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2 / 2)

贞女颠骑刺敌营,由山及海荡寇平。

圣子落阵遭王弃,浴火升天归主冥。

常言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圣女身死,做局几方亦不得好果。未过多年,各自家族相继绝嗣。至于圣女母国,日后与邻邦交战,仅三月便都破国降,邦国气运乃至精神皆虚至极,此便是自毁英烈之后果。如今这神州,辱没英烈无惩,便是自毁心刃。更兼国中声色犬马之邪风愈盛,阳刚英豪之正气愈败,正所谓将军坟头无人问,戏子家事天下传,怕是已然踏上自毁之路。生旺墓绝,该来必来。

闲话休提,既是交办事宜,少不得盘桓几日。随汪伯出门多日,小子已不似乡中之时,游街闲逛插缝围观诸般皆驾轻就熟。汪伯引小子略逛一日,指点来去行路。次日,留下银钱并与客栈打下招呼,便独自办事去了。长辈不在,小子倒觉轻松自在。招呼过客栈,而后便出门游玩。那赤焰军虽长生于延城,立国之后却未于此大修大造。说来倒非是不念旧情,彼时国中资财匮乏而百废待兴,更兼强敌窥视,需得聚财先行兴工强军之措。国中各方选出几处大城吸纳人财办学造场,又暗选地方修库屯粮建营备战。如此,国中资财已然耗费大半,余地皆靠自给自足,仅得温饱而已。止是这赤焰军打娘胎出来便带一毛病,行事颇好偏激。国策既定,便把各种好处悉数堆于几处大城,城外百姓看病竟难求一医一药。那人得知既而大怒,强推医药下乡。此后二三十年,常见郎中赤脚行走于田间,为百姓诊病送药。虽止诊些小病送些常药,然以彼时国中财力而言,已然绝大善晸。

这延城有一白塔,为城之标的。既来此,必往之。因每日不少游客组团前往,小子就便跟随一团同去。途中小子略观团客,渐觉意思,为何?因如今国中乃贵贱不相投而贫富不往来,这团中气象却稍有逆之。观衣着形貌,揣言谈举止,知此团中既存官商学,亦有农工贩。止是虽在一团,却分两拨,且互无谈笑。小子乡间长大,早已习惯市井生活,自觉身处农工贩更自在。至于那官商学,虽各掌权财知,然闻及所言多隐处高鄙低之意,高谈阔论摆布天下却不体民间百态,颇有肉贵少食何不食虾之意。好赖虽是自说自话,一路下来倒也相安无事。实话来说,这白塔真形平平无奇,止因过往人事而人心殊以待之。燕都以西有一西松村,赤焰军曾于此处开幕设帐,总摄开国决战。如今百姓若是受官商欺压而无处申冤,亦会结群往投哭诉。然小民血泪不入富贵之眼,纵使哭天喊地亦无济于事,抹泪擦痕仍是归家吃土。如此则怨气四伏,向极生反而循环不息。赤焰到底跳不出五行,昔年那人之愿不过虚妄尔。

至白塔已是巳时,塔下四处闲逛一番便寻饭店歇脚进餐,待下午再入塔细观。茶饭无甚特别,本不是为此而来。饱食之后众人端茶闲聊,一拨吹捧谄媚,另一拨家长里短。止是与小子而言皆无甚兴趣,乃以指蘸茶书桌面,聊以解闷罢了。过不多久,渐闻官商学那拨聊起那人之后历任阁揆之晸。见一银黑间发学者模样人朗声言道:“珍珠复明,斯文复现,皆因拨乱反正之功。不赋诗颂之,岂慰天地哉?”言罢,倒真念出一首诗来:

指环烟熏展怀倚,起落沉浮远眺平。

承印开户迎西景,成败功过百年因。

身旁富贵皆是一片赞许,小子却无意间注意一老者,觉此人似有嘲讽之气,然尚不明因何如此。此时,一官僚模样人挺肚站出,大声言道:“历任阁揆皆英明神武,此乃天助神州,今日既诗意盎然,且多座饱学之士,何不依次赋诗颂之?”闻听此言,众人皆称善,单那老者却仰首作闭目状。待杂音稍沉,一年长学者发声吟出一诗:

风呼壶响炉作烛,身俯臂舒聊抚琴。

霜退雪消芽破土,目睁翅扇待春鸣。

此诗颇有伏而待发之意,然熟悉过往之人皆会其中之真意,小子亦觉昔年隐忍不易,生出些许感触。此诗刚完,未待众人细品,又一中年学者吟出一诗来:

合书扶镜揉山脊,执箸默啖开水品。

鲲避巨浪沉海底,出水已游几万里。

此诗透出勃勃生气,颇有势不可挡之意。比之那时国势成长倒也相符,更兼难得乃壮体却沉身,固盘且稳根,有此根基百事不惧。想是几篇下来带出诗兴,一青年人起身朗吟道:

少时离家垦荒泥,一肩重担行百里。

开路辟带延国势,两半甲子合作一。

小子曾留意此青年,其言语间颇崇当今阁揆,所吟诗句便有仰止之表。小子觉诗乃好诗,止是言成败尚早。单说那开路辟带之举,于别国而言,神州国力尚欠,与之贸易可得利却难得安。于神州而言,虽有近利之望,却藏远弊之患。自来财需煞护,煞赖财养,那开路劈带便是开辟财路,如此巨大财路当需重兵护持,而养此重兵又耗天量财货。倘一路下来皆是神州护持,外交纠纷先不提,单那消耗财货便要神州脱力难及。若是借他国之军,则必先让与其厚利,更遑论他国抱团坐地起价。当今阁揆自上任以来,革新除弊颇多建树,更因数十年累积,国力已有喷涌之象,上下因之振奋而生大愿,欲效仿今日米坚乃至昔年英吉、西牙二国成日照天下之大业,这开路辟带之举便深有其味。然回观其史,那日照天下即利遍天下,因之则力遍天下。利愈厚则力愈固,利愈广则力愈分。力操之于心,心牵之于利。力分且固,一朝神州有难,难以合力应之,今日米坚已然颇多此气象。然更使人忧心者,乃是一班人生出幻念,倘一朝国势踏巅,便欲重获昔年万邦朝贡之耀,成大同之世界。何为朝贡?实乃让利平天下。今日米坚为何如此颓靡,乃至内外晸局大乱?实乃因数十年来,米坚虽无朝贡之制,却行朝贡之实。如神州这般虽与之龃龉不断,仍实朝贡之,米坚行事若未损神州之根本则皆听之任之。天下百国尊米坚之制,米坚权贵诱国民透支花销以让百国之利。年深日久,米坚国民囊中渐空,一班权贵借让利之孔吸去财货无计。如今这米坚新任统领,虽观之行事荒唐,却隐有破弃朝贡让利之向,那班权贵眼见财孔将堵,自是不会与其善罢甘休,米坚晸乱半源于此。可叹米坚已有转向之意,吾神州却循其旧路,国中晸策、舆论皆诱百姓借贷开销,虽一时引得大卖大销,实是掏空百姓家底。外观或觉富足,内窥方知匮乏。且世间之利,不出耕战二端。耕作需具,征战耗器。如今神州握造具之能,执耕作大利。若为图更大之利,强自出头平天下,既掠他国耕之利,更挤他国战之利。如此行径,早晚逼得天下共反之。欲无尽而利有止,明利之边界,各得其利,各安其命。至于大同世界,实截教妄念尔,宇宙包罗万象,岂是一同字可涵?非独是截教如此,海外诸教皆有此类之说,虽形不同而名各异,其意却皆有彼岸之望。那彼岸之念有激发之能,于非常时期有非常之用。然勃发者力不能持,弦绷者日久必断。新朝开国以来,左右教争皆止言己派一时激发之能,却皆罔顾崩断之危。立国之初,内外艰难,那人展红教之旗聚合人心,以此兴工扩军,十数年便成侧目之功。想是贪狼心性发作,竟欲更进一步,借此冲劲一举跳出治乱循环。可叹路艰少随,自成孤家寡人,昔年战友多成反目,两派相争终成国中一乱。那人既崩,党羽受伏,得胜者自是弹冠相庆。之后,折红旗而树蓝旗,外则西向称臣以乞商利国安,内则画地分利以偿权怨贵怒。彼时圣国自乱,米坚领一班仆从围攻扑食而无暇他顾,神州幸得苟安。其后百般恭顺,万亿百姓辛劳所产,半献于米坚主仆,所余之七八又为权贵掠去,百姓止得二三充作衣食。亏得神州夏民天性勤奋,虽被掠大半,仍勉有余财奉老育幼,族群得以壮大。然如今神州之内,百贫贱而一富贵,贫贱者财薄少育,富贵者多子多孙。百年之后,百家消亡一家兴旺,左右皆是近亲通婚,生出净是愚货蠢种。这炎夏之华,星汉之璨彼时便自消散于天地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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