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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二章 外汇留成(1 / 1)


夜色凉凉。

树上墙脚还有些许的积雪,倔强地坚持,顽固不化,大概在等一束阳光,将它融化。

昏暗的灯光下,人影憧憧。

南边的二楼上静悄悄。

一女子坐在围墙上,背靠着墙,一条腿踏在围墙上,看着夜色发呆,时不时的扭头看一眼左边拐角处。

带着圆帽,身着黑色风衣的少年,右肩靠在墙上,紧目光落在手里的报纸上。

可以看得出,那张报纸已经有些陈旧,都泛黄了。

他的眼睛盯着外汇留成几个字:

少年抬头,看着十五瓦的灯泡,想起了攀州重工,其留成比例不就是100吗。

他努了努嘴,又低下头:

“…允许红武银行办理外汇额度的调剂业务,在京州、东海、攀州、羊城等地设立多个外汇调剂中心,允许按照内部结算汇率上浮10的范围内交易外汇额度…”

这段文字,他不知道看了多少遍。

一项政策的发布,一定是为了修补某个社会问题。

但,任何政策,如果有好,那就一定有坏,绝对不存在只有利而没有弊的策略。

了不起的政策只能用‘适合’来形容,绝对不可能用‘最好’来形容。

适合才是最好。

任何政策都有漏洞,总会有人找到这个漏洞的。

外汇留成就存在一个巨大的漏洞。

看着看着,他就换了一张。

是一张《红新社》的报纸:

…据有关方面的命令,甽州作为一个经济发展的新区,规定,进口甽州的国外产品不能销售到甽州外,但不限制甽州以外的客户在甽州内购买的商品运出甽州。

马景澄长舒了一口气。

他从来不曾闲下来,随身的衣服里装满了各种各样的资料。

放下这张报纸之后,他又掏出了从临江那儿弄来的地方人物志。

那被他勾画出的文字,从右往左,竖着往下,大意是:

经历大大小小战斗百十余次,荣获过一等功一次,二等功两次,三等功三次…

这让马景澄想起了曾经看过的新闻,有些老人,直到去世,后辈整理其遗物时,才发现他曾经是个获得过特等功的战斗英雄。

几十年来,却装作一个普通的小老头一样,没有人知道他经历过什么。

这地方志上的人倒还真是有点这个意味。

要不说,不同的时代早就不同的人性。

困苦的年代早就无私奉献的人。

物欲的年代,满大街精致的利己主义者。

不过,对于他来说,你是什么人并不重要。

该做的事情还是得做。

马景澄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个高尚的人。

但是他的确高尚和悲天悯人过。

终究,他被时代改变了,从一个有爱、充满热情、充满希望的人,变成了一个冷静,冷漠,善于攻心之人。

就李宽那种小把戏,在他看来,都是他曾经玩剩下的。

一个人要站得很高,唯一要做的就是抛起对社会无聊的同情,以及没有丝毫用处的道德。

这不是学校和老师交给他的,而是社会交给他的。

破坏者,吃肉,顺从者,吃屎。

所以,自杀的,除了为情所困,其余往往是聪明人。

看透社会弊大于利。

没穿越前,他时常坐在学校的图书馆,看着下面来来往往的人。

竟然没有感到一丝丝的美好,作为一个计算机高手,见过太多的不堪入目,让他觉得世界充满了欺骗。

人性都差不多。

直到穿越而来,在这个世界了解了马景澄这个沉默寡言的少年。

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却又在这个少年身上寻找到了一些,自己那个世界少有的温暖,少有的赤诚和善良。

大雨天,少年会背着自己奶奶走过下坡路;

赶场时,会背着老人家淌水,有时候大脚趾被河里的玻璃瓶划破,也硬是咬牙将老人背过去。

老人家走得很慢,他就低着头,跟在后面。

要交公粮时,他总会背着粮食往前跑一段距离,然后找个坎子,歇着等老人家。

看见公社有柑橘罐头,他总会想,等我长大赚到钱,一定给我奶奶买一堆吃不完的罐头。

闲暇时,总是一个人蹲在屋檐下,用树枝在地上乱画。

上学的时候,会帮助老师挑水,主动承担班级的劳动。

沉默不语的少年想得好多,但全是关于自己奶奶的事情。

谁说不善言辞的人没有爱。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

可他终究是不懂得保护自己,早早了却了一生。

谁的命不是命。

马景澄每每寻找线索,闭目思考时,总会响起少年匆匆的十六年光景。

他那颗不再为情所动的心,竟然渐渐开始融化。

他记得,在学校的时候,班级里放电影《妈妈再爱我一次》,同班同学哭得稀里哗啦,他却只是觉得无聊。

跟着同学走四方。

他见过太多的苦难,看着那些哭得稀里哗啦的人,他只是觉得可笑,实在有点可笑。

简直真他么可笑。

这是他当时最直接的想法。

人们往往只见过世界的一面,而他见过上层下层,光鲜,不堪,各种连听都不想听的苦难,各个方面。

由此他得出了一个结论:

不是年龄大就知道得多,不是明星就正能量,不是有钱道德就高,不是成绩第一,品德就好。

一码是一码。

光鲜有可能无码!

他记得,在他读研究生期间,身边有个长得像某个明星的女生,在学校里光鲜,走出学校就无马了!

当他变得越来越冷静,越来越冷漠时,他才明白为什么有人会说‘无知是福’!

然后就沉浸在了代码的世界。

一个人需要另一个人来拯救,可以说这个世界的少年,拯救了他那颗已死的心。

不过,已经形成的思想,想要再改变是很难的。

他在以自我为中心的世界生活那么多年,潜移默化就接受了那种,‘天地我立,万化我出,宇宙中心在我’的利己思想。

所以,他从一开始就决定要干掉所有人,是所有人。

他和李宽有着本质的区别。

区别在于,李宽可以容纳这个世界任何的污垢,无论是否与自己有关。

而马景澄则不一样,这个世界的污垢可以存在,但最好别与自己有关。

他时常问自己,我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却发现,人世间所有被发明出来给人类分类定义的标签,他都只符合一部分,而且还是矛盾的。

这时他才发现,自己才是正常人,身边全是sb。

此刻,他看着天空,漆黑的天空。

心里依旧不确定,这个调查结果自是否能够接受。

一棵枯死的树木可以经受任何风沙的摧残。

但枯木逢春,绿芽出冒,能经得起道义与价值的扭打吗?

心里那点点萌发的爱,是否承受得了真相。

曾经灰心丧气,沉寂在自己的世界,是无力改变什么。

如今是拥有可能改变一切的能力。

在个人和正义面前,到底该如何抉择。

在没有得出引起刘东和少年死亡的真相之前,他的大脑没有一个可以用来指导的思想。

行为是思想在现实世界的映射。

如果思想偏了,行为也会偏。

这是他要时刻提醒自己的事情。

马景澄觉得,自己的敌人只有一个,那就是他自己。

就像在齐灵家的小楼上,师默用衣柜来侮辱齐灵,他差点就没控制住自己。

这不得不让他感到警醒。

就在他仰着头问天时,楼下走来了一个人。

李宽抬头望着楼廊上的马景澄,不明所以。

然后朝着上面走去。

张莘月只是瞥了一眼,并不理会李宽。

马景澄缓缓转身,他已经听到爬楼梯的声音。

“这是你要的证件。”

李宽递给他一个包裹。

“怎么还亲自跑一趟?”马景澄接过来。

李宽瞄了一眼马景澄手中的书,笑道:

“这不是过来看看,你还有什么需要没有。”

马景澄很自然地将书隐藏,“有啊,就怕你办不到。”

“你说,我职权范围内的,我尽量。”

“我想要…”马景澄停顿了三秒,“这些年,汇东银行与州里往来的所有资料。”

“你要那个干什么?”

李宽有点疑惑。

汇东银行与州里的合作,很多文件都是机密。

有一部分是连他都没有资格看的,只有宋青州、秦聿铭等少数人知道。

李宽不明白马景澄在想什么。

但他现在已经能够判断,眼前这个年轻人,绝对不会做对自己没有意义的事情。

李宽现在有点担心,自从和马景澄接触以来。

马景澄的动作是一次比一次大,从陶彩开始,到彩票,然后购买了南方的地皮,拿下西凝水泥,电杆厂,上善重工。

这不是普通人能够办得到的事情。

他有点不确定,下一次马景澄还会做什么,不过他有预感,下一次这个人还会弄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惊喜,或者是惊吓。

因此,他心里生出了一种警觉,和眼前这个人谈话,一定要小心一点。

他师傅也告诉他,和这种人谈话一定要小心再小心。

“你知道,我是个商人!”

马景澄扭头看着李宽。

李宽脑海的反应是:又说那话!

这句话,李宽不知道听了多少遍。

只要马景澄说这句话,准没好事。

你是个屁的商人,你就是个小镇少年。

“我和欧阳厂长有过关于出口的交流,国家不是鼓励出口吗?”

马景澄继续开始他的忽悠:

“我想先了解一下,我去攀州外汇调剂中心问过,他们说很多的外汇掌控在汇东银行手里?”

马景澄扭头观察李宽的反应。

李宽抿抿嘴。

马景澄知道他在整理思路,不打断他,也不再说话,而是静静地等着。

我想知道的,你自然会告诉我。

马景澄不需要李宽透露什么直接的信息,他只需要从李宽这里得到一点点信息。

只要一点点,再加上他让人收集来的信息,按照商人重利的原则,他就可以推测出自己想要的结论。

过了一会儿,李宽在开口:

“你可能不知道,在去年以前,各地都在大力引进投资,全国投资规模已经达到百亿利元。

汇东银行总部在红港,但是他在国内有东海和攀州分行,从国外引进投资需要很大的力气,而汇东又有意愿在州投资。

加上,攀州投资者,基本上都是红港人,自然是需要一定外汇储备的。”

感觉李宽什么都说了,又像什么都没说。

不过不重要,马景澄接着问道:“那这个汇东银行的外汇持有额度大概有多少?”

“这个我就不太清楚了。”李宽摇摇头。

他想要将字眼从汇东身上转移,于是问道:“你怎么突然就关心起外汇了?”

“哦,是这样的。”

马景澄往前走了几步,将自己的地方志放进皮包里,从里面翻了翻,拿出一份报纸,念了起来:

“上面说,为了贯彻武发81号文件关于加强外汇管理,用好留成外汇的精神,国家外汇管理部和红武银行最近在京召开了三十六境、州分行’留成外汇额度调剂工作座谈会’…”

李宽很注意马景澄手里的报纸,《红新社》,去年八月的刊登。

“…要用好外汇,对发展生产、扩大出口、创造外汇、繁荣市场等起到更大的作用…”

马景澄继续念着:

“…留成外汇额度的调剂,均通过红武银行办理。各单位留成外汇调剂的交易、交割都应通过红武银行办理手续,任何其他单位不得私自转让、买卖外汇…”

“外汇调剂的额度应主要用于发展出口生产,增加外汇收入;鼓励进料加工和增产轻纺产品所需的物资和原材料;允许进口科技、文教、医药卫生以及工农业生产急面的仪器设备;经批准也可适当进口一些本地区急需、国内市场供不应求的物资。未经批准,调剂的资金不得用于扩大国内基本建设…”

马景澄读到这里,不再读下去。

李宽从马景澄手中拿过报纸。

咽了一口唾沫。

马景澄注意到李宽微微颤抖的手。

但是他看行天空,装作没看见。

李宽现在拿捏不准眼前的少年了。

李宽在想,马景澄读到这里不读了,是什么意思?

他是在告诉我,他已经发现了州里将调剂资金用来高基本建设了吗?

对于外汇金额,李宽不太清楚具体的数目。

不过攀州作为西北唯一的一个重要地方,数目最少是亿数以上的利元。

而且,汇东银行收纳的不止是攀州,还有西境、云上、以及癸甲三境的外汇。

因为他是这几个境从外购买设备的兑换方。

报纸上的确是规定了,外汇调剂据需通过红武银行办理。

然而规定是规定,现实是现实。

只有少部分人通过红武银行做了调剂。

现在官方汇率是,1利元兑换2元,市场是1:3;

如果外汇留成是60的话,100利元所得到的留成补贴就是:

按官方汇率:10024080元;

按市场汇率:100360180元;

总金额得到:180+80260元;

实际汇率:26

就是说,留成越多,变相补贴越多。

而西南三境,普遍留成比例在50。

有的直接百分之百。

100利元,如果不留成,那就是200元。

如果100留成那就是300元

这是两种汇率带来的差额。

至于汇东银行,这里面的关系就复杂了去了。

只要有利可图,他们就有方法。

汇东银行的具体操作,李宽也不知道。

尽管宋青州和秦聿铭都没说,但李宽自己也发现了一些不寻常。

如今马景澄拿着这张报纸问他。

他一时间倒是不知所措了。

报纸后面还有这份‘武发’文件的大部分内容。

如:…各单位经主管部门批准,确有正当用途,必须使用外汇进口,而本单位又没有留成外汇或留成外汇不足时,可持批准证件,填具“调剂买入外汇登记表”向银行登记购买外汇。

最重要的一点,有个买入方和卖出方。

汇东银行在这其中,同时扮演着两个角色,即是买入方又是卖出方。

这是它特殊的地位决定的。

听起来的确很严重,李宽还在想,马景澄到底要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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