的支援者就停止了行动,这不免让首陀罗叛军的处境雪上加霜,于是,首陀罗叛军只能想尽一切办法,动用一切可以动用的关系搞物资。这些关系之中当然包括与石扳子有多年交情的艾耶。

石扳子在艾耶的老宅中拜访了他,还是那所三层别墅,所有的物件都更旧了,但是却不缺人气,原来,艾耶在窝棚区找到了他的老邻居,请他们搬了回来,还娶了一个漂亮的首陀罗女人作妻子。

艾耶一边请石扳子坐下,一边吩咐妻子去泡茶。在等茶端上来的当儿,艾耶问道:“你们过得怎么样?”

石扳子笑着说:“看到活着的我有没有吓一跳?”

艾耶说:“那倒没有,在老婆罗门统治的时期,你就在打仗了,到现在也可算得上身经百战。不过,我很担心你们还能坚持多久。”

石扳子说:“我也很意外,在这样的压力下,我们居然没有被打垮,只是战斗越来越艰苦,大家精神还饱满,但是精神总不能当饭吃,不能当武器用,不瞒你说,我这次来找你就是化缘的。”

“没问题,我还有些积蓄,你尽管拿去。”

“那你家里那位?”石扳子冲着内屋努努嘴,“你把积蓄都给了我,要不要跟她商量一下。”

艾耶笑了笑,说道:“她也是首陀罗,哦,别因为她是女人就小瞧她,她的心里可藏着个女中豪杰呢!无论我将来走上何种艰险的道路,她都愿意与我同去。另外,我认为,你们这样化缘也许解得了一时之危,却难为长久之计。”

“先坚持,在坚持中想办法,梵天总是把机会留给坚持到最后一刻的人。”石扳子回答。

“但愿你们能想到办法,不过我正在为你们设计一条后路。”

“你是我们的大恩人,从瓦尔那帝国时期就是了,汇芯也是你的馈赠。”

“别这么说,是你研发了汇芯,我做的是识芯。”

“技术方面,你是我的导师,我只是实现了你的设想。”

“不,你的汇芯是在帮我的识芯赎罪。本来,我以为报上关于战局的报道是在虚张声势,现在,你到我这里来,证明你们确实很难了。最近,我参与了一个运输项目,是联邦投入巨资研发的一种巨型飞船,如果成功,它将是迄今为止航程最远、载重量最大的飞船,有了它,我们就有望实现向其它星球的大规模移民。这飞船已经建造了许多年,因为在人工智能方面遇到了麻烦,所以才邀请我参加的。飞船在哈拉帕邦秘密建造。你能把你们的人带到那里吗?”

“这有难度,但是也许会成为我们唯一的活路。”石扳子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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