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世事变迁（1 / 1）

大年初一，和农工一起吃过早饭，顾悦便拿着先前备好的素糕点，骑上从赵硕那里借来的马匹，朝城外去。

原本齐摇光要她到相府陪自己，可顾悦有故人要拜访，便拒绝了。

出了城门，她一路向东，路上人烟稀少，即便有行人都是缩脖耸肩，冬日的清晨还是冷了些。她本想策马奔驰一阵，却因为刮到脸上的风过于冷冽，便慢了下来。

若说这条路她也还算熟悉，只是内心有些复杂，一路走一路按耐住观望的心情，直到走了好久都未看到护国寺的景象，她才勒停了马，目光四处搜寻。

“护国寺难道被夷为平地了吗？为何丝毫痕迹不见。”顾悦在心中奇怪到。

忽见远处走来一老一少，小孩子衣服崭新拿着提篮，似乎是要去亲戚家拜年。

顾悦下马走到他们跟前，“老伯，护国寺是在什么方位，如今怎么看不到了呢？”

不待大人开口，小孩子抢答到，“护国寺早就没了。”

老人点点头，“十几年前有场爆炸，把护国寺给炸没了，后来官家把里面值钱的都捞了出来，现在已经没有护国寺了。”

顾悦知道再问不出更详细的来，便给了小孩一些点心作为感谢，上马继续赶路。

想当年每每从这条路经过，都要被那片金光灿灿给吸引，如今却真的是夷为平地了，她的心里不禁一阵唏嘘。等到了她此行的目的地，发现门口已停了辆马车，似乎有人比她更早拜访。

刚要进门，顾悦抬头看到门口的匾已不是青龙寺，而是清流书院。里面的格局也大不相同，她凭着原有的记忆，七拐八拐走到原来的禅房中。

听到里面似乎有人在对话，她便停在门口，先出声问道，“智通大师，顾悦来访。”

里面安静了，随后听到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吱扭——”门被缓缓打开。

“石亭？”看到熟人，顾悦又惊又喜。

她稍微偏头，看到陆珣亦正和智通大师相对而坐。

“没想到今日还能遇到你们。”顾悦笑着说。

“哈哈，瞧瞧这是谁来了？”智通大师爽朗地笑声传了过来，可这声音不如先前洪亮，而是多了些痰音。

顾悦进到屋内，看到智通大师留起了长胡须，上面黑白交错，整个人明显瘦了许多，像个扁下去的皮球。顾悦敏锐地观察出来智通大师身体抱恙，却强撑着精神来招呼她，心中隐隐担忧。

石亭搬了凳子给她坐下。

陆珣亦不动声色地看向顾悦，而顾悦此时一心关注智通大师的身体。“您老可有请大夫看一看，在吃些什么药？”

“呵呵，”智通大师笑了起来，“早就听说你如今成了医师，竟一见面就先把我当病人对待。”

这话让顾悦有几分不好意思。

“四公子请人给我看过，每月也派人送药过来，不必担忧。”智通大师声音爽朗，整个人看起来还是那般豁达。

顾悦别过头去，想起先前智通大师暗中帮助自己的事，她心里多少有些愧疚所以不敢看向陆珣亦。

陆珣亦没说什么，智通大师看她这般样子，便半开玩笑地说，“四公子心胸豁达，不计较咱们在他背后搞得小动作。”

顾悦脸刷一下红了，话虽然可以说的轻巧，可她明白陆珣亦的伤痛是一日又一日地熬过来的。

既然顾悦也来了，智通大师便将棋局封存起来，有机会再下。更是找出了一直保存着的优诺牌，三人打了起来。

究竟是不如年轻时起劲，这牌也只是怀旧而已，再也无法令人开怀大笑了。几局作罢，牌也被丢到一旁。

三人聊起天来，话最多的是顾悦。她讲自己如何随着养蜂人一路向南，如何遇到赵小王爷，如何在大理定居。当然，她简化了自己遇到的困难和凶险，专挑轻松有趣的来说。

陆珣亦也是头一次听到这么细节的事情，虽不作评价，神情也很是专注。

智通大师呵呵一笑，“尘世里滚过这么一遭，生老病死、富贵贫穷都亲历一番，当真是难得的修行。”

顾悦低下头来，轻轻抿嘴。

快到午饭时间，智通大师毫不客气地扫客出门，“已到时辰，我要为师弟诵经了，二位请便。”

智融方丈不久前在青龙寺圆寂，智通大师要为之诵经的便是此人，于是陆珣亦和顾悦起身告辞。

从禅房出来，顾悦一路走一路看，如今这青龙寺只剩一个殿、一间房、一个僧人，令人感到无限唏嘘。再想到曾经金丝袈裟加身的智融方丈，最终粗衣麻布长眠在这间小庙，内心更觉悲凉。

陆珣亦看出了她心中所想，轻声说道，“人生本就是赤条条来也赤条条去，多思无益。”

顾悦停住了脚步，“对人世参悟的这么透彻，你为何还要参与朝堂纷争呢？到头来不都是虚幻。”

陆珣亦顿住了脚步，正好停在一棵巨大的橡树散落的光景之下，他缓缓回过身来，微风拂过，吹动了树梢和衣袂，美得好似一幅画。

“人生在世，无可奈何，但求问心无愧。”他低沉的声音随着风一起吹到了顾悦的耳边，像有回响一般久久未能飘散。

她懂，他所求的从来都不是荣华富贵，也从未妄想济世匡时，只是在其位谋其事，尽职尽责而已，即便在这世道中显得有些孤傲，也不免要品尝世人皆醉我独醒的苦楚。

顾悦轻轻笑了，这样的陆珣亦真让他着迷。

“难得遇上，陪我散散步如何？”她笑意盈盈走过去，十分自然地握住他的手。

陆珣亦桃花般的眸子也染上了笑意，他确实难得如此放松，回握住了她的手，俩人一同往青龙寺旁的竹林里走去。

冬日的竹林虽然翠绿一片，却也浸满了寒意，顾悦觉得自己的衣服瞬间被这阵寒意侵袭，唯一的热源在手中。

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还是出去吧。”陆珣亦说到，拉起了她的手。

顾悦不愿意，钻进了她的怀里，“这样就暖和多了。”

陆珣亦顺势张开手臂，将她拦在怀里，脸颊正好贴在她的额头上。

“噗嗤。”顾悦突然笑了一下。

“嗯？”陆珣亦发出问询的声音，顾悦没有回答只是往他怀里钻了钻。

她只是在笑，前世她是个小矮子，这一世她最满意的就是自己的身高了，不用垫脚也能亲到对方。不过这些，陆珣亦不用知道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