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终赴阎罗（1 / 1）

替吴对挡下了最后一击的是徐半仙曾经使用过的罗盘，徐半仙在寻死之前将自己这身行头全部留给了徒弟。那时的小道士对这几件东西十分不屑：“喂，你还指望我能接过你衣钵继续在这行干下去？算命的本事你可一点也没教我。”

徐半仙一脸的无所谓，他已经太老了，笑起来额头上的褶皱都攒在一起，下颚雪白的胡须一动一动，若不是他双眼依然清明，小道士差点以为他已经老糊涂了：“你反正也不知道要干什么，这些老伙计不留给你难不成陪老头子我去遭雷劈？你缺不缺德？”

现在这帮老伙计折的折碎的碎，就剩一个卜卦用的龟甲因为吴对常年将其别在腰间才幸免于难。吴对思绪飘得有些遥远：老头子死前是不是已经预见了这一幕才会将这些东西留给自己？毕竟这世间真要说有个能通晓一切的神仙，那就只能是那个老头了。

吴对带着有些莫名的思绪走过顾星海的尸体，来到顾星河的面前：“他已经死了，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如果没了，我就让王捕头带你走，他应该能带你去你该去的地方。”语气平淡，一点都不像刚刚历经过生死的人说出的话。

令人惊奇的是顾星河似乎也未因顾星海的死有多少情绪波动，他闭上眼，张开了口：“你到底怎么知道我的计划的？只要两方人马有了冲突，凭借我的布置，后续一连串的事情即便是你们两个也无法阻挡，所以我想要弄个明白。”

吴对抬眼想了想，点头允诺，拍了拍地上的灰席地而坐：“这样吧，我给你说个故事。一个在你们心心念念的秦朝成立前的故事。那时候还是诸侯割据的时代，吴国有一户人家，家里世代打猎为生，祖祖辈辈不断积累经验丰富技巧，到他这里，捕猎技术，智慧都臻于完善，他也成为了方圆几里内最厉害的猎户。有一天，他觉得打寻常动物已没多少意思，于是他把脑筋动到了山林里一只白额吊睛大虫的头上。山间有句俚语‘山人莫惹虎，惹虎命要走’，他祖辈也是这么和他说的，他也很同意这点，他认为仅凭自己是杀不了那只大虫的。于是他想了个法子，他将捕猎取得的食物分别丢到虎穴和狼窝附近，他想引得老虎去吞了群狼，他再借机杀了老虎，为此他专门制作了落石等陷阱。可是呢，老虎并没有和狼群打起来，只是在归家的途中中了猎人的陷阱，显而易见，受伤并不严重的老虎发现了猎人并将其当做了饱餐。之后那边就流出来了一个词，叫吴人猎虎。”

顾星海依然闭着眼，吴对也并不在意：“我觉得你应该是没听过这个故事，但你不觉得你和这个猎人情况很像么。我不知道你是哪来的自信觉得这么多人都会按着你安排的路去走，虎和狼没有相互厮杀你的后续计划就全部无法继续，这不是胡闹嘛……你想知道的我也说了，那我有个问题，玉玺你准备怎么处置？”

顾星河睁开双眼，眼睛里全是疲惫：“吴人猎虎，呵呵，还真是一模一样啊……我这辈子遇到的几乎所有的事都是假借他人之手去解决，我是太守，有星海相助，有什么事是需要我自己去做的？没想到这个习惯让我搞出了这么个错漏百出的计划，真是可笑。”说完他脸上露出了一个奸猾的表情，这一刻他一点都没有一方大员的气质，更像一个打算坑蒙拐骗的商贩，“至于你问的这个问题，它就在我怀里，你敢拿出来吗？”

“没什么不敢的。”吴对笑笑，大大方方走到顾星河身前，将手伸入他的怀中，取出了一枚方印。这枚印一外露吴王二人便知其是神物，同样是通体散发微微荧光，那些夜明珠与之相比就如同繁星比之皓月，不可与之媲美。印方四寸，高两寸，正面刻有“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篆字，一观便知由稀世玉石打造而成。入手温润，纯粹，通体莹白内透碧绿，恰似青龙脚踏白云翱翔于九天之上。只是并不如传闻中一般“其方圆四寸，上纽交五龙”。

顾星海看着这个印，有些眷恋：“这印本身就这么大，玉玺其他部位都是用上等玉石黄金构成，为了方便将其隐匿，那些不必要的东西我们早就将其拆除，散落在了各个地方，只有这块印章交由每一任家主贴身保管。”

吴对看着这枚方印，思考片刻后说道：“那你打算怎么处置它？如果你有需要，我可以让它陪着你哥一起埋进土里。”

“什么！”王林梦和顾星河听到这话大吃一惊。前者都顾不得恢复自己伤势，他死死地盯住吴对，他无论如何不能允许这件事情发生，即使他救了他的命：“你在胡说什么！这个印章必须交给朝廷！”吴对一反常态的搭都没搭理王林梦，依旧看向顾星河，等着他的回答。

“我能问原因吗？”顾星河十分疑惑。

吴对淡淡地说：“这东西现世没什么好处，就算有，也与我无关，而且这是你家的东西，给你们留下来也是应该的。”

顾星河眼里惊讶逝去，换成了浓厚的笑意：“既然这样，那我就把之前那个问题的答案告诉你，这枚印章……送你了。”

这回轮到吴对气急败坏了：“你什么意思？给我？这种东西你给我？我把你兄弟都杀了你把这东西给我？”

此时的顾星河陌生到吴对都产生了一种错觉，这人到底多少岁？还是王捕头一棒子敲他脑袋上了？

顾星河恢复了他身为高官的那份从容，说道：“我作为家主，承担了责任，该做的我都做了。现在大厦将倾我也无力挽回，那你说我应该干什么？带着这块玉下去见列祖列宗？我们家保管这个印章保管了多少年？死了多少人？”他撇过头，不让吴对看到他脸上的表情，“我一直打算将这事在我手上完结，成也好败也罢，归结我一人就行，所以这些事我连家里人都没提起过。现在事败，这块玉无论如何我也不想让赵家那条老狗拿到，那除了给你还能怎么办？”

“放肆！你怎敢如此称呼当今圣上！这是谋逆大罪，当夷九族！”王林梦听到顾星河说的话青筋暴起，破口大骂。

顾星河充耳不闻，他接着说：“我觉得这个东西你不想要，又不想扔，那给你未尝不是件乐事，死之前给自己找点乐子，人之常情。”他又笑了，笑的很滑稽。

吴对默默地摩挲着这个印章，点了点头：“也罢，那就我拿着吧，你还有什么要交待的吗？”

顾星河眨了眨眼，说道“如果可以的话，放我妻儿一条生路。”他让吴对将耳朵付过去，用极轻极细的声音在其耳边呢喃几句，不让王林梦听到。说完后，用正常的音量对吴对说道：“最后一件事求你帮个忙，杀了我。”

“不可以！”王林梦站起来，一副对待敌人的态度看着吴对，“他必须交给官府，他是此事的唯一知情人，朝廷必须从他这里得到全部情报。这事没有任何回旋余地。”他手持长棍摆出一副随时准备开打的姿态。

吴对叹口气：“何必呢老王，你伤还没好，这么勉强自己干嘛，好好休息。”说话间他抬手飞出两枚铜钱，打在王林梦穴位上，王林梦没想到吴对这就动手了，一时不查被其暗算，整个身子都软了下去，无力反抗。

吴对看着顾星河：“行，我答应你，我这就送你下去。”

顾星河笑了：“好，谢谢。”

王林梦只能眼睁睁看着吴对一指点在顾星河心脉上，后者便彻底没了呼吸。顾星河死前依然面带笑意，像是与一切都达成了和解，再无遗憾。

吴对叹了口气，又走到王林梦的面前，开口：“他俩都死了，你又有什么想说的，说罢。”不待王林梦回答，他用手抓了抓自己头发，也不知是他头上真有虱子还是想抓走一些烦恼，随便几下将头发揉的有些凌乱，嘴里发着牢骚，“总感觉今天说的话比动的手还多，你们哪来这么多的事，比老头子还啰嗦。”

也不知为何，在听到这句抱怨后王林梦满腔的怒火竟然消失殆尽，他无奈的开口：“为什么杀他？”

吴对颇为无语的看着王林梦：“你打算让官府知道什么？有前朝余孽做到了太守还意图谋反？然后我们两个好巧不巧正好撞破了这个阴谋，一切还没来及发生就结束了？”

王林梦满脸疑惑：“对啊！这有什么问题？”

吴对这会是彻底无语了：“大叔你这是一天官都没当过？你的官服和令牌要不一起送我吧，这官你还是别当了，别哪天人死了还死的不明不白的。”损了王林梦一通后他接着说，“什么损失都没有谁会信？谁能证明不是我们两个意图谋逆杀害朝廷命官？而且证物呢？这座宫殿交给谁谁不心动？能管这事的官得有多大他要私吞的话我们几个又应该怎么面对源源不断的追杀？玉玺的事就更别说了，你自己动动脑子行不行？”吴对越说越气，最后甚至都带着恨铁不成钢的语气在说话了，一副长辈教训后辈的模样，要是有不知情的第三者看着这一幕，说不定会笑出声来。

吴对这一通连珠炮式的问题把王林梦问的呆在原地，他其实知道官民之间会有摩擦，所以他才在下来之前嘱咐陈典一定不能引发矛盾，可是他常年行走民间，听到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平民痛骂官官相护。官于官之间也会相互构陷坑害？他或许听过，但往往下意识的被他忽略了。现在吴对将此提起，他竟是无言以对。细细想来吴对说的确实有理，若官府得知此事风险着实太大，他不得不同意吴对将这事隐瞒的做法。

可这样一来又引发了另一个问题，王林梦自然而然地将问题问了出口：“那顾星海为练魔功残害了很多条性命，这笔账怎么算？”

吴对无奈摇了摇头：“这我也不知道。”无视王林梦瞠目结舌的表情，“我是真不知道，把顾星河交给官府，这事就好解决，至少明面上能有个交代。可是真交了出去，他未必会死，想死也未必能死，长久以往一旦顾星河彻底堕落，那后果更加不堪设想。”

王林梦听着吴对的话，仔细思考，苦涩地点了点头：“你说的是对的，这事甚至都没办法公布出去，算了，这些受害者的家人我去寻吧，能给多少补偿给多少。”

吴对应了声好，对着王林梦说道：“上面的情况还不知怎么样，我们也该上去了，之后的事，他俩的尸体，上去了再商量吧。”

王林梦点头表示同意，两人就这样默默离开了大厅，重返地上。

离开前两人不约而同地看了地上的两具尸首一眼。

两个笑面阎王，终是带着笑，远赴阎罗殿，再不降人间。

祝各位中秋节快乐！阖家欢乐！