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迅化夜会“纪晓岚” ——梦游阅微草堂（2 / 2）

小魏严正的点了点头：“不存在！首先，学生是无神论者，无论从自然科学，还是哲学的角度，都无法推出阴曹地府的存在；其次，即使存在，也与中国毫无关系，为什么呢——1.阴曹地府、阎王，都是印度佛教的设置，按照您各国有各神的说法，中国应该按照道教的说法：伏羲氏的妻子女娲，也就是后土娘娘，管着中国的地府，2.人家佛教诸佛，也不可能，按照中国的儒家学说，比如三纲五常、三从四德，置办因果——说白了，就是您那个时代是君主统治、男尊女卑，所以天庭和地府都是按照人间规则设置的，学生是无神论者，即使是道教的神仙，学生也不信，只是在演变这个逻辑，3.我在评书中就说了，学生说书的时候，我们的人间，已经废除了帝制、改成平等选举、实行了一夫一妻制，且男女平等，那天帝、玉帝、王母、阎王、龙王，是不是也该选举啦，那么阴曹地府是不是也该反思一下，男尊女卑的错误，和孤寡守节的谬误呢？即使按照儒家的说法，也是允许妇女改嫁的，只是帝王统治时期，不允许妇女解放，才利用因果报应，压迫妇女！难道不是吗？”

纪晓岚先生一听：“难道一夫一妻多妾制度有错吗？”小魏正色道：“先生，也许在您那个时期，会起到正面儿的作用，但它的的确确束缚了妇女。不过，时代不同，学生不跟您辩论这个话题，只是因此作为逻辑，质疑阴曹地府存在的合理性！”

纪晓岚先生此时语塞，不知如何反驳，但坚定的认为因果报应的存在：“那我问你，你因何否定因果报应？”

小魏严肃的说：“先生，因果是存在的，天道也是存在的。天道就是道家所说的大道，也就是客观规律，但荀子说得好，谈道也得谈人，人的主观能动性，也会影响大道的快慢的。但因果，必须是有逻辑的因果，大道是客观规律，不是存在着人格化的神佛掌控的。”纪晓岚一听：“你待怎讲？！”

小魏稳了一下心神：“先生啊！其一，一个人干了好事儿，应该这一世就得到善报，一个人干了坏事儿，也应这一世得到恶报，而这报应，必须经过人为的努力，不能懈怠干等神佛的报应，或者天道循环，如果只能等待，就会错失良机；

“其二，墨子说鬼神只用一扇窗，管理人道，说明力量太渺小了，您的书从未否认鬼神也会犯错，甚至会犯罪，那就是说他们并非全知全能，更不是百分百善良、正直、聪明，那么人的生死、得失，靠他们的奖惩，靠得住吗？

其三，为什么这辈子——他是君我是臣、他有钱我无钱、他作威作福我受压迫受苦难、他是父母管着我，我是子女完全服从、他是夫我是妻百依百顺、他是主我是仆被奴役着——为什么，全因为我上辈子干了坏事，或者欠他的债吗？这分明是，给在上面儿的人，驱使下面的人，找得最让当时的人无法回嘴的借口，以便更好的符合当时的封建统治，奴役人民；

“其四，如果真的有上辈子，那么，我上辈子干的错事儿，凭什么让我这辈子偿还？我这辈子所有干的好事儿，只能为下辈子修福吗？我这辈子就可以尽情的犯错，因为下辈子的所有处罚，我这辈子又感受不到；

“其五，杀猪的转世为猪，改行儿了转世为人的那集，谬误之极，姑且不说屠宰业也是国家税收的重要来源之一，也不说人的身体必须需要营养，还不说有些屠宰者的确过分凶残，不人道、不文明，都应当得到批判，更不说蔬菜、水果、粮食，都有生命，只说转世投胎一说儿：各种生物转世投胎的比例严重失衡，出生的蚊子、老鼠，都是曾经打死过蚊子、老鼠的人转世的吗，哪有那么多打死蚊子、老鼠的人，如果说每个人都曾经打死过蚊子，那为什么世界上还有人？再有，转世为人就真的是一种奖赏吗？尽管，我们也该看到人生美好的一面儿，可是如果非说转世为人是奖赏的话，那就大错特错：哪个人不是七灾八难，哪个人没有各种愁事，哪个人不是在努力和压力中互换着，再有还得还上辈子的债呢，那还不如转世投胎成毛毛虫，几个月一死，何必饱经沧桑，最后一个结果呢？

“其六，如果每个人都寄托着下辈子，就会回避这辈子受到的不公，进而不去努力改变，看似警示坏人，实则麻痹好人；

“其七，转世投胎，也会使人不想努力，因为如果上辈子欠了债，这辈子怎么去做，都得偿还上辈子的债，而这辈子不努力，如果上辈子积了德了，这辈子也会享福，那又何必努力呢；

“其八，孔子曰：不知生焉知死，孟子曰：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那么，不考虑民生国运，却把是非寄托给看不见的神佛，把发展谋生，羁绊在来世和上一世，这真的合适吗？

“其九，说句不恭敬的话，我在评书中反驳您的学说，是因为您上辈子曾经在我不能还嘴的情况下，反驳过我，这辈子，我在您去世后，借着评书反驳您吗？

“其十，有些人眼盲、口哑、耳聋、身残，本来就是不幸，编造因果报应的人，非要编造出他们上辈子，看了不该看的东西，说了不该说的话，听了不该听的东西，做了不该做的事情，这对他们公平吗？这对他们尊重了吗？

“其十一，如果真如因果报应所说，被强奸的人，是由于上辈子强奸了这辈子强奸了他的人，被杀的人，是由于上辈子杀了这辈子杀了他的人，那么既然这是循环，还要法律何用？您在世的时候，就应当建议取消《大清律》，至少取消《刑律》，因为被杀的、被强奸的、被抢劫的，都是前生注定的。是不是，谁要造满清朝廷的反，也是因为满清皇帝上辈子，造过他的反呢？”

纪晓岚先生听完小魏的陈述，颇为怅然：“小魏，照你这么说，我真的错了？如果神佛报应、转世投胎之说不能改变世道人心的话，你觉得该用什么方法救世呢？”

小魏以敬佩之心应答：“纪先生，您的心一定是好的，我相信是为了老百姓，虽然有时代的局限，在旧时代维护旧道德、旧秩序也不能说完全不合适，你的笔记中，揭露和讽刺了，人性与官场中的诸多问题，也是正义之言，但用神鬼报应、转世投胎之说，很难完全的改变人心。

“学生觉得，一是遵循天道，信任天道，一是学习商鞅、韩非二位先贤的维护秩序的规则之法，并剔除法律中不合理的地方，逐渐改善，并严格执行，才能挽回世道人心。当然，法律的重要性您也清楚，可是您看不上所有的状师，也是一个问题，并不是所有的状师，都在钻法律的空子。该判五年的坏人，被判了十五年，并不是符合因果，需要懂法的人说话，才可能公正。如果状师肆意违法，也应该由法律处置，而不是什么狐仙儿。”

纪晓岚先生沉思很久没有说话，小魏接着说：“先生，其实学生对您的微词，不止这些。”纪先生一怔：“什么？还有？”小魏点了点头：“是的。”“好，那你说说看？如果是我纪晓岚的问题，一定汲取你的意见。”

小魏先表示了感谢，而后叹了一口气：“唉！其一，涉及到好人好事儿的，您就写真名实姓，涉及到坏人坏事儿的，您就隐去姓名，这不就是还拿不准吗，不敢斩钉截铁此事为真吗？这不就是说，您怕当事人或其后人找您的麻烦吗？当然，我相信，您也有为其们的名誉着想的意思。

“其二，碰到自己的亲朋受到冤枉和伤害的，就说伤害他们的人多么坏，怎么不地道，以后得了什么报应，而碰到别人受到伤害，就说是上辈子的债，这是不是厚此薄彼呢？难道这不违背，您一向主张的向理不向亲的思想吗？

“其三，很多时候，哪座山、哪座庙、哪个宅子、哪些见证人，你都是有意无意的隐去，甚至是以讹传讹，没有真凭实据，就在笔记中叙述。

“其四，很多集，如果单拿一集，很有道理，但几集一综合，就有着各式各样的漏洞，比如，无良书生与女鬼告状那两集对照，如果一个普通的鬼，能随随便便到神那去告状，为什么还给他的丈夫托梦，让他丈夫告状？如果女鬼告状的女鬼被男鬼束缚了，完全没有自由，她怎么给她的丈夫托梦？如果一个普通的鬼，不能随随便便到神那去告状，无良书生这集，那女鬼又是怎样告状的呢？像这样的矛盾，学生看到的可不是一两处！

“其五，说不好听的，您有的时候，真是违背圣人训挺积极的一个人啊——姑且不说，子不语怪力乱神，孔子还说过，道听而途说，德之弃也。《阅微草堂笔记》里，涉及到鬼鬼神神的，哪件事儿，不是听别人讲的，哪件事儿，是您亲自周密考察的，不都是道听途说吗？蒲松龄先生也是道听途说，但是人家就是按照小说来写的呀。可您这书，它叫笔记啊！

“其六，以上都是学生录制您的《东楼鬼》那集之前想到的。后来，我录制了您的《东楼鬼》，才看到您说，您叙述的别人家的事情，都是通过别人转述的，有的是真的，有的是假的，这一点您说的真好，可是，如果您所谓的假的，无关是非、因果，假不假已经失去了意义，如果您所谓的假，有关因果、是非，那为什么不点明见证人、地址和当事人姓名呢？甚至，有的不知道真假，那为什么在不知真假的情况下，评价关乎到别人名誉的是非和因果呢？尽管没有写明别人的姓名、住址，可是在事情经过的全貌和真假，都不明确的情况下，那因果能准确得了吗？”

纪晓岚先生非常谦恭，在小魏陈述自己看法的时候，一语未发。在小魏说完以后，铁齿铜牙纪晓岚先生面带微笑：“我的观点和论述，书中已经阐明，你的观点我也知道啦。我现在不想和你申辩什么，只希望你回到现实，把今天的相会记录下来，留给读者和听众评说吧。”

小魏一听：“那是自然，学生也只是一家之言。感谢您如此宽宏大量，允许学生发表不同言论，这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得到的。先生，学生也不是非要跟您辩论，实在是现实中有些人，非要说您这是笔记，不能演义，所有的鬼鬼神神都是真的，所以学生才发表我的观点。另外，尽管学生对您的因果报应学说，颇有微词，但是对你的为人、为官，都极为钦佩。”

纪先生一听：“是吗？为什么这么说？”

小魏敬重的答道：“您的著作，我也略知一二。您在《纪晓岚家书》中说：‘其道维何？约言之有四戒四宜：一戒晏起，二戒懒惰，三戒奢华，四戒骄傲。既守四戒，又须规以四宜：一宜勤读，二宜敬师，三宜爱众，四宜慎食。’您临终前，曾有遗训：‘贫莫断书香，贵莫贪贿赃。’您的堂联写着：‘过如秋草芟难尽，学似春冰积不高。’您在《刷铭》中说：‘治人之道，忌察渊鱼；治己之道，则污垢必除。言各有当，君子念诸。’您在《壬午顺天乡试分校砚》中说：‘文章敢道眼分明，辽海秋风愧友生。惟有囊中留片石，敲来幸不带铜声。’学生也相信您，说得到，做得到。那些野史中记载的，你口吃、贪肉、好色，学生全未当回事。您的通风报信，也是商鞅先生发明的连坐，导致的迫不得已，就连商鞅自己，不也是作法自毙了吗？所以，学生理解您。”

纪晓岚先生听完小魏的这番话，眼中带着泪花儿：“你们的电视剧戏说，把我神化了，你们的网络有些人把我妖魔化，今天总算听到一句中肯的评价了。”

小魏有些不好意思：“哈哈，您太客气了。治学、论人理当如此，尽当理性，尽当全面。对了先生，为了把评书立体起来，学生在也改了一些，无伤您主旨的内容，请您见谅。”纪先生慨然无怪：“哈哈哈，只要书能立得住，且没有伤害我的原意，我的书欢迎你的点评。”小魏非常欣慰：“谢先生，学生的听众，也可以评价我的书，但我只对善意，且全面、忠厚的听众在意。”

纪晓岚先生，要留小魏在阅微草堂吃红烧肉。小魏以减肥、增肌为由拒绝了。尽管有着不同的观点，但是两个人彼此尊重的心态，使得气氛特别融洽。既然要说的话基本说完了，也没有其他的事情，小魏提出告辞。纪晓岚先生没有刻意挽留，而是送到了纪府的大门外。

刚刚来到纪府的门口，小魏突然想起一句话来：“先生，学生在说书的时候，为了反驳您所说的天下有鬼的说法，几次三番的邀请您到学生家做客，您因何未到呢？”纪晓岚先生微微一笑：“我邀请你做客阅微草堂，不也一样吗？”小魏好像无法控制自己，说了句：“您只在学生的梦里，待学生醒来，您将不复存在！”

此话刚刚出口，小魏眼前的纪晓岚、纪府，和里面的阅微草堂，都不复存在，醒来时，只见床对面的墙上写着几个大字：“浮沉宦海如鸥鸟，生死丛书似蠹鱼”；“敏而好学可为文，授之以政无不达。”小魏知道，前句是纪晓岚先生生前给自己写的挽联，后者是嘉庆皇帝给他写的墓志铭。小魏心想：“这也许是纪先生对我的期盼，也许更是小魏对纪晓岚先生的怀念！”

半夜突然醒来的小魏，不由自主的，轻声哼起了那首久违的歌曲：“噢，说的都是理，噢，唱的都是曲，铁齿铜牙两片嘴，吃的是下锅的米，走的是人间大道，扛的是顶风的旗，铁齿铜牙两片嘴，百姓心中有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