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皇的山神梦（1 / 2）

国子监的士子们被十六卫护送一路远去，整个国子监就安静了下来。务本坊没有了士子的读书声，就像是鸦雀远离了的山林——深邃悠远、宁静淡然，这是底蕴。

毕竟是多年书声熏陶的国子监，子不语怪力乱神。再怎么人去楼空，也不会像废旧老屋一般幽暗阴冷。

只有国子监的一个角落还有些许读书声。

花蝶翅膀上的花纹越发艳丽，生动的图案像是要破翅而出，它安安静静地立在小木桌上，一动不动。

腓腓颓废地趴在小木桌上，只给花蝶留了一小块地方，正有气无力地背着《论语》，上气出了没有下气。

整个国子监，除了她和花蝶，只有一个留下来监督她的先生。先生坐在上边闭目养神，全然听不到腓腓咿咿呀呀。

腓腓耍赖地背了一会儿，发现先生并没有反应，偷偷摸摸地瞅了一眼，连忙抓起花蝶，小胖腿一蹬就越过了小木桌，向大门冲刺。

小丫头刚鬼鬼祟祟地跑到大门，只听到后面一声呼唤，整个身子都僵硬了。

“腓腓？”

小丫头哭丧着脸，花蝶连忙飞到腓腓头上。腓腓转过身来，才发现先生并没有看她，仍是在闭目养神。

腓腓赶忙拔腿就跑。

只是着前腿刚迈出大门去，先生的呼唤又从后面传来。

“腓腓？”

小丫头吓傻了，直愣愣地站着，也不敢回头。等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再听到先生呼唤，这才壮着胆子扭头看去。

先生连姿势都没变过。

腓腓气极，嘟着小嘴，一跺脚，也不管不顾了，大大咧咧就要往外跑。

“腓腓？”

小丫头根本不理，头都不带回。

“腓腓，《论语》十遍，记得明日给先生哦。”

腓腓如遭雷击，木楞当场。

花蝶连忙煽动翅膀，发疯一样往天上飞。

欲擒故纵——欲使其灭亡、先使其疯狂——郑公克段于鄢。先生又给腓腓狠狠地上了一课。

先生哪里还有瞌睡的模样，坐在讲台上，轻轻翻着书页，压根不看腓腓，却是胜券在握、成竹在胸。

“花蝶从犯，罚笼屋读一夜《里仁》。”

花蝶也飞不动了，翩翩落了下来。

要了妖命了！

所谓笼屋，就是个铁丝笼子，里面用铁丝做成个鸟笼形状，在外边套了多层厚厚的丝绸，整个笼屋里面就密不透风，乌漆嘛黑。先生们又让工匠在顶上剪了一个小孔，孔不大，却能打进光照，能让整个笼屋都有光亮，却又让花蝶飞不出去。就这个小东西，却是集合了国子监所有先生的智慧。

自从腓腓来了国子监厮混，国子监上上下下的树木、花草、飞蝶都被这小丫头玩开了智。本来国子监的先生们还喜闻乐见，对于这花蝶的未来和国子监的未来有了一丝未知的期待。

但是常言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本来花蝶是个乖巧听话的好学生，但自从跟着腓腓听课厮混久了，越来越不走正道。上课和腓腓捉迷藏、在砚台里打滚，然后在书本上留下一片片漆黑的蝶影都是常事。

先生们气得吹胡子瞪眼，却又无可奈何。

罚！怎么罚？腓腓还能哭兮兮地抄书打手心子，但是一只小小的蝴蝶要怎么罚？

罚它抄书连个笔杆子都能压死它，更别说它连个握笔的手都没有；罚它背书那就是皇帝的新装，背没背完只有它自己知道，国子监先生们把它塞进耳朵里也听不到分毫；至于打手心——那是杀生！

最后孔老祭酒集合了所有先生，收集了能利用的花蝶的所有弱点，这才做出了这个笼屋，本来是把花蝶关进笼屋内，在外边放上花蜜，让花蝶在里面暴躁地撞铁丝，最后颓废地躺在笼壁，紧紧贴着铁丝，闻着花蜜的芳香。

后来先生们觉得实在太惨绝人寰，况且国子监罚士子历来罚之有用，抄书好歹也能让被罚之人记在心间，关花蝶放花蜜实在有点有失读书人的体统。

于是花蝶第二次犯错被罚就改了流程，放了一本字小书也小的《里仁》进去，并且每隔一段时间就晃动几下笼屋，不许花蝶睡觉。

结果第二天，先生们打开笼屋，花蝶像是被慈恩寺的高僧超度了一般，一动不动，成了个废蝶。放花蜜的时候花蝶出来还能风一般地冲向花蜜，放《里仁》花蝶就是一副玩坏了的样子。

错了，累了，爱咋咋地吧。

无心插柳柳成荫。谁也没想到放经典的效果出奇的好！自从花蝶从笼屋缓过神来，只要是先生在上课，纵使腓腓使出吃奶的劲百般诱惑万种手段，在上课要专心这种原则性问题上，花蝶坚决不向腓腓的深渊迈出一步！

先生看着躺在笼屋里任取任夺的花蝶，眼里闪过一丝光亮，转头看向不怕死凑上来看热闹的好事士子，士子迎向先生的目光，打了一个哆嗦，拔腿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